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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洪并不是多聪明的人, 他的高兴是因为有族人求情, 他知道有他们求情,他必能逃过一劫, 但是曹盼却道了她的忧心, 曹洪虽脑子再不好, 那也不能乱来。
“朕刚刚说过,朕是拿了洪叔叔作饵,此事朕敢做也敢当, 不曾与洪叔叔先时明言,只因朕要的就是洪叔叔的率性而为。”曹盼提起了先时说过的话, 曹洪当然还记得。
“洪叔叔以为, 世族与我们曹氏还有夏侯氏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曹盼又丢出了一个问题。
曹洪是答不出个问题的, 曹盼也并没有要他答出来的意思。
“世族,因阿爹之故, 朕之故,他们的坞堡被拆, 部曲被征, 就连田地也叫我们弄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心中对阿爹的怨, 都聚了朕的身上, 能把朕拉下马,让朕死无葬身之地,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曹氏与夏侯氏族人集于宫门外要见朕,要与你求情, 你说这其中就没有世族的出手?”曹盼半眯起眼睛透着危险地问,曹洪干巴巴的半天答不上话来。
曹盼又问道:“世族,那么恨朕,曹氏,夏侯氏,这些年也没少虎口夺食,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帮着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与你求情?”
这更是让曹洪呆住了,一件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歪歪道道,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陛下,臣愚昧不解,还请陛下明言。”到了这个时候,曹洪是半点倨傲的模样都没有了,颤声让曹盼别再吓他了,他是真觉得这件事比他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要可怕。
“因为,朕如果因宗族的压力放了你,他们便会让朕归还所有朕给他们手中夺去的部曲,田地,更能如愿以偿的将朕拉下马。”曹盼总算是大发慈悲地告诉曹洪了。
“洪叔叔,你别忘了朕得来的证据是百姓送上来的,朕若偏袒于你,他们尽可以此添油加醋,道朕无法无度,只以亲贵而论。这样一来,朕之前设的鸣冤鼓,道为天下百姓而鸣冤的话就是一句空话。百姓好欺却不可欺。三军之将士,皆是百姓,天下而以成县,成郡,成州,皆因百姓,伤了百姓的心,大魏不仅要面对世族的反攻,还有百姓的奋起,内忧外患,朕的皇位还能保?曹氏与夏侯氏的荣华富贵,还能有吗?”
曹洪动了动唇,半天答不上话来,曹盼道:“洪叔叔,你只以为自己抢了几个百姓的田而已,不过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但你之小事,于被你抢了田地的百姓而言,那是他们的命。谁若是想要你的命,你能乖乖的叫人夺了?”
“于己不施,勿施于人。朕只是想要叔叔能多念及天下百姓一些。你的日子过得还不够好?需要夺那被百姓视若性命的田来锦上添花?你若不管不顾,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最终都将因为你的贪得无厌而被毁于一旦,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臣没有,臣真的没有这样的念头,陛下。”曹洪被曹盼说得那叫一个汗淋如雨,不断地与曹盼叩首而告罪。
“洪叔叔,朕选择在别人参你之前,而将证据给了杨修参你,朕说过是为了利用你,但也同样是为了保你。因为,在你之后,朕将会彻查天下田地,所有人,但有巧取豪夺百姓田地之人,绝不经饶。与其让你与那些人一道被审,朕先一步将你做过的错事都掀了出来,将来,再无人能对你攻之。”曹盼质问之后这一番细语,字字皆是为曹洪着想的心意,叫曹洪不禁老泪纵横。
“陛下,陛下,臣糊涂,臣糊涂啊!陛下处处为臣着想,臣竟然不解陛下之意,还出言辱骂于陛下,臣万死,臣罪该万死啊!”曹洪这回是真的心服口服,不断地与曹盼叩头告罪。
曹盼站了起来,走到曹洪的身旁,亲自地将曹洪扶了起来,“叔叔,叔叔不必如此。你为大魏,为阿爹立下的汗马功劳,朕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绝无一刻敢忘。”
打完了巴掌该给甜枣了。一紧一松,曹洪那对曹盼叫一个心服口服,抹着泪道:“陛下,请陛下处置臣吧,臣有错,为安大魏江山,请陛下处置臣,以警示天下。”
这般之乖觉,曹盼拍拍曹洪的肩膀道:“不急,明日廷议,叔叔还得帮朕最后一回。不过,朕是定然要处置于叔叔,叔叔要心里有数。”
“臣之罪,陛下如何处置,臣再无怨言,臣是陛下的叔叔,没能帮上陛下反倒还给陛下添了乱,臣心中羞愧,将来,臣会凭战功再得封赏,陛下只管罚来。”曹洪此番深明大义的道来,曹盼点了点头,“朕,谢洪叔叔了。”
郑重与曹洪作一揖,曹盼也是由衷的感谢。
“今夜还得委屈叔叔一晚,在这宗正寺将就一夜。”
“不委屈,陛下能来看臣,能与臣说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臣此生无憾了。往后,必以此而铭记,绝不再与陛下添乱。”曹洪郑重地也与曹盼承诺。
宗正寺牢狱一行,曹盼得了曹洪真心实意的认错,还有接下来一心一意的配合,可谓功德圆满。
出了刑牢,杨修已经在外侯着,见曹盼而作一揖,“陛下。”
“德祖与朕走一走。”曹盼相邀,杨修听出她话中的愉悦,便知里头的曹洪必已叫曹盼而折服,心悦臣服的为曹盼所用。
虽已过了正月十五,洛阳的夜晚还是很冷,不过天空却是满天的繁星闪烁,十分的美丽。
“德祖对星象可有研究?”曹盼抬头看天问了一句,杨修道:“略知一二。”
“德祖瞧着那是什么星?”指了天空的一处,曹盼而问之,杨修顺着曹盼所指看了去,“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而成斗柄,亦曰杓。陛下少时游历,可曾听说初昏时以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判断季节话?”
“自然。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曹盼点头表示知道这一点,杨修道:“北斗七星,如今的陛下,亦为北斗七星,北斗七星告诉天下人何时何节,而陛下必将带领天下百姓,走向一条富强之路。”
这夸赞意味十足的话,听着曹盼笑了,“德祖这是在夸朕?”
杨修道:“陛下知臣,自来自视甚高,臣此生从未服人,然今却是服了陛下。”
“本是大患的曹氏与夏侯氏之勋贵,有曹洪将军为警示,再有陛下一番告诫,还有陛下诸兄相助,往后,他们必为陛下所用,他们能为陛下所出之力,必更甚于武皇帝时。”杨修一一地分析来。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没弄不明白为什么曹盼由着世族撺掇夏侯渊带着曹氏与夏侯氏的人闹到宫门前也为曹洪求情,随着曹据他们几个闹场,杨修已经明白了。
以曹洪为饵,曹盼是要借曹洪而向天下证明,她,曹盼,大魏皇帝,公正严明,一视同仁,就算曹氏宗亲,那为大魏打下一片江山的开国之将军,犯以法纪,曹盼都不曾经饶。别的人,更是一视同仁。如此来日曹盼要如何执法,谁也都得认了。
至于世族们,妄想在其中谋利,却不过成为曹盼的一粒棋子罢了。
任他们肆意的喧嚷,闹得越多的人知道越是好,曹盼,用了曹洪当饵,如今曹洪怕是更会心甘情愿的让曹盼以严惩的。
“看来德祖已经看出朕的布局了。”到了这个时候杨修看出了曹盼的打算,曹盼并不意外。
杨修作一揖,“修虽早知陛下另有打算,却是到今日方知,陛下所图竟是如此之大。”
曹盼道:“德祖以为,朕此计如何?”
“妙,既收伏了曹氏与夏侯氏诸位将军的心,同样也让他们引以为戒,从此严于律己,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杨修对曹盼之计十分肯定,他也因此而十分拜服。
“此事明日还得辛苦德祖。”曹盼笑与杨修说,杨修与曹盼作一揖,“愿为陛下驱使。”
曹洪自被下狱后就对曹盼大骂,杨修不会以为曹盼没有听进去。
然而哪怕叫曹洪所骂,曹盼也从未露出半分的不悦不喜,甚至就像好从来没有听见过,在以曹洪为饵时,曹盼又何尝不是在保曹洪。
巧取豪夺,错是有错,但是,曹洪立下那么多的战功,只要以作警示,那会比当曹盼真的要彻查田地之事后闹了出来更好处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谁人不怕,杨修纵然早有赴死之心,然而可以一直好好的活着,谁又会不愿意?
今日曹盼面对曹洪如此无礼还愿意饶过曹洪,说明曹盼与曹操是极不同的。
曹操杀人从来不问原因,喜怒无常。当他觉得你有威胁时,他便会寻一千,一万个的理由来杀你。
可是,曹盼与之截然相反,非以不杀之由,能不杀,她便不愿意杀,这是对于生命的一种尊重,也可以说是仁慈。很多人会瞧不上这份仁慈,然而身处于曹盼这样的位置,仁慈是极难得的,尤其是有曹操的先例,曹盼竟然还能保留着这份仁慈,杨修是十分惊讶的。
杨修迎着满天的星斗,突然觉得,其实曹操选了曹盼为作为继承人,真的是极好极好的决定。
曹丕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曹植虽然仁慈,可他不适合做一个政客,更不适合为帝王者。
只有曹盼,心怀仁义,有手段,有远见,驭人有术。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得亏了曹操能下那样的决定,否则错过了这样的人,只能是天下人的损失。
次日,朝会之上,曹盼正坐于上,杨修出列,“陛下,曹将军之事,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还有在宫外的曹氏宗亲与夏侯氏的族人?”
曹盼道:“朕昨日不是说了今日廷议此事。将曹洪将军带上来,还有曹氏宗亲还有夏侯氏的族人们,让他们都一起来。”
昨天由着两氏族人闹了一天曹盼都扛着不见,众人都还在想曹盼究竟是要做什么,如今这让朝臣廷议曹洪一事,还让两族的人来了?
有人偷偷的看了曹盼一眼,能看得出曹盼是何想法才是怪事。
倒是曹洪很快叫人带了上来,一身常服,一来却是直接给曹盼跪下了,“陛下,臣知罪,臣知罪。”
对于昨天被人押走时连曹盼都骂,据说关在牢狱曹洪一张嘴也没闲过直骂曹盼的,怎么会一来就跟曹盼请罪?这是假的曹洪吧?
有些念头非是一人,但是巴巴地看向曹洪,曹洪长的什么模样,认识的人,熟悉的人多了,这么一张脸,岂能有假。
曹盼对这么诚实的曹洪亦是无奈,道:“好,曹将军说了知罪,那么众卿以为,曹将军所犯之过,当如何置处?”
量刑而定,这也是重头戏。
可是夏侯渊一听就立刻出列了,唤了一声陛下。夏侯惇比他更快,“陛下,臣以为当仗八十以作警惕,再将所有的田地都还给原来田地的主人。”
夏侯渊瞪大了眼睛,唤了一声元让,夏侯惇一眼瞪了过去,直把夏侯渊瞪愣了。
“陛下,当按律处置。”这回出面的是世族的官吏。
周不疑也在这时候出声了,“按律处置,曹洪将军为宗氏亲贵,议亲之制,可从轻发落。”
“不成,不能从轻发落。”让人怎么都想不到,表示反对从轻发落的人竟然会是曹洪,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他,这,莫不是疯了?
人是绝对没疯,曹洪是还记得曹盼昨天跟他说过的话,曹盼是要用他杀一儆佰,警示曹氏还有夏侯氏的族人的。
要是从轻发落了,那曹盼一番心思不是白费了?曹洪这会儿卯足了劲想帮曹盼忙。
“陛下,臣为宗亲,是陛下的叔叔,可臣竟然知法犯法,还是在陛下刚刚登基之前趁陛下不备之际。为宗亲者,当以身作则才是,故当以重罚,以臣而警示后人。”曹洪难得说出这么一番话,所有人都惊叹地看向他,这,这没疯吧?
哪怕是夏侯渊也不确定地问道:“子廉,你被人打傻了?”
曹洪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才被人打傻了!”
这怼人的语气,是曹洪没错。但是,上赶着要曹盼重罚的,这不是傻了是什么,昨天曹洪可是还骂着曹盼,他也听了一耳朵。
“妙才啊,咱们都是陛下最亲近的人,想当年我们跟着武皇帝一块出来打天下,武皇帝临终前是把陛下托付给我们,让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一定要好好地照看陛下,多帮帮陛下,万不能叫人欺负了陛下。可是我呢,我就是个大混帐,我不仅没能帮陛下,我还尽给陛下拖后腿,我真是没脸见陛下啊!”
曹洪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脸上抽了好几个耳光,直把脸都抽肿了。
这下别说是夏侯渊了,就算是进来给曹洪求情的人都一下子懵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曹洪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么深明大义的话,怎么都不像是曹洪能说出来的话,究竟是谁给曹洪洗脑了?
洗脑的那位在上头,最上头的那一个。
曹盼也对曹洪的表现十分惊叹,昨天的一番话,效果远远超出了曹盼的预料之外啊!
“陛下,求陛下重罚,否则臣无颜再见陛下。”曹洪抽完了自己,再继续求着曹盼重罚于他。
“曹洪将军请起。虽然将军原以己身而警示后人,但是律法在前,虽战时而从简,以将军为例,倒是该好好地想想,我们大魏的律法该如何修。今日早朝,只议此事。”曹盼接着又将一个重石抛了出来,修法,修法啊!
杨修原本以为自己昨天算是看透了曹盼的部署了,没想到曹盼竟然还有这一层打算。
“陛下,修法之事,非一时可成。”还是程昱站了出来说了这一句,曹盼点头道:“朕知道,所以朕并没有把算今天就把大魏的律法修出来。所以,朕决定让平原侯回邺城立经、著书、修法。但是,针对抢占民田之事,今日必要议出个结果。”
荀攸嘴角阵阵抽抽,也就是说,今天议定的结果,将来将会成为犯下此罪之人的定刑。
曹盼道:“正好,曹氏的宗亲还有夏侯氏族人都在这儿,有什么意见的只管说。对了,朕听说昨日你们还提到了朕登基之后无封赏于诸位兄长的话,是与不是?”
翻旧帐什么的,这个时候最好了,曹盼说着,目光看向了曹据,曹据道:“陛下,臣等只是想要弄个清楚,陛下要如何才会封赏?”
曹盼一听道:“很简单,上阵以杀敌而得功,文治以利民而得功。最要紧的一条是,非以宗亲而封赏。就是说,别说你们是朕的亲兄弟,将来哪怕是朕的儿女,他们要是没本事为社稷立功,为百姓出力,朕也绝不白给他一个爵位。”
孩子还没有,曹盼却是直接的暴露了她一个严母,而且是极其严厉的严母。以身作则,曹盼才算是做到了极致。
“陛下,这,这事是不是不太妥?”韩宿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有何不妥?先武皇帝时,以求贤令而广求天下英才,曾言不养闲人,朕以为,这个闲人里头,也包括是先帝诸子,还有朕的。武皇帝打下的江山也好,朕得来的江山也罢,都不容易,没本事的人,谁也别想染指半分。”
天呐,一群人真是被曹盼给惊到了。
“蒙父母之荫而想要不劳而获,将来必为天下蛀虫。你们愿意自己养家里的蛀虫是你们的事,朕绝不允许。所以,听好了,有功之臣朕不吝赏赐,反之,无功之人,别指望从朕的手里得到半分的好处。朝廷的俸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百姓辛辛苦苦挣的。养着的人,不为百姓做事,凭什么拿百姓给的俸禄?”
曹盼厉声地说完,下头的人一个个低着头,吭都不敢吭上一声。
“所以,你们说,拿百姓的俸禄不仅不为百姓做事,还为祸百姓的人,当如何?”曹盼话题一转,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曹洪之罪。
但是听着曹盼的话,朝臣面面相觑,曹盼挑眉道:“怎么,往日不是都挺能说的吗?朕让你们廷议此事,一个个怎么都成哑巴了?”
被刺了一句的人,一个个都无可反驳。
依然没有说话,曹睁皱起了眉头,吐字道:“议!”
这一声厉喝,崔申道:“陛下,臣以为,纵以亲贵,亦当严惩。重仗八十,凡抢百姓之田地,双倍还以百姓,若有再犯者,为官为爵者,夺官去爵。”
“这,过于严厉了。”韩宿并不算认同,
周不疑附和地道:“不以严惩,天下勋贵世族何其之多,前朝之鉴,韩大人不知?”
“天下何以纷乱四起,咎其根本,皆因世族巧取豪夺百姓之田地,令百姓流离,无处容身。人皆求生,无生路而反,人之常情也。”周不疑继续将自己的观点道出。
不能说周不疑说得不对,可是,依周不疑所言,难道是让世族把田地全都还给百姓不成?
世族们是绝对不可以答应这样的事的。荀攸道:“陛下,先前世族所为是规矩未立前,既要立法,当以法立为始。”
同样是出身世族的人,荀攸太了解底下这些人的想法了。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跟周不疑争执的人,听到荀攸的话都松了一口气。
不揪着从前的事算账就好,他们都放心。
“若以此而论,那曹将军要无罪而释?”崔申问了一句,韩宿已经连忙地道:“还请皇上圣裁。”
直接把问题丢回去给曹盼,曹盼看着曹洪问道:“曹将军以为?”
“臣愿领杖八十,将巧取百姓之田地双倍还之,不够的,臣拿钱来补。”万万没想到,曹洪竟然真的是找打。
夏侯渊急得都想捉头了,曹盼问了曹洪,明摆着就是想给曹洪机会脱罪的,曹洪倒是上赶着非让曹盼惩处他不可,夏侯渊都想跑过去拎着曹洪的领口问一问他,他是不是疯了?
“瞧瞧,这就是曹氏宗亲,这就是武皇帝时一道打下江山的人。”曹洪如此自觉,曹盼又怎么能不给曹洪长脸。
“朕以为,以曹将军杖责四十,双倍归还巧取百姓之田地,若有再犯,夺去爵位,诸卿以为如何?”意思,基本已经照崔申的意思了,除了八十杖责改为了四十。
“陛下圣明。”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荀攸都说了在法未立这前的事不予追究,曹盼还打了曹洪四十棍,更让曹洪把田地还给百姓,这样的处置他们要是还有意见,那就别怪曹盼跟他们好好地算算旧账了。
“来人,行刑。”曹盼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上前架着曹洪往殿外去,啪啪啪的开打,夏侯渊好几次都开口问问曹盼,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话到了嘴边,又叫夏侯惇盯着退了回去。
等曹洪被打完了扶着上来了,曹洪还给曹盼认错,“臣让陛下蒙羞了。”
真是连曹盼都嘴角抽抽了,与曹洪道:“送曹将军回府,让戴太医去给曹将军看看,用上好的药。”
“报。武陵急报。”曹盼这会儿把曹洪的事办好了,武陵传来了消息,胡本立刻走下去将急报给曹盼拿了上去。
曹盼将信封拆下,看着微微一愣,随之却又笑了,“刘备为其子而发兵江东,要报与孙权的新仇旧恨。”
说着曹盼将书信递了下去,荀攸他们几个都过目了。
荀攸道:“孙夫人已经离开刘备多年,怎么会曝出此事?”
对此,曹盼看了周不疑一眼,周不疑面不改变,曹盼道:“此事该刘备去查,不是我们。今日退朝,政事堂议此事。”
说罢曹盼就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恭送之,不过曹盼在临走之前一眼扫过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们,直叫他们都打了一个冷颤。
政事堂议事,三省之下的官吏与六部尚书同往,曹盼与周不疑问道:“无名可说何时归来?”
“两日内。”周不疑回答,曹盼道:“也罢,待他归来,听他细言江东是何情形。刘备兴兵,孙权必受朕之封王。”
“刘备兴兵孙权,我们伺机而动?”曹仁提出了一句,他是觉得有可趁之机,所以心动了。
“臣以为大魏不该动。”荀攸与程昱还有周不疑同时开口,说完了三人对视一眼,曹盼亦道:“朕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动了,他们反倒打不起来了。眼下于大魏而言,休养生息,提升国力显然更重要。莫说他们没有兴兵来犯,纵是来犯,也当以守而非攻之。等国力上来了,再一块把他们收拾了。”
“陛下圣明。”曹盼能如此理智,虽有一统天下之心,却不显心急,这样极好。
“不过,不能兴兵,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添油加醋,未无不可。”曹盼目光幽深地说来,周不疑低头一笑,曹盼与他对视半响,最终周不疑还是只能道:“陛下放心。”
这君臣之间的对答,明白其中之意的没有几个,但是他们两个自己清楚就成了。
随后,曹盼没忘记先时提过的事,下诏与曹植令与返回邺城,将著书立经之大事尽交于曹植。当然,曹盼也派了人辅助。至于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每人抄写一千遍谨言慎行四个字。
话不必说,这么四个字把曹盼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在有曹洪的事在前,个个都老实地抄字,而且,曹盼明摆着用曹洪与他们说明,敢犯的人只管试试,她究竟会不会手下留情。
至此,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而此时的贵阳,刘备陈兵于贵阳,与诸将吩咐,当以如何进攻。
赵云背着人与刘备劝道:“主公,眼下我们兵力不足,后有曹魏虎视眈眈,并非与孙权对战的机会。”
“曹盼刚刚称帝登基,这个时候她顾着收拾汉室的老臣,是不会插手我们与孙权的交战的。孙权,杀了二弟,如此连阿斗都能下手,不征江东,难泄我心头之狠。”刘备是被压抑得太久了,诸葛亮也不同意他此时兴兵,可是刘备听不进去。
“主公。”赵云再唤了一声,刘备看着赵云道:“此战,子龙帮不帮我打?”
都问到这一句,赵云岂能拒绝,纵知这一战没有胜算,赵云也只能领兵出战。
刘备见赵云答应了,暗松了一口气,拍着赵云的肩膀道:“好,子龙,如今我只剩下你了。”
“主公言重了,军师,法大人,黄老将军,还有马超将军,他们都对主公忠心耿耿,一心为主公分忧。”赵云这般提了一句,刘备自知失言,连忙改口道:“对,是我说错了,说错了。”
而在这个时候,司马末与秦无碰上了头,“刘备孙权打了起来,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动他们,给他们添油加醋是可行之计。”
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主公就有什么样的谋士,曹盼是蔫坏的主儿,下头的人一个个也都藏了一肚子的坏水。
秦无道:“你在江东就没做什么?”
“做了,我去见了见那位离开刘备的孙夫人。”孙尚香给刘阿斗下毒的事曝出来时候,司马末还在江东呢,这样的大好机会,司马末怎么能放过这样。
“你见她,说了什么?”秦无一脸好奇。
司马末道:“听闻孙夫人离开益州之后,一直不愿再嫁。我记得早先孙夫人入许都行刺陛下,是元直将她带回的上庸,也是在上庸,孙夫人逃过了部曲回到江东的。”
秦无冲着司马末扬了扬眉问道:“那又如何?”
微微一笑,司马末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不知何意?”
“那孙夫人对元直是情根深重,我不过是与她提起,似孙夫人这样的人,配刘备这等小人着实可惜了。”司马末这般地说,秦无瞪大眼睛,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若非刘备,若非孙权非要联姻不可,或许孙夫人能有别的选择。”司马末长长一叹而说来。
明白了,秦无与司马末竖起了大拇指,“既没有把元直扒了出来,却又往孙夫人的心上捅了那么几刀,孙夫人,那是孙权的亲妹妹,在江东的地位是勿庸置疑的。至于益州,她既然可以在离开益州前给刘阿斗下了毒,证明她心里是恨着刘备的。”
“无论如何,益州毕竟是孙夫人呆过的地方,那也不是一位简单的人,她不可能在益州没有留下任何的准备。你,是要用孙尚香,一举捅了孙权的心,又嘶咬下几口刘备的血肉?”
秦无一问,司马末点头道:“然也!”
就是承认了他就是如此打算的,秦无道:“如此,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会找机会给他们捅上几刀的。”
“好。那我就回洛阳了。”司马末于江东已经久候多时了,如今该急着回去给曹盼传信了。
“保重!”秦无也不留他,知他也是归心似箭。
刘备与孙权开战,曹盼无意插手,两方打斗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天下风传,汉帝刘协为曹盼所杀,随后刘备以刘氏子孙而称帝,建都成都,国号为汉,改元章武。
“好,好啊!刘备可算是称帝了。”前线打得如火如荼,刘备更在这个时候称帝,曹盼听着连声叫好。
先是曹盼称帝,接着孙权被封为吴王,接着刘备也称帝了,三国之势算是大成了。曹盼冷冷地一笑,叫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走到了案前,曹盼挥笔如洒的写了一封信,将之封蜡弄好了,递给胡本, “去,代朕送这一封信给山阳公。”
胡本将信接过,应声退了出去。所谓刘协被她所杀之事,不过是刘备为了登基而传扬出去的话罢了,但是,想借踩着曹盼走上那个位子,那得要问问曹盼答不答应。
所以,曹盼让刘协出手,无论刘协如今是何身份,至少他曾是刘备认可的皇帝,就凭这一点上,足以压制刘备。
刘备不是自诩仁义吗?一个真正仁义的人,面对刘氏名正言顺,甚至连刘备自己都曾经认下并要为之而效忠之人,他的指责,比任何人的指责都更有力度。
随着曹盼的信送到刘协的手里,仍居于许都,一应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刘协看完了手中的信,一脸的不满,喃唤道:“刘备,枉他从前在我的面前装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如今竟当我死了,自立为帝,你比曹盼更叫我恶心。”
曹盼从来不在他面前隐藏过自己的心思,比起刘备口口声声喊着要匡复汉室,要为他诛杀汉贼,最后却传出曹盼将他杀之那样的传言来,不就是想要正名而登基称帝吗?
刘协的眼中尽是恨意,“你们回去跟你们陛下传话,就说我会全力配合她,只要能杀了刘备,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个时候的刘协想到了昔日曹盼教过他的话,他哪怕杀不了最强的那个人,但是,他完全可以除了受最强的人所压制外,让最强的人杀了其他同样想要欺负他的人。
眼下在刘协看来,曹盼是最强的那一个,而刘备,是欺负了他的人,这样的人,刘协想要借曹盼的手杀了他。
曹盼得到刘协的回答后,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傀儡当久了啊,也会越来越聪明的,瞧瞧我们山阳公,如今变得聪明多了。朕要用他,他也要用朕,各有所图,各得所利,双赢的局面,岂有不合作的道理。”
“刘备的吃相,那是比朕还要难看,真要是不管不顾地直接骂刘协将帝王禅让于朕,丢了刘氏的脸,他以取而代之,朕还赞他一声有骨气,想要利又要名,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都叫他占了。”曹盼毫不掩饰对刘备此举之不喜,所以,她要出手,借着刘协,把刘备戴了那么多年的仁义面具给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