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61章 隼之音

寒色绯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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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色的翅翼连带着明亮的弧线划破虚天。巨风早已停歇,众人也都慢慢恢复平静。只是,那一旁的棠梨终究还只面带惊诧,欲言又止。

    「风停了,再去干活吧。」男人稍稍回头看了棠梨一眼,但只微然朝着青龙那面具之间的一双幻眼示意,叫他好好照看棠梨——他哪里知道那样的女子并不是为巨风所惊颤。她的心中,那惶惶不安的因素,终究只源于那一只莫名飞来的巨翼灰隼。

    只是随即,青龙终究微微颔首,似应允——即便看不见,却也终究可以感应到。如此,他便只安然地执起了那一方碧衣女子的一双玉掌。「棠梨。别怕。不管看见什么,都试着安然以对吧。」

    灰隼,那样可怖的魔兽,到底又是什么人自北域所降伏?曾经跟随自己和翩廻的那八只白隼,自己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只能勉强靠着翩廻的束缚予以控制。可是如今,那飞过头顶振翅翛然的灰隼,那隐约之间颤动的灵气,会是什么人注入其中?而那个人,他的目标又会是……

    「我知道。」棠梨浅声答应,身体却终究有所痉挛,难以安定。

    「可你还是在害怕。」

    「不然该怎么办呢?」她却竟是那样凄迷神色,惊悸难安。「那样的灰隼,你也应该知道它们是多么可怕的存在。那样的魔物,连你都难以控制,而如今,这样庞大还如此自在飞旋的灰隼……」她摇了摇头,不禁悲声。「到底是谁,在饲养着那样的魔物?而他的目标,究竟是你我,还是这无辜的百姓?」若是自己和青龙,那岂不是自己和青龙将这所谓的灾祸带给了这样安宁的一家人?

    「青龙。我去找它。在第一时间里将他……」她径直站起,说着就想要离开。

    只是,那身后的人终是较她淡定许多,还只轻缓地拉住了她的手,不容挣脱。「棠梨。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那是灰隼,是我没有办法感知控制力量来源的魔物!而那样的力量,一定是凌驾于我之上的。要么,就是十二双生神祇,要么,就是更为古老的神祗力量!你认为,我还能够继续待在这里,置他们陷于不复之地吗!」

    「可不管那是谁,我们都要冷静,淡定地在这里等待他们到来,才不会慌乱地踏入别人早已设好的陷阱之中。」他沉着,他冷静。可是,她做不到。

    「陷阱?呵——就算是陷阱,我也不会害怕的。」

    棠梨咬紧了牙关,依旧不肯罢休。只是,她终究不曾料到那人竟会说:「如果,我命令你不许去呢!」

    她惊讶地凝神看去,却终究看不见他面具底下的神色变化,只听他道——

    「棠梨。不管那种力量会是什么,如今,我们该做的就只有静观其变——耐心等待,也是通往成功的必要能力。」

    如此,棠梨也只好苦笑一声,回转身坐在了他的身旁。只是,那一双眼底,那微微颤栗的表情,终究难以安定:到底,是谁在觊觎这一片土地,一并这土地上的无辜性命?

    ¤

    半晌,一切都好似宁静,仿佛一切安宁,仿佛那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可是,只正在这静谧等待的时刻之间,阵阵凄厉的声响却是突然只惊颤起九天的云朵,硝烟弥漫,连带无尽仓惶飞鸟振翅的声音摇曳云天——东方,那些惊悸的声音,在东方,是刚才灰隼飞来的方向!

    「怎么了?!」棠梨一阵惊惶,但只仓皇难定地站直起身,急切回首遥看向了那东边的云穹之巅:如今,已是乌压压的一片灰暗。整片东方云穹,都好似已经被那漫天振翅的唳声鸟儿所遮蔽云光——那个方向?是山里?

    「青龙!」她一边唤着,一边也只焦急地感应过去。

    飞鸟,飞鸟,飞鸟——灰隼……可是,即便是感应到了灰隼,却也终究不曾发觉任何异常的力量。可是,山间飞鸟动荡,分明就是山里出了什么事情——只是,那本应该强劲而驱散着飞鸟乱颤的力量,究竟又来源于谁,来源于什么样可怖的神祗,或者亘古邪灵?

    她苦苦地思虑着,将脑海中所有能想起来的厉害人物都只过滤一遍。可是,即便如此,心中却依旧没有答案。天下之间,能够叫自己感应不出来的人,他是谁?而他对破劫,对青龙,又会想要怎样!

    分明是在绝望,分明是在胆颤。就算自己的力量强劲,就算自己不会怕死,就算自己可以重生,就算自己手中还有破劫的灵魂这张王牌,但是,如果在这样的时候就暴露他的行踪和力量的隐藏之所,自己,势必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么,到时候又拿什么来辅佐我的王!

    「棠梨。」可是,那身旁的人却依旧轻声,沉着安宁得叫人心颤。「都叫你不用担忧了。或许,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而这样的泰然处之,是否和当年选择

    离开的破劫太过相似。可是今时,终究不比往日——那时节,你可以掌控所有一切的演变。可是如今,你又能够掌控什么?你除了能掌控我,你还能掌握什么!

    「青龙!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多么可怕的紧要关头!」

    「我不知道。但是,就算他们再强又如何呢?你不会死,而我,就算是被人击败,可你认为,摘掉面具之后的我,还会惧怕他们吗。」

    「你不懂。你不懂……」声声惊颤,欲说还休。只是——

    「我知道你想守护我,也想要守护破劫的灵魂不变成他人腹中的可怜鱼肉,可是你要明白,不论如何,我们能够躲掉的,必然就能躲掉,而我们不能的,即便再过畏惧,也于事无补。」

    「……」他说的竟是那样轻松而平和。如此,终只叫那女子努了努嘴,慢慢放缓心绪。这一次,她终于相信自己的担忧都是白费。身前的英雄,在他心目之中,能够战败他的人,仅存于世的,或许就只有天帝,和那所谓高上不可琢磨的未知天命了吧!

    ¤

    「呀——」唳声尖啸,虚空之间,那凌空飞掷而来的,终只是那一抹带着银灰色光芒的利刃啸傲着盘旋于空。

    「来了。」

    「别慌。看清它的动向,还有,注意它攻击的目标。」

    如果说一直以来棠梨与人对战,都只是靠着自己强劲的力量和不怕死的信念,那么如今,她终将第一次面对面和青龙站在一起,一同对峙那不容人察觉容颜的真正敌人。

    ¤

    灰隼一阵掠空,却竟是意外地没有攻向那早已等在一旁的棠梨女子。只是,那迅捷的身影,一并那身下的利爪都但只无情冷漠,硬生生就直冲向那田里避之不及的男女。

    「走!」一声大喝,还不及妇人反应,那男子却是猛然跳起,只将身旁的妇人撞击开去,整个人,一瞬间就被那利爪给踢到虚空,任由着锋利的爪刺眨眼便刺透了他的胸膛,竟是连最后一句仓惶都不曾开口就已然断气在了云空之中!

    「阿木,阿木——」女人在地上挣扎,哭唤。可那样的灰隼终究不予她任何期望。那一道身影,那一道一直都忍让着的男人,那一个命中注定会被自己克死的丈夫……阿木,阿木!

    她怨憎地站直起身,厉声大喝,破口大骂:「你们到底还想要怎样!我都已经成婚,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你们为何还是不愿放过我!」

    可是,出人意料,那阴沉着双目的灰隼终只凌厉地在半空划过弧线,调转身影,疾驰地奔向身前那喝骂的一抹幽影。

    「阿木!阿木——」她惊颤着面容,站在那虚空之间,冷然地看着,唤着。她多想要牵着他的手和他说声抱歉。可是,那随之而来的猛烈撞击终究只将她推入云霄,不容人挣扎,就已然跌落凡尘。

    那是满地的泥浆,污秽而腥涩。可是,那般曾经媚然的碧影终究只悲怆地跌落在地,只痛苦地一声悲怆,喋血。「你们,你们……」她寒颤地绝望着,她多想喝骂那曾经的族人。可是,终究,已经走到了最后的时光。她迷离着双眼,忍不禁担忧地朝着一旁的孩子们投去视线。

    可是,就在这般的时刻里,她却竟是分明看见了自己身前的地方扬起了一方冷笑——那不是……

    一个瞬间,面如死灰。「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娘——」少年在地里哭唤,他在悲切,只不敢置信地模糊双眼,什么都再也看不清楚,也无法察觉到那临近的危难。

    「小云!」终究,棠梨再也忍受不住,扬起臂膀,冷然之间就只凝聚起一层光华,轻巧地化出那一段披帛,水月洞天。「你给我停手!」

    狰狞着面容,强劲的力道肆意地飞驰出去,连带着身后的虚空都只迅捷地凝起一层浮冰——她的速度,竟然也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青龙一声暗叹,终是不曾开口,只细细感知着身间一切正常或异样的变动:如果对手是冲着他们一家人,那么他们的目标,会是这少年,还是那妇人?可不论是谁,他都已经杀死了那一对私奔至此的苦难夫妻。所以,接下来,他们应该就会将那一双孩子给斩草除根了吧!

    ——终究,如斯年代,有人比当年的自己都一样心狠手辣。

    ¤

    青色的浮光飞驰于空,鲜亮的碧影划过苍穹之巅。

    那是傲然的一袭倩影,那是飒爽的一线生机。她凛冽着妖冶的毒气,肆意绽放着身间那一朵朵绚烂的幽莲。

    「这个人,她果然是……」终究,有个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只是这般的时刻里,那人却终究还不曾现身,只静待着势态慢慢发展——而另外的那个人,他半分都还不曾动弹。而他的能力,自己也早有耳闻,所以,如今的青龙,曾经的冥王右将军,他又会以怎样的能力傲然地跌宕于

    这云天之间?

    棠梨凛冽着眉梢,一步飞踏,轻巧地凌驾于那一道灰隼额间。还不待那飞禽发出惨声,碧色的披帛幽影便只无情地扼住它的咽喉,拉拽着它的头颅死命地往后咔咔作响。

    「你的主人到底是谁!」漠然的冰凉,点滴从她的脚下渗入那一只翛然振翅的巨翼之间,惊声的呼唤也都只悲怆地遏制在它的咽喉之下。那个人,她阴沉地冷笑着,双手都只凝聚起了一道阴气。「出来吧,你的猎物已经死了。现在,就该是你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可是,无论她如何呵斥言语,那样的飞禽猛兽却都不曾开口,也不曾见着任何旁人现出身形。而那灰隼,终究只在她的手下惊颤着身躯,摇动着它的臂膀,缓缓,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就往下摔落直去。只是,那庞大而敦实的身躯,终究都只因为惯性的原因而继续往前冲刺!

    「啊——」一声惊颤,不及棠梨反应,那身前的少女终究还是只悲怆地被撞飞出去。她在空中惊叫,却是谁都没有办法去抓住她的身形。

    「青龙——」一声尖啸,如今的时候,棠梨终于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任她手里有灵丹妙药又如何,可以将他们复活又如何!这生生痛楚的折磨和临近死亡的悲壮,有谁,可以轻易承受得住?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那一侧的苍蓝却终究没有任何动静的意思。相反,他却倒是只安然地上前一步,似凝神却又是刻意一般昂起首,略带些许咀嚼的意韵看向了那被撞飞出去的苍白少女。

    ——他要做什么?为何,不出手援救?青龙,你的心,在想些什么?你的悲悯,你的善良,为何突然之间就消弭无形?

    「嘭——」少女飞驰在虚空之间,惊颤着面容,极力地想要抓住身前某个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力量。可是,那身后的地方,自己就要落地摔下的半空之间,却终究只容人听见自己的背后震撼出了一丝轰鸣,震荡着自己的头颅,耳膜,连带着分明的窒息感和强势的血压都只悲怆地瞪大了人的双瞳。

    背后,那是田间的一方巨石。从来,都没有人搬动过它。如今,却终是叫这般坚硬的巨石生生撞上了少女的头颅,和惊悸的后背。

    「噗——」一口鲜红吐出,整个人的身躯都不禁开始扭曲而悲痛。她仓惶地扬着双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悲戚,那恼羞,那愤恨的面庞之间,除了那不迭翻涌而出的鲜红血色,就再没有任何力量愿意助她轻启朱唇。

    「姐姐,姐姐!」最后的亲人,为何也要死在自己的身前!而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姐姐——」少年惊声地呼叫着,他振动着自己的双臂,极力地要朝着那样的地方奔驰过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终是多了一道稳重的力量,硬生生扯住了他的身躯,不容他再往前半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姐姐,姐姐!」

    他惊恐地看着,那临近的地方,那是一抹揶揄着唇角的幽影。姐姐,她颤巍巍地,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在说什么呢?

    「姐姐——你放开我!她有话要和我说!」他要过去,要去拯救那最后的亲人。可是,背后,那幽蓝的身影,那容人看不清任何颜色变化的人终究只冷冷地抓持着他。他阴沉着似看了那身前一眼,对着棠梨脚下的鹰隼,冷寒开口:「出来吧。该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狰狞的笑声,那是得意的狂妄。就在虚空之间,肆意嘹亮。

    「是谁?」身下,那挣扎了一阵的巨翼终究已经渐渐停下,沉寂在了腥秽的泥浆之中。可是,即便如此,棠梨依旧难以安定:自己,依旧不曾感觉到任何外人的介入。那么,那个人又是谁?而青龙,他又是如何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的呢?

    她难以置信地跳下灰隼,狐疑着面色走近青龙。她正要问什么,可青龙却是微然抬手示意,叫她暂时不要过来。

    「青龙?」她越是惊诧,而那身前的青龙终究只浑身更加冷寂而阴沉。

    「你把他带走吧。越远越好。」那冷寂而阴沉冰寒的声音……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来人,这连自己都无法感应到的力量,青龙,为何你知道他的存在,还叫我也只远远避开?难道这世上,还有我需要去远远避忌的灵魂和力量吗?

    可是,即便心颤,她终究还是顺从地临近,将他手里的少年带了过去。

    「小云。你不用怕。不论他们做什么,你都是安全的。」

    如此一言,不免叫人稍许回首,凝望:青龙,他是关切着这少年的。可是,一直不曾出手,如今,他所凝神对峙的人……

    一句心思,终叫人有所忖思得获。她惊讶地朝着那个方向翩然看去,忍不禁还只微微颤栗,心痛不已: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