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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劫走了,像往常一般——不,应该说,是像百万年前诀别的时候一样吧!一如既往,他高贵地来,骄傲地去,他乘着风,坐着无形的龙车就那样一眨眼便彻底地没入了万里虚空,再也不见:破劫,破劫……你真的,只能是破劫吗?我的神,我的王,我的主人,我最爱的人……
心底再多神伤,可那早已消失不见的人儿终不可能给予她任何所期盼的答复。她微然一笑,双目之间晶莹透亮,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呼——”然,正在此刻,于她身侧,却终是呼啸着甩过来一道惊人的力量,还不待她有所惊呼,就已然打在她的颈间,径直将那不曾提防的碧衣女子砰地一声横扫出去,竟是逼向了那散放着璀璨如星光一般的幽寰之室!
不过,正待被逼入幽寰之室时,那女子终是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双手死死地把住了那幽寰之室的门框:不能进去,幽寰之室,决不能!要不然,会被她们给知道的!
“哈——”定睛看时,那邪恶之神明诚竟已然恢复如初,恶狠狠地直再度扼住她的喉咙,一边却是嘲讽冷笑而起:“真是没有见过你这样愚蠢的女人!刚才你叫他杀了我不是很好吗?还什么向着善的彼岸——主宰着‘善良’的郁非早就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拥有善良,再没有人拥有善心!你这个笨蛋,去死吧!”
一声长啸,明诚终是鼓足了怨气,竟是直接向着那女姬的小腹风驰电掣急速冲击而来,引发出排山倒海般的疼痛接踵而至!“郁非都已经死了!你认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束缚住我明诚的吗?白痴!我杀了你!啊——”
力量,止不住地从那邪魅身上迸发出来,汹涌地直迅猛地扑向那柔弱的女子,竟是直叫那女子承受不住地只一口“噗——”的吐血,却是将那双把在门框上的手也只挣脱下来,整个人都被撞飞起来,直打在那幽寰之室的幽寰星盘之上!
然而,碧水儿便只听着“哐当”一声,整个心都似要碎裂了——那是幽寰星盘所发出的声音,那个用来监护幽冥弟子的星盘都只碎散一地,一颗一颗标记着弟子们姓名的碧色幽亮的星辰终也都只跌落出来,迅速黯淡……
“不……不可以!”声泪俱下,却终是为那股力道紧紧地扼住喉咙,难以挣脱,亦无法追回这被撞倒溃散的幽寰星盘……
◇
星辰黯淡,光华不现——那么,寄居在幽冥弟子体内的七星续命灯终也迅速得到反应,很快,便只一一黯淡,牵拉着寄主的身子竟是如之前地藏王去世一般时的痛苦难忍,纷纷似将要魂灵碎裂——
最初感应到的,自然还是那贡献出幽寰星盘力量而此刻却只在蒙山之中飞驰奔跑着的霖儿:胸前挂饰的青鸟符上竟是骤地绽放着极炫目而幽绿的光华来,直叫那海蓝衣裙的女子更是加紧了脚步,慌然前来:幽寰星盘……怎么回事?就算有人在逼宫夺位,可是为何连星盘都要毁掉?难道,你们这些做弟子的当真就可以为了权力和地位而在师傅刚刚去世的时候便刀剑相向,姐妹相残吗?师姐……你千万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
而接下来感应到的,自然是那傲来国中的缱绻和明昭——
屋外的夜雨早已停下,天空之上乌云尽退,也颇恢复了些许亮色。虽然仍旧是黑夜,不过倒也不至于像之前的苍穹那般可怖和阴沉了。
躺在床上的女子只微然倚靠在床头,一边却是冲着那床边守护着的男子粲然一笑:“明昭,你去睡吧。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做生意呢!”
“无妨。”明昭却一点也不着急地只轻然地握住了缱绻略显冰凉的手掌:“明天只消做一桩生意就好了呀。其他人,都不用管了。反正,傲来一向也不会有什么战事。没有人需要那么多的兵器呀!”
“可是,你做的多半也不是兵器呀!”缱绻微笑着说,却是将一段似挖苦的言词说得甚为缓和,“而且,南后十四街的贾老板还有一车菜刀要来提货,北村三十六街的王姑婆子还有要修整的两车农具也要来提了呀。还有……”
——明昭,是弥月口中的顶级铸剑师,可现在却已经沦落至此……
“你呀!”明昭却终是半点都不曾恼起地只一脸笑颜地低声嗔怪起,一边却是在那女子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还没成亲呢,你就这么焦急着当起管家婆来了呀?也不怕周围的人家们说三道四地笑话你吗?”
“笑话也是笑话你呀!谁叫你那么没本事——都搬来这里好些年了,却竟是连一张合法的婚约文书都讨不来!真不知道你这个御用铸剑师有什么用!傲来国主难不成就是请你来糊弄大家的吗?”女子但只一声嗔怪,却终是直叫那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心间有意眉目含情,竟是直勾勾地摄出了那明昭的魂魄,恨不得马
上就缠绵一处!
然,正待那明昭起身往着床沿靠上前来亲热时,那搁置一旁的七星续命灯却兀地炫起一道强光,直将这整个房间都照得透亮,惊诧二人:“莫道是,叫师姐听见了么?”转瞬,缱绻不禁面色泛红,羞赧地躲进了被窝。
然,也只很快地,那道极为异常的光芒却再次叫人诧异地只迅速湮灭下去,到了末了,竟是连最常有的青碧之色都不曾见了!如此,终直叫那缱绻只不禁一声疾呼,忙转过身惶恐不安地攥紧了明昭的衣襟:“师傅?不,这次肯定不是师傅出事了。那么,就是幽冥了?幽冥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刚才是师傅去世,现在却又……”
女子的脸瞬间便只煞白起来,胆颤得直叫那身侧的男子也跟着慌了,却终又不得不镇定地安慰起她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慌。你先试试,看看这灯还能不能传话?”若是平时,明昭却是连砸了这灯的念头都有过好多次了。然这今夜里,夜观天象时,似乎也不是什么吉兆!究竟,幽冥发生什么事了?竟然,会连缱绻她那神通广大的大师姐都棘手了?
缱绻一脸惶然,却又只接过灯,怆然地冲着那灯里幽幽问起:“师姐?大师姐……”
无人应答。
“怎么办?明昭——”缱绻终是一时没了主意,不禁再次动起了回去的念想:“要不然,我们还是现在就启程回幽冥去吧!”
“可是……”明昭面露难色,“你大师姐明明说过,叫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师妹的到来。我们怎么可以……再者,你知道的呀,我不能去的!蜀山的人和我有过过节。万一在酆都城碰到他们,那我……”
“哎呀!你不去我去!”缱绻却是气得不顾一切地直掀开被子,却终是心口一阵气短,手又慌地垂了下去,转眼便只喑咽无声,大口喘气,虚弱无力地任由着明昭再将她缓缓送入被窝。
◇
再然后,便是那方寸山巅的焉月了——不过,她却终是和前两位师姐颇有些异处的。毕竟,在上山之前她便已经将那七星续命灯重新纳入身体之中了!
还是从头说起吧——
好不容易才给地藏王服下药去,焉月却只继续强撑着身体试图守着师傅直到他老人家重新醒来。可是,累了一天的她却终是疲乏至极,才只守了一阵,身体却终是只颓然地往后倒去,还好身后有个水月影在!
那时,水月影却也是半点防备都没有的,只好任由着焉月枕在了他的左臂上沉沉睡去。然,过了许久,可他却是半点都不敢动静地,即便是那手臂被枕得已然发麻了,却终是害怕把那好不容易才睡下的女子给吵醒了——他的心里终是显得有些麻木的了:妻子去世了,留下了这样一个完全似不会好生照顾自己的干妹子。如今,他的眼里也只想着不能再让这女子心痛了,却终不知道,那份对妻子的深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迁移到了焉月的身上。
然,正待那女子如此静默沉睡之际,她却突地似梦中惊魂,又似不知名的哪里痉挛了一下,竟是疼痛地睁开眼来,紧紧地抓住了她所能触及到的“枕头”——那是水月影的手臂,莫名地惊呼起来:“师姐……幽冥……疼……”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水月影却完全顾及不上自己手臂上的疼痛。他但只轻轻地拍打着焉月的脸颊,似要让她清醒——他还以为是她做了什么噩梦了呢!
可惜,那女子身体里的七星续命灯终似要快结束了她的性命一般,只逼得她愈发地疼痛起来,嘴里却也是不住地说道起来,反反复复,脸只涨得通红,竟似烧得滚烫:“师姐……幽冥……师姐……幽冥……”
师姐?幽冥?那里怎么了?无论如何忖度,水月影终是不可能知道那里的局势的。尽管他是蜀山的弟子,但是,对于比邻的酆都幽冥入口,他却从未曾轻易踏足过——似乎,只有在十年前为了妻子才去过那么一次,但却终究还是无法明白那里的权势斗争和众女子的生存所依——
七星续命灯,一并地藏王的血脉相承。这是两种必须存留在她们身体之中的力量源泉。然而现在,那幽冥之中,幽寰星盘已然悲声倒地,众星散落一地,终是直叫那青鸟符尽皆收起她们身体之中寄存的七星续命灯的光华和青鸟之力!
——七星续命灯,蕴藏着青鸟之力的神物,那终是一把救命却又能夺命的双刃剑!虽然三千多年来,这把双刃剑从不曾在人前显露出它夺命力量的一面,但是如今,这道刃,终似要完结那一众百来女姬的性命了一般——有谁,可以拦截青鸟致命的力量?!
◇
“焉月……”水月影但只柔声呼唤,终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却又生怕吓着那似依旧沉沉睡着的焉月妹子。
然,只须臾,他却只听着身前一声女子轻唤,抬
头看时,却正是那玉玲儿!
“乔觉,乔觉?你醒了,你没事了吗?”但只瞬间,那鹅黄衣女便只再度面染霜华:她看见了,她看见那个人,那个躺着良久不曾动弹的人的手指却终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鼻翼之间仿佛也开始缓缓地噏动起来,似有了呼吸——
随即,她便只欣喜地冲着水月影这边看过一眼,感激涕零却又只迅速地将眼神回到了乔觉冷清的脸上:眉头上缓缓似有汗珠微微沁出,脸上也渐渐染起血色,手心里的温度仿佛也只一瞬便无声地上升起来。
果然,果然得救了啊!乔觉,乔觉……
悸动的心早已脆弱到了崩溃碎烂的边缘,但是现在,她也终于开始有些轻松安然起来,却竟是控制不住般地眼里直刷刷地淌下泪来,身心俱颤眼泪涟涟却再也没有半点的怨气,唯余感激之情:乔觉没死,他没死!真好,真好!真的,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真好,乔觉!
而待她如此这般泪流片刻,玉玲儿却终是缓缓起身。顾不上了,也管不着那依然还静默地躺在原地的人醒来之后是否会原谅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此刻,她却径直迈开步子走向那三星殿门,临出去时却终是顿了一下,冲着虚空之间怆然一声似作交代:“师弟,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他。等他醒来,你再派人送他回去。我……就不在这里等他遭他厌弃了。”
“师姐……你不想他再看见你吗?”犹疑几许,菩提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师姐……她好像变了呢!那么,是说乔觉的死毁灭了她,还是说是乔觉的生又复苏再造了她?
“没关系了。”玉玲儿轻叹一声,怅然笑道,“他,终究还是他。我,也终究还是我自己。既然,永远都无法走到一起,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再见上徒劳的一面呢?”
“那他走的时候你要来送他吗?”
“不必了。我在玲珑居里目送他离开就可以了。”微然一笑,那方素净的女子终是寂寞地踏出门去,恍然间,竟是叫人心中一颤,为之心痛——玲珑居,那是她在半山腰间小指峰上的居处,而同样,那里却也是距离方寸之峰最远的地方。到时候,她只怕也只能因此而远远遥望将要远去不再归来的身影了吧!
“师姐……你终是不愿再近看他一眼了的吗?”菩提终是忍不住地轻叹一声,随即便只转身怔怔地看向乔觉——然而,在那躺着的人的身上却似乎并没有任何更明显的复苏的征兆和痕迹。
不过,反倒是焉月——此刻,她竟是兀地弯曲起身子似要坐起来一般,右手也只离开水月影的手臂枕头突兀地向着上空探伸出去,捏成爪形,就像是要牢牢地抓住什么一般,唇齿之间竟是发出着几声如哑巴般惊呼的哇哇声音来,直叫身后的水月影只看的是毛骨悚然!
“焉月,焉月……”他硬着头皮轻声唤着,却又犹疑着丝毫不敢触及那方女子——他是在害怕,既害怕焉月会出事,也痛恨自己的胆怯。
——但是,时间,终是给了他当头一棒:似苦苦挣扎了半刻,那个似在死亡边缘线上苦苦呼救的女子终是一声哀叹,手一松,身体一软,双眼瞪得老大了却只随着身体径直摔了下来,无力地瘫倒在水月影里的怀里——瞳孔已然散大,再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焉月……焉月……”他听到自己脆弱地哭了——自己是灾星吗?怎么昨天是燕儿死了,今天又轮到了焉月?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他不禁抱头失声痛哭。
然而,就在他的身前,那咫尺之隔的地方,他却只听见了一个安定却苍老,徐徐却振奋人心的温和声音:“别怕——孩子。她没事,月儿没事的。她会自己醒过来的。”
“真的?”急切脱口一句,随即,水月影才反应过来,却终是抬起头朝着身前那榻上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藏王……菩萨?”
——是的,他看见了,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不能过多的活动,不过地藏王却也终在菩提祖师的支撑下缓缓地坐起身子来,只温和地冲着他笑着,像是一朵纯白的幽香莲花一般,只让人心安稳定:乔觉,或者说地藏王,终于苏醒过来了!
然,但只片刻,那坐起身的菩萨的心却终是迅速便只沉入了阴霾,苦思冥想:焉月……难道,是祭默出事了吗?没想到,这双兄妹之间的感应竟还是这般分明而强烈吗?
——是的,焉月,她便是那幽冥之中末尾弟子祭默的妹妹。
数年前,当祭默的前生生命终结之时,隔着幽寰星盘的地藏王便看见那出门在外的女子所属的星辰迅速地黯淡了一下!不过,好在那孩子终究还是坚挺地重新振作了起来。
那么今天,她也应该还是会恢复过来的吧!可是现在,那幽冥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祭默?他还是被天宫的人给发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