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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光还可以倒流,那么自己会不会还像刚才那样,那般冲动而决绝地选择离开?
如果还可以回到过去,那么方才的自己,还会不会咬紧牙关将那一口鲜血死死地噙在喉间?
日落黄昏,西山薄暮。静谧的碧衣但只浅淡地摇曳在群山之间,孤寂的幽影倒映在身前清波之中。她哀凄着面容,孤身守望在这不知名的山凹之间。
回想方才,一记瞬步便轻巧地离开他的视线,只在他的跟前留下一团他根本就看不见的白色烟尘——走了,就这样二话不说,故作潇洒地离开了他。
他,会想念自己吗?又或者,将来有一日会不禁后悔?
不过,应该不会的吧。他是谁?他是青龙,是破劫的转世。可惜,他永远都不会懂自己的心究竟生得如何。他不信自己,自己就断然不能奈何他分毫。可是啊,可是,天下之间,若说我都要害你,那还有谁会是你身边的好人?
只可惜,他不会听,而自己,也再没有机会向他说明白——只是,就算说明白了那又如何?那样的人,若他听得进,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逮到他们之间的间隙?
弑神之眼,弑神之眼……
原来无论过去多少年,那样的一双眼睛,终究都还是会对你造成莫名的伤害。即便你很想要得到,却终究不可能。即便你很想要结束那一切,却终究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更狼狈。
青灵啊青灵,如果当初你冷静一点,没有对那样一双眼睛的拥有者付出血的诅咒,那么今日,会换来这般苦涩的结果吗?
「呵呵……」
一声苦笑。她缓缓侧了侧身子,换了一个姿势,然后便只再度似凝神一般看向了身前那一池清波之中缓缓游荡的红色鲤鱼。
「喂。你说,我是不是个笨蛋。你说,我是不是所托非人?如果我不曾眷恋,是否,从来都不必忍受那样的苦难?如果,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继续驰骋在风暴之中,将他引回曾经的道路,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偷得安生?」
只是,那一尾红鱼,又如何能够答复她的凄惨悲声?
可是,又只一转眼,那身后的地方,却是只轻轻然飘荡起了一缕柔声,关切而温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筱——青迎。」摩呼罗迦。
「我和他分开了。」她说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已经完全事不关己。「没想到,一个被拘禁了数千年的幽灵,还能够在暗中改变这天下的局势。」
「青龙神?」他倒是惊诧,「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重要吗?」她冷漠地回过头,眼神之中却是冷静而冰寒。「事情的结果,就是我和青龙已经分开。我们之间,再不是朋友,不是主仆——我想,有人应该会很高兴的。」
她说得轻巧,可那身旁的人不禁惶恐,急声解释:「青迎……我,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青迎,你不会怀疑是我在借他生事吧……」
「呵,你会吗?」她笑着说,一边也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眼底极尽妩媚之风韵。「就算是摩呼罗迦,可你也没可能从那样的东西中挣逃出来。再说了,我的感应力一直都在。你暗中有没有做什么,我很清楚。」
「可是,好端端,他怎么会被人挑拨,还要和你分开呢?」能不诧异吗?那个人,可是破劫的转世,是她守候了一生不能遗忘的人哪!
「弑神之眼。一切的一切,说穿了,都只是因为那样一双眼睛罢了。」可是她的声音浅淡,竟似毫不在意。
「什么意思?」
「弑神之眼,本该是独属于他的。可是后来的我,在他的弑神之眼被青鸟剜出之后,我就暗地里用自己的鲜血下了一个诅咒,诅咒那双眼睛的拥有者永远都要凄绝在那样的一双眼睛之下。除非我死,否则那双眼睛所背负的诅咒,不可能被化解。可是,我不能和他解释原因。而现在,他也不该去得到那样一双眼睛——我没有走到尽头,他得到眼睛,最终也还是会失去的。可是,我们,终究已经分道扬镳了。」
「所以,就因为你不能帮他拿到眼睛,所以他就中了陷阱,要和你生分?」他不禁愤慨,却又替她攥拳惋惜:苦守了这么多年,就因为那样的往事,就因为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而要彼此分离,互相怨恨?
「呵呵,是啊,你说的没错。」棠梨却仅只轻然,安然的表情令人惊诧。「其实也好。分开了,我也难得可
以清静下来。以前我一直说要和你们须弥山的姐妹们好好聚聚,如今我算是彻底得空,不必再推托他们了。」
「是吗。」然而,那摩呼罗迦的声音之间依旧冷清,不愿相信。「若是你真能做到这个地步,这或许会是你的福气。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从来都不愿意去成为那样的人,不是吗。」
他看着她,一天一天苦守着他。那样日日夜夜的撕心裂肺,又岂是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够彻底消弭于无形,将其都抛却于脑后的呢?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他伸出手,极力地想要拉着她站起来。可是——
「不要。」她言简意赅,冷漠地垂下头,向着那依旧游荡的红鱼挥了挥手,安然地笑,「小鱼儿,过来姐姐这边——姐姐可喜欢你了。」
「青迎!他是你的,他是你这一千万年来苦苦守候的人,难道你就要因为他的一点生分之词就彻底将他抛诸脑后吗?你做得到吗!」他怒吼着,却终究不敢造次,只惊扰着那一尾红鱼掉头就走。
「怎么,我不能吗。」棠梨一声冷笑,漠然地扬起头,只孤傲地看向远方,极力地镇定着激荡的心魂: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自己又不是破劫,又怎么会不被感情所拘泥?
可是,那身旁的人却是款款低声,似争辩般地说,「你没有那么绝情。你也做不出这种事情。青迎,你不要否认。你不够残忍!你这样憋屈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
「呵,那你可就低估我了。」她傲然地转过身,冷着面容就肃然地看来,咬牙切齿。「我是谁啊。我是天女青灵!我在他的羽翼下长大,我在生存与死亡的绝境中挣扎。我跟着他,会变成个好人吗?不,我不会的。我生来就邪恶,只是我一直将自己的心念放低了而已——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在他的眼睛被人剜出之后那么迫不及待地诅咒那一双眼睛?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将他和他的翩廻彻底分开。我是个小人,一直算计至今。我是什么模样,别人不清楚,但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青迎!」他看着她,眼底满是哀伤和无可奈何:为何,偏要如此作践自己?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为何要这般说呢?你回去和他解释,你死缠烂打,你苦苦守在他的身旁,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赶你走呢?
可是,她却是缓缓,似冷笑,又是自嘲:「他说他恨我——他不杀我,就是为了要证明,将来有一天,没有我在他的身边,他也可以飞黄腾达。他不需要我,他不需要我在他的身边当他的累赘!」
「青迎……」
「我活了这么久,心里念的一直是他。可念的是他又怎样!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太累了!如今,我好不容易可以闲暇下来,我为什么不甘愿享受这种平静的生活,我为什么偏要在那种绝境之中苦苦挣扎!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干脆就放弃好了呀。我何必要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活得那么累,活得那样暗无天日!」
「筱姌……」他看着她眼底蹦出泪花的那一霎那,他有一种想要冲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念头。只是,那样的人终是冷漠,而决绝——
「不许你这么叫我。」
「筱姌……」
「我说我不许你这么叫我啊!」她又是一声嘶喊,却终究还是再一度迎来了那一声浅淡。
「筱姌……」
她看着他,一如他看着自己。第一次,她发觉那样的蛇眼之中,却竟然是那样的平静而温和,只动人心弦。不禁地,还只叫人隐隐垂泪,甘愿放下那一切的伪装和面具。「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他说,我是个坏人,我会伤害他——可我怎么会!我怎么会……」
「筱姌……」他探出手,轻柔地将她揽入虚怀,给予她一份难得的温暖。「不用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我舍不得,却又回不去。我只能在这里安静地守着自己,禁锢自己,不让自己去找他,不让他陷入绝境。我告诉自己,反正我还有瞬步,反正我可以变成任意的模样。实在不行,用你的身份去照看他,也不错的,对吧。」
「筱姌。」你心底的那一份悲凉,颤的我心疼,你知道吗,筱姌!
「……」
「筱姌。」他又叫了一声。
「什么。」她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他来找你,你会不会跟他回去。」
「不
要。」斩钉截铁。可只一转眼,她还只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臂膀,凝望着他的眼,郑重吩咐,「不要去告诉他。一定不要!」
「可是你……」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况且——」她扬起头,带着泪花凝神地朝他看过去。她希望他明白,就如同他无限地尊重她,从不会伤她的心一般。「我爱的是破劫,不是他青龙。再不必面对他,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安心。」
可你不会快乐。他多想这么说,但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只换言道,「如果你觉得难受,我会在这里陪你。如果有一天你想去找他,我不会拦你。」
只是,棠梨终似不曾听到一般,顾自地岔开了话题。「摩呼罗迦。如果我们前世曾相遇,你觉得,那时候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她缓缓平静下来,离开了他的怀抱,却还是看着他的眼——是谁曾说,看着一个人的眼,就能够得到他最真诚的答案?
「你会是花丛中的精灵,我想,我自己应该是那匍匐在地上的一株碧草吧。」
「就只是碧草吗?」仿佛,有些不太甘心。
可是,摩呼罗迦倒是安然一笑,浅声,「傻瓜,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的烛阳,唯一的光明。」
「可是现在,光明已然失落了。我再也不能看见他,再也不能跟着他了。」
「如果这是你注定要受的劫难,那我希望,在我身旁,你会好过一些。我不求能与他相比,但是,如果你难过,想要发泄,或者是想要哭诉,你都可以来找我。」
「对我太好,可并不会让我情陷其中。我,是绝对不会爱上你的。」她倒是直言不讳,无所忌惮。
不过,那般的幽影也只轻声,浅叹,「如果三言两语的情话就能够让你改变,那你就不是他身边那个名叫青灵的天女了。」
「青灵……」不由得,她似感慨万千一般顿了一声。良久,方才郑重地看向他,道,「如果有朝一日我再和他走了,你会想要恨我吗。」
「傻瓜。你是为了你自己才留在这里的,又不是为了我。既然不是为了我,你觉得,我有必要恨你吗?况且,我的胸膛,从来都不会想着要将你好好地拥抱起来。我不会是他,也不会趁火打劫。」
「摩呼罗迦。」如果你的面容不是这般的丑陋,如果你也是天下的美男子,你知道吗,你的这样一句温柔,足以俘获万千的少女心肠。
「什么。」
「我爱你。」
她说的淡然。虽然怔了一下,但是很快,摩呼罗迦便只微笑,回应:「我明白。我也爱你。」
「所以,也对不起。」
「我很高兴,不会成为你的困扰。」
「摩呼罗迦……」她有些感动。忍不禁,还是将方才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如果你生得再俊美一点,我相信,就没有人会觉得你那么讨厌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留下足够的时间来了解一个人的内心的。」他报之一笑,睁开了她的臂膀。「不过我很高兴,你在我身旁。」
「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吧。」
「岂止是朋友呢。这里,我想就是除了他曾经的宫殿,你最后可以依赖的家园了吧。——筱姌,你愿意,将这里当成你新的家么?」
「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她看着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你知道吗?那一年,他也是这样问我的。结果,我就沦陷了——他比你貌美万分,却也比你,冷漠千倍。只是,就算我先遇到你,只怕我还是会坠入他的情网,而不会多看你一眼——我们,果然都是俗人,习惯了以貌取人。对不起,摩呼罗迦。
「筱姌。」
「嗯——」她缓缓地闭上双眼,在他的身前,依靠在那一方大石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他轻巧地拂起她的长发,满足地笑了一声。随即,他便只悠然轻声,悄然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你来了我这里,但是,我还是会将你送回他身旁。——筱姌。我很荣幸,在我身前,你能将我看得比他温柔,与你平等。」
他缓缓地抱起她,将她送入了精致的绣阁之中。随后,他便只悄然移步,退出房门,只轻然一阵闪烁,离开了这逐渐落入阴霾的春暖阁。
——如花美眷,终究,还得有那俊俏公子相作怜惜。我这般的人,太俗,太卑贱,及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