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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嫂，有发现了吗？”悼灵但只轻轻心中言语一句，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
“还不太分明。”弥月的声音听起来缓和了许多，似乎也并不太像之前那般的恐慌和惊惧了。“我只感觉到这里还有她的力量残留。不过至于她到底在不在，我还是无法感觉得出来——我的力量被你压制住了，不能发挥太多。”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再像昨夜里那样暂时把身体交给你来使用？”是的，前一天夜晚，弥月便借着悼灵的身子施展了镜之琉璃一术，从而才将那避世于蒙山之中的弥月九章曲召唤了出来。
“不，不行的。昨天我用的时候，被昊空体内凤凰之灵的力量给伤到了。虽然说我也可以使用你的身体，不过最好还是先不要了。”
“受伤了？”悼灵但只一怔，却是暗暗斥责起自己的失职来：这可是将灵魂献祭于自己的二嫂嫂，怎么就能够让她受伤了还不自知呢？自己可真是太对不起二哥哥了！
不过，弥月却也并不在意地只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还是继续往前去看看吧，我应该也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不过，最好还是别惊动嫦娥仙子了。”
“明白。”悼灵但只心下一声应承，随即便只背向嫦娥仙子直往那月宫幽深的黑暗中缓缓前去，一如翩廻所走向的黑色魔域——但是，他却终究还是可以轻易地出来的。
——然而，如此鲜活的一个人，背负着至少两个灵魂的身体，又如何会不被那本领同样高强的嫦娥仙子所发觉呢？
那一棵晶莹透亮的月桂树下，一脸精心修饰富贵之象的嫦娥仙子但只微微睁开眼睛露出来一道细缝。然后，待她只微微冲着那没入黑暗中的身影看过一眼之后，她便只又阖上眼去，似片刻都不曾醒来一般只暗自心叹一声，心绪颇显黯然：“原来竟是这个冤家！可他怎么还是这么悠闲地来我这里闲逛——难道，霓裳还没有和他相见不成？”
——她哪里知道，自从睚眦去世之后，这几年来，每年的八月十五月圆之夜他都没有去那花果山度日——又何谈见着那至今只苦等在那山地海边的霓裳玉女？
◇
约莫过了半晌，悼灵也只在这偌大的月宫之中走了个遍——当然，得除却嫦娥仙子身后的广寒宫殿——而弥月也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是的，月神她，果然已经彻底地解放了出去。她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幽禁之地！然而，月神究竟是利用什么力量才逃出去的呢？
回到东海酒栈时，弥月她明明感觉到那房中竟是残留着四个对战过的灵气力量：一个是月神，一个是昊空，一个是昊空身上隐藏着的某种自己所不曾熟知的力量；而最后的那一个，却像是帝子踰轮——可是，踰轮怎么会这么快便发觉了月神的逃脱？还有，他和月神似乎好像是同时且一起离开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琢磨不透，弥月但只哀叹一声，怅然道：“罢了，回去吧。既然‘月神出逃’已经成了事实，那无论你我如何忌惮都断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如今也只能期盼她的逃脱能早一日为天帝所知晓吧！”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不需要管她的去向吗？”先前，弥月的声音里竟是那般的惊恐，叫他又如何不为之担忧呢？倘若，将来真有一天要对阵那个月神，他是否又能有所胜算呢？
“不用了。”明明已经听到了悼灵心中的惊疑之词，可弥月却也并不以为意地只淡然道，“天大地大，她去哪里，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何况，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青鸟的记忆和力量。所以，我们走吧。”
“好的。”悼灵但只轻声一叹，正只抬足意图离去。然，他却终只听着身前那不远的地方竟是悠悠然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却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来了也不进来坐坐吗？悼灵——”
“嫦——”悼灵但只心中一震，慌忙解释道，“抱歉，仙子。我们来只是为了……”
“你们？”坐在月桂树下的嫦娥仙子但只款款起身，微笑之间竟是那般的随和，却又似夹带深意。“我怎么只看见你一个了呢？还是说，你身上还藏着一个？”
“没有，怎么会呢？”悼灵只窘迫一声，一边上前却是一边岔开话题，“仙子近日可好——嗨，我说这话倒是蠢顿了。仙子终日流落于此，又别无他处可去，又如何会好呢？”
然，那仙子但只轻然一笑，不挂心上：“上仙游历人间这许多年，好像还是没学会怎么安慰人嘛？那么多好听的话可以说，偏偏但只捡了这么一句——听起来，也怪难堪的。”
“仙子教训的是，悼灵以后自当注意。”悼灵只抱拳拘礼，玩笑接话。
然，嫦娥仙子终是冷不防的一声叫他止不住一阵颤惊：“你叫她出来吧。”
“什么
？”悼灵有所狐疑。
可那仙子的脸上却终没有了半点笑意，显得甚是严肃。“我说的，她明白。”
“看来，她感觉到我了。”正在悼灵不知该如何化解时，心底那个声音却终又再次响了起来。
“那，你要出来和她见见面吗？”悼灵不免有些担忧。
然，弥月却终只清淡一声：“也好。”
随即，那悼灵便向着嫦娥只一声垂怜之音：“仙子，我身体里面——”虽然弥月二嫂嫂的能力他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终是受了些许伤痛。他也只求嫦娥能看在他的面上不与计较！
“我明白。”然，嫦娥仙子终比他所想象中的要更为聪明。所以，她才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直言道：“我和她无怨无仇，只是有几句话想和她说说而已。你放心，就算我对她有所歹意，看在你的面上，我也断不会动她分毫的。”
“那就谢过仙子了。”悼灵但只衷心一句，释然地将身体的主导控制权交付给了那个绯衣的公主殿下。
◇
“别来无恙吧，弥月公主。”嫦娥再度微然笑起，却是叫人看不穿那其中的深意。
“你居然知道我？”虽然是问句，但弥月的声音里却也并无半点惊疑之色——毕竟，嫦娥便是月神女裔的傀儡娃娃所化身而成。能认识自己，应该也是拜月神所赐吧！
果然——
“呵呵——月神经常在我的耳边说起你们那时候的往事。就算我不曾亲见过你，但我也好歹也承袭了她的蚀阴之流——所以自然，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她的秘密。所以，我自也能认出你来。”嫦娥仙子倒是直言不讳。
“听起来，似乎月神并不知情呢。那么，你为何要见我，还要跟我说这样的事情？就算月神已经离开了月宫，你也不需要背叛她至此吧！她好歹，也是你的主人，不是吗？”聪慧的倾衾公主终也看不穿那个浑身都为蚀阴之流所笼罩着的傀儡之身的秘密！
然，那对面的仙子终比她想象中的要温和很多——至少，不似月神般对自己这个姐妹都能痛下杀手阴谋暗算：“月神有什么样的算计我并没有兴趣。不过和月神一样，我感兴趣的，只有他，青鸟——虽然说对于月神的做法我有些不太认同。但是，如果有人可以彻底地将我从这样的牢笼里解救出去，我想，我没必要拦着月神往那火坑里跳——如果她会成功，如果她会顾及我这个傀儡，那我也许就可以因此而得到解脱。可是相反，如果她失败了，沦落到比现在更糟的下场，那我也许也会因为她的缘故而遭受牵连彻底亡掉吧——但是，那又如何呢？苟且偷生，幽禁于此，于我而言终是这世上最悲屈的事情。这么多年我也活累了，倒不如，就由着她这么搏一次吧！”
“我能明白。”曾几何时，当自己刚被投入满月之井时，那个也曾高高在上的倾衾公主又何曾不曾试想着要离开那样的牢笼！所以，她明白，那种迫切地试图离开却又千般不能的绝望和突如其来的希望——哪怕只是一个很渺茫很细微的希望，她都会那么勇敢地试一次。或许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逃离那个桎梏之地，但起码也得为了那个一直守候着满月之井的夫君龙城努力一次！正因为如此，弥月才能在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找到机会暂时化出幻影和龙城相见一面的啊！
然后，弥月但只借着悼灵开口相问：“可是，月神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吗？你为何不叫她带你一起走呢？”
“哼——”嫦娥却是一声苦笑。“化身为了邪灵的人，你认为，她可能跟我讲信用吗？就算我求她带我离开，可她又会如何呢？再者，如今的她真是糊涂的可以了。说不定，很快就要被人给虐杀了呢！”
“为何？”弥月但只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和慌张，佯作淡定地问——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月神居然已经化身为了邪灵！她可是天帝的女儿呀！
“怎么？你竟不知？”嫦娥轻然地朝她看来一眼，却终是又哀叹般地说了起来，“月神……她选择了一个她最不应该选择的人附着其身：帝子——踰轮。”
“踰轮又如何？能成为月神的载体，不是很好吗？他们之间还有亲缘的关系，应该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啊！”然而，仅此一句终是暴露了弥月的无知：她并不知道曾经的好姐妹月神的秘密。
明白了弥月的不明所以，嫦娥但只微然一笑，缓缓垂下了头，有些恍惚之意：“问题不是她上了踰轮的身会怎样，而是上了他的身‘之后’，她会怎样。”
“什么意思。”
“她上了踰轮的身，就再也离不开了——因为，踰轮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更为强大的牢笼！天后曾经将烛阳四神中溯源的力量封印在了踰轮的体内，再加上他囚禁蚀阴三女神之一青衣时掠夺来的灵犀之眼一并他自己的力量，刚好可以组成二日一月‘
阳盛’的局势。但是如今月神跳了进去，就变成了二日二月的对立局面——当阴与阳的力量在同一个身躯和困在其中的灵魂都达成了完美的平衡之时，那也就意味着：踰轮的身体成了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宇宙’，‘太极’，或称‘鸿蒙’。”
“我明白了。”虽然明白，但那倾衾公主终是心惊胆颤，良久都不得平静心绪。“踰轮的身体，变得和这个世界之初盘古幻世神的身体一样了！完美的对立，完美的统一，却再也无法分割——无论他的力量传播到哪里，都只能留下一对又一对完美对立而统一的力量归属者——正如那十二对双生神祇一般，善良对立邪恶，烛阳对应蚀阴，宁静对应灵动，美丽对立丑陋……一切，都注定不可分割，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听及至此，即便是那早已知道这一切的嫦娥仙子终也免不得再度轻叹一声：“唉……算起来，月神她无非只是从一个旷大的月宫牢笼中躲进了一个蟹壳里。试想，我会叫她带我离开吗？更何况，勉强夺得了主导控制权的踰轮身体对于月神而言却也只是一个负担。现在的她，哪怕只是一个修道百年初有小成的修道者都奈何不得，又何谈兴风作浪！”
“可是，月神她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吗？以她的聪明才智，她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愚蠢而不可饶恕的错误？”弥月终还是有些不太置信。毕竟，月神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叫人太难以想象了！
可是，嫦娥终只讥诮一声，让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月神总会有些自作聪明的时候吧。她太急迫地想要离开了——踰轮一来，她就生怕他跑了似地冲了上来——她明知道继承于母亲的力量和小姨的力量互相冲突，可居然还是那么迫不及待地上了他的身！”
——月神的母亲，是那蚀阴三女神之一的青裳，也是三女神之中的大姐，而所谓的小姨，则是那蚀阴三女神之一的青衣，也就是灵犀之眼的原始所有者。
“不过——”知道了这个既定的事实，弥月终于不免有所安心下来。但随即地，她的紧张敏感情绪却再次疯长了起来：“那你呢？和我说这些，你究竟有何意图！”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嫦娥的眼里终有着一股如她身上蚀阴之流力量般深不可测的深邃和阴沉。“月神她已经知道青鸟的宿主是谁了。所以，身为她傀儡的我，也知道了！事实上，几百年前——以人间的历法来算，我就已经知道了。可惜，终于又等了这么多年才看到这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那你接下来会怎么做？你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你也不可能像月神那般行动自由，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那么，弥月索性便直言不讳地开口问起。
“呵——”嫦娥终是如此轻笑了一声，良久缓缓才道：“你说呢？”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好姐妹，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代替青鸟来和你做交易，但是，如果我知道你要对青鸟不利，那我一定会竭尽我的能力将你对青鸟的不利影响化解到最低！”
“别那么紧张，好吗？”嫦娥粲然一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青鸟来为我做些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你们做了些什么——我想，等到青鸟复苏之后他会如何报答我，那就是他的事了。无论他是否会报答我，我想，我都可以坦然面对他。”
“你比月神要聪明很多。”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弥月却也终只能如此评价面前的女人——的确，嫦娥真的是太聪明了！她不会像月神那样把所有的秘密都宣告出来，仿佛她从来都只会赢不会输一般。嫦娥，如果她变成了下一个月神，那只怕谁都可以为她所算计吧！这个深藏不露的女人，当真是不能与之为敌呢！
“谢谢。”嫦娥翩然一笑，“对了，有个秘密，连月神都不知道的秘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毕竟，悼灵还不是那个人。”
“什么秘密？”
“那就是——嘘！”嫦娥却是神秘笑起，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怎么敢真的告诉你呢！总之，悼灵，如果有一天他要和月神做交易的话，你就叫他来找我好了。因为，只有我，才能真正地解决他的麻烦。”
“你到底算计了什么？”弥月愤然起身：果然，这个女人的确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的吗？
然而，嫦娥终是半点都不被吓住的。“这个你不用管。你只消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就好了。另外，如果哪一天你碰到了棘手的事情，记住千万不要相争——因为，我还给了悼灵一个惊世的礼物，哦不，应该说，是两个！”
“什么意思？”弥月越发糊涂地蹙眉而起。
然而，那个华贵的女子却依旧故作神秘：“他的另一半，那个在地狱尽头哭泣的女子——在我的指引下，明天，明天夜晚天黑以前，我想你就可以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