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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三河,一场暴雨侵袭了历史悠久的冈崎城。
时间已经是晚上了,德川家康一个人坐在茶室内喝着茶,而室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不过,德川家康的心境,却是比这屋外的景象更加动荡。
自己的夫人竟然背着自己去和自己的死敌相通,更丢人的是,自己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还是“”所查出来的,自己手里的人这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大的事情都没发现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死都不知道死在哪里的。
在一个月之前,三将监将关于这起事件的报告书传回了京都,不过他们倒也很懂得尊重别人的想法,在提交之前,先拿给自己看了一下。
根据自己提供的“线索”,三将监非常识趣地将这起事件算作是自己的夫人与大贺弥四郎之间的事情,与信康乃至整个德川家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看了一下,报告书就是这么写的,非常令人满意。
报告书刚递上去的时候,德川家康信心满满,觉得肯定能救一命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自信也在慢慢减少。
为什么都一个月了,信长还是没有任何回复呢?
不知何时,“鬼作左”本多重次,穿着一身已经淋湿了的衣服,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他一副非常气愤的样子,大声地喊叫。
“主公!主公!我们起兵吧!”
“嗯?”
“向西进军,攻下京都,拿下织田信长的人头!”
本多重次是三河武士中的顽固派,三河人安土排外的性格,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呈现。
前面讲过,老实巴交的三河人一向讨厌唯利是图的尾张人,从应仁后期,尾张还在斯波氏手里的时候,这两个国家的人就打得没完没了。
即便是后来清州会盟,织德结为一体,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变,因为织田信长在平定近畿和抵御武田这两件事上,都大大的借用了三河武士的力量,所以三河人总觉得,尾张人欠了他们很多很多。
“作左!”德川家康大声道:“你这家伙又没有喝醉,在这里说什么胡话!”
在斥责本多重次的同时,德川家康的心也在往下沉,本多重次虽然一向脾气暴躁,口无遮拦,但也不会无缘不顾的骂人,而且骂的竟然还是织田信长。
难道织田信长那边。。。。。。出事了?!
“主公!我没有喝醉,刚才从京都来的使者已经到了!”
“哦,是嘛,你又问他关于本家的是吗?”
“当然有了,可是,主公你知道吗。。。。。。”因为激动与愤怒的关系,“鬼作左”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竟然要求少主。。。。。。要求少主。。。。。。”
“他要求少主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作为父亲,没有任何比德川家康更担心自己的儿子。
罢黜,流放,去名,改立。。。。。。以上种种坏的结果,德川家康都有想过。
不过,他选择性的“忘记”了以上情形中,最恶劣的一种,因为他不敢去想,更不敢相信。
但是现在,本多重次吞吞吐吐的话语,与义愤填膺的表情,却让他觉得,那种最恶劣的情形,离自己的儿子信康越来越近了。
“信长那厮,要。。。。。。要主公杀。。。。。。杀死牵连此案的所有人等,包括少主与夫人,家老大贺弥四郎处以剐刑,夫人斩首,少主念在翁婿之情的份儿上,可以切腹,其余人等,一律按死罪论处。”
咬牙说出后,本多重次几把额头贴到了榻榻米上。
“纳尼???”
德川家康的身体石化了,织田信长要杀信康?
在知道了这次谋反时间的来龙去脉之后,德川家康后悔不已,对于筑山夫人与大贺弥四郎,也是恨之入骨,厌恶的无以复加,就算没有织田信长的命令,他也要把这两只祸害德川家的“老鼠”千刀万剐,可是对于德川信康。。。。。。
别的不说,信康是自己所有子女中最年长的,也是除了龟姬之外唯一一个成年的,哪一天自己不在了,这德川家的位子理所应当就是他的了,而且有了岳父织田信长的支持,德川家至少三代之内都不会有问题,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信康有什么理由放下身段,去跟丧家犬武田胜赖勾结呢?
“常驻京都的左卫门尉(酒井忠次)没有为本家辩解吗?”
“怎么会没有呢,但信长却说这是时发生在冈崎的地界上的,而且还是信康最亲近的人所为,信康没有理由不知道!”
德川家康哑口无言,其实他也很困惑,关于这件事,远在滨松的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而信康作为城主怎么也不知道呢?难道他真的。。。。。。
“信长又说了,信康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但他却并不向少将汇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这是在败坏德川的家业,实在是可恶至极,我信长最恨的就是出卖同胞的叛徒了,即便信康是我女婿,我不能饶过他!看在这最后一点翁婿之情的份儿上,我保留他的武士尊严,赐他自尽!”
纳尼?!德川家康愤怒了。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啊!知情不报难道就是有所参与吗,这种“连坐”根本就是不合情理!
以织田信长的睿智与眼光,他会看不出来德川信康谋反的真实性吗?
他坚持这么做,其实是因为。。。。。。
通过上述一番话,德川家康弄清楚了。
从一开始,织田信长根本就没有打算保留信康的性命,从收到冈崎城叛乱的消息那时起,织田信长就有此打算,他派三将监到这里来调查,只不过是想走个过场而已,真实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信长到底是怎么说的?他是说信康要谋反呢,还是说这件事只是夫人与大贺两人搞出来的,和信康没有关系?”
越往下问,德川家康越是怒火中烧。
织田信长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无论如何,结局都将是悲惨的。今天的信织田长已经摇身一变,从当年的那个需要在东线依靠三河人力量的浓尾之主,成了一个要统治万民以天下为己任的掌权者了,他的行事方式已经改变,他对三河人力量的依靠,已经大大减少了。
如果以一个“天下人”的眼光来看,冈崎城的三郎次郎信康虽然是德川家的长男,自己的女婿,但无论是性格血统行事,还是头脑和能力,都不讨人喜欢。
甚至信康在勇武上还赶不上自己的另一个女婿武田胜赖呢,身上还流着视织田为仇敌的今川家的血液,且行为粗暴,在领地内为政不仁,将来很难得到重臣和领民的拥戴。
这样的一个信康,万一和父亲不和,而与武田胜赖勾结到一起,那么,三河以东的海道就会局势大乱,难以收拾。权衡再三,只能让信康自杀。
信长一定是这样考虑的,而且话一旦说出来,就不再收回,这就是信长的性格。
“信康,这回恐怕难逃一死了。。。。。。”
“信长还说了,在少主切腹的时候,明智信光将要到现场进行监督。”
“什么意思!让外人去监督!难道我们三河武士还会弄虚作假不成!”德川家康终于忍不住了,“等到信康切腹之后,我会把他切腹用过的刀,送给织田信长检验,任他本人看看,上面是不是站着他女婿的血的!”
织田信长真是算无遗策,德川家康连使用影武者,也没有机会了。
“主公,难道我们真的要就此向信长屈服吗?”本多重次看到德川家康这个样子,心中一急,走上前问道。
“不屈服又能怎样?”德川家康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决一死战,若不如此,少主性命难保啊。”本多重次咬牙切齿道:“信长那厮不是说我们与武田家勾结吗?好!我们就真的勾结给他看看,主公,请允许我为使者,出使甲斐,与武田家结盟。。。。。。”
“作左!你那么做,不正坐实了信长的想法吗?”
“不!你听着主公,一旦本家与武田结盟,那样东线就再无忧虑,而织田家的主力都在北陆,近畿和关西,浓尾已成空虚之态,那时候我们三河武士出了东海道。。。。。。”
“够了!作左!今天我就当你喝醉了,在这里说胡话!”德川家康不客气地打断了本多重次。
“那主公你觉得怎么办?!”
“你先下去吧,容我再考虑一下。”
“主公,少主的性命。。。。。”
“下去!”
“主公。。。。。。”
“作左!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下去!!!”
泪水从铁骨铮铮的本多重次的脸上划过,他小声抽泣起来。
“主公,您不用忍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呜呜。。。。。。”
面对本多重次的话,德川家康没有做任何回答,事实上,如果哭能让织田细长收回成命的话,他宁愿将眼泪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