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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衣看到北荒玄地的神山在远处显出山影,低头看了一眼在她怀中被呵护周全的孩子,此时的帝阳安稳的睡着了。或许她应该庆幸帝阳目前还很小,不知道她带着他来此处做什么,而且他还不会发出疑问。若是像星华家老大那么大的孩子,恐怕就不能简简单单的抱着过来了。收回目光之后,诀衣很快到了神山附近,她记得封印神洞在山脚东面。
倩影腾云而下,来到了神山东部的神洞门口,此时的天色沉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层太厚了,看不到夜空里的星星。而且,这山脚下的风比山腰的风还要大了许多,凉了许多,吹在人的身上感觉特别凉冷。诀衣裹紧怀中的帝阳,担心他被吹病,又在他的身上幻化出了一件柔软的白色大氅,仔细确定他不会被风吹到之后才放下心来。
几步走到洞口,看着被西极皇母封印起来的结界,诀衣想她那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又来到了这个地方,要见一个自己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的人。即便过去的事没有对她身体造成伤害,但圣烨带给她心理的痛苦却是不争事实,这样一个魔物现如今还影响到了她的孩子,叫她实难容忍这样的东西存在于世上。
抱着帝阳,诀衣默诀破开了封印结界,进去之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出来之后心情平稳了不少,她是来了解过去宿怨的,并不是来和圣烨商量什么,实在不必让自己的心情被这个东西影响了才是。
又看了一眼帝阳,诀衣才带着他走进洞内。
诀衣进去之后,又在洞口布下了一道封印结界,虽然比不上西极皇母特地布下的封印,但没有高深的本事一般也是进不来。
从洞口朝里面走的时候诀衣感觉阴凉的气息越来越重,冷飕飕的感觉袭来,让她忍不住担心带着帝阳进来是否正确,她的修为面对这样不在话下,可帝阳不行。想到此,诀衣给帝阳加了一道紫光护体结界,不让阴凉之气沁入他的身体。
诀衣没想到神洞里面延伸很长,她从洞口走进来许久也没有走到尽头,更没有看到圣烨的身影。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诀衣敏锐的听到了一道不属于她的气息,自然也不会是帝阳的呼吸。数步后一股特别刺骨的阴湿大风刮了过来,若不是给诀衣照亮的是一颗在她头顶随行的夜明珠,只怕一般的火折子要被吹得不见踪影,而帝阳也因为有结界护体才没有被大风吹醒。诀衣不得不夸自己事先有准备,若是这样阴湿的风刮过帝阳的身体,他这么小,定然是要吹病。
大风刮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风刮的时候,诀衣站在原地没有朝前走,她不是不敢,而是不会拿自己怀中的孩子冒险。如果只是她独自闯入,怎么横冲直撞都不怕,可此时有帝阳在身上,她是半分都不会拿自己孩子冒险的。她得带着他毫发无伤的等帝和归来,她算的不错的话,帝和应该就是最近几日回来。
夜明珠悬在诀衣的头顶,她没有走动它也没有跟着飞行。洞内的阴冷气实在太重了些,诀衣多加了一份心思,浑身的紫色仙泽浮现,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照亮山洞的夜明珠也跟随着变得更亮许多,诀衣能看得更远。
在一处冒着冰冷水珠的黑色岩壁弯道后,诀衣看清了眼前的神洞,高旷的山洞周围的岩石全是黑色的,在岩壁上冒着一股股冰冷刺骨的清水。不,仔细看,这些水并不是清澈的,而是紫红色,就像紫红蟾蜍背脊上一道道怵目的红痕。洞顶上没有出口,也看不到一条缝隙,但一阵阵的阴风却从洞顶上面卷下来,让洞内越发显得阴冷钻心。
诀衣的目光投向神洞中间,一个有着紫红色冷水的小湖中有一块凸出来的岩黑石,如果不认真看,其实不太能看出来上面有东西,因为那个一团黑的人影背对着诀衣,因为也是清哑的黑色,便于黑岩融为一体,仿佛那儿什么也没有,叫人很容易就忽视上面的那个人。
但诀衣知道,圣烨逃不出这里,他一定在,故而她并没有漏看他。
许久了,他没有见过光。本来他就是来自北荒三玄地层里的魔物,出生成长都是在不见光亮的地方,他习惯这种黑暗的环境,在这样的地方待着觉得很熟悉,也很有安全感和归属感。自从被西极皇母囚禁后,他便没听到过脚步声,虽然他晓得他的族人一定有不少在盼着他回去,可他哪里会不明白,他是走不出这里了。那也好,在三玄地层里,还会出现新的魔王,也会有代替他去照顾那些弱小的族类。谁无生,谁又无死了。
只是,今日这光,这脚步声,这来自外面温暖的气息,是谁?
圣烨没有回身,他自己晓得自己在外面没交几个真心朋友,就算有的那几个,也不可能破开西极皇母设下的结界进来找他。会是谁来看他,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他想在乎的人,完全不在乎他。他想在乎的事,也从来都没有那份好运落到他身上。不管是哪一类魔族,也不论他们的修行有多么高深,在天界的神仙眼中,他们永远不是一类,不可能成为朋友,更不要妄想和天界的人之间超越生死的感情。曾经,他愿意为一人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可那个人半分都不稀罕。曾经,他以为只要他苦心修行,终有一日可以打动她的心,可到最后他才明白,修为或者真情都不会,因为他的出身就注定他们无缘。如果不是那个人,他也不会被囚禁在此处,终生不得自由。
气息如此平稳,死是肯定没有死,但居然变得如此没有生气,也是在诀衣的预料之外。她以为以圣烨的性子,被关在这儿会不甘躁闹的厉害,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静悄悄。她不信他不知道来了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漠不关心。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就算是要你的命,也会让你死个明白。”
忽然听到诀衣的声音,圣烨的身体猛地一怔,是……她?!
圣烨不敢相信诀衣竟然会来到神洞里,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在乎她说了什么,很快的转过身来看着在夜明珠照耀下的她。紫色的仙光萦绕着她窈窕美好的身姿,头顶的夜明珠铺洒光芒,她站在光下的样子极为漂亮,比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她还要美了许多。
从前,他对她一见钟情。经历种种,她心中对他怨愤只多不减,可他在这儿,仍旧对她再见再喜欢,这就是命。
“皇母将你囚禁于此,你我恩怨原本就可以止步于此。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的孩儿,纵然你对我有诸多的不甘和憎恨,冲着我来便可,他是无辜的。”
圣烨静默的站立着,看了诀衣好一会儿,他听到了她说的话,可是他更想好好的看看她,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或许从此之后就没有了。
将诀衣看清楚之后,圣烨这才看向她的怀中,那个被结界保护着的孩子,小小的一团被她小心呵护着。这娃娃的命真好,居然成为了她的孩子。他记得,他也曾抱过这个孩子,那时候的他实在是太小了,不会说话不会认人。
“我今日取你性命是为我的孩子,与你我旧日恩怨无关。”
诀衣以为圣烨依旧不会出声,而她也不想在此处耽误太久,此洞阴森森的还是早些办完事早些出去。于是,她抬起了手。
“我对你或许是有不甘的。”
圣烨看着诀衣缓缓的传出来声音,“不,坦白的讲,我对你一直就是不甘的。从我遇到你,便将我的真心捧在手上送到你的面前,虽然我的方式可能得不到你的认同,但我的真心并没有一丝的杂质。我晓得感情不能勉强,我原本也是不想勉强你的。你知道,我在乎你的想法,也的确是想获得你的真心,我怎么会舍得去勉强你做不想做的事。”
诀衣目光冷冷的看着圣烨,不想勉强她做她不想做的事,难道使计侵犯她就是他所谓的‘不勉强’?那他的不勉强她实在不敢苟同。
“对你,我有些事的确是错了,而且错得厉害,深深的伤害了你。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接受,毕竟我曾经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可到头来我伤害最深的人却是你,这与我最初的真心相悖,我对你有愧疚。”
靠着这些话就想从她的手里获得求生的机会么?那么他可能真的没有成为父母,并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到何种程度,诀衣指尖的紫色光芒开始凝聚。
站在湖水黑岩上的圣烨倒也没着急,继续缓缓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说我怨恨你,这是没有的。对你,我从来就没有过恨,只是不甘心为何你不能喜欢上我,仅仅只是因为我出身魔族么?在我的心目中,你从来不看重这些,不管我出身在黑暗的地层里还是光明的天界,一个人的出身在你的心里不会是重要的。如果我的出身不曾成为阻碍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为何你不能爱上我?是我不够好,还是我不够努力,又或者你觉得我对你不够全心全意,可是诀衣,这天地之间,不会再有人比我更在乎你了。你在我这里不是我的命,你是我整个天地,岂止是一条性命就能囊括的。”
“你错了,这个天地之间,还有人比你更在乎我,也比你更懂得尊重我。”
圣烨的眼中浮现一丝冷冷的嘲讽,“帝和吗?”
诀衣没有说话。但圣烨说出来的名字明显让她的目光温柔了一丝,哪怕只是听到帝和的名字,她都觉得那是一种温暖。
“你说今日来要我的性命,如果是为了你自己,我半个字都不说,可你说是为了你怀中的孩子,我便不得不说。因为过了今日,可能我们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圣烨苦笑,“呵呵,你看,我喜欢你喜欢得多么卑微,就连与你说话的机会都需要祈求。可是诀衣啊,你觉得出生在天界的帝和真就比我高贵么?他是上古神兽的大尊神不假,可男女触碰的红尘感情,又岂是这些身份所能界定的?难道他的感情就一定比我深沉?不,我觉得他并不比我做得更好,只不过你的眼中他是完美的,才会让你觉得他比我好,如果你首先动心的人是我,他又算什么呢?”
“如果我没有对他动心,他亦不会对我做出不耻之事,这一点不管到何时我都能十分肯定。”
“那是因为你知道,如果不是你主动爱上帝和,不为你们争取机会,帝和根本就不会看见你,他也不会有喜欢上你的机会。”圣烨质问诀衣,“你为你自己的感情争取了,为何就看不到我为我的感情争取?”
“你到如今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来为这个孩子杀我,我觉得不甘心,到死恐怕都会很不甘心。你说他无辜,他哪儿无辜了?”圣烨看着帝阳,他从来不隐藏自己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态度,“你扪心自问,帝和从异度世界回来后,那么深深的伤害你,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孩子牵绊,你还会见此在神古天里等着他?不,诀衣,你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你一定潇潇洒洒的离开帝亓宫回了自己的地盘,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失败在感情里?”
圣烨看着帝阳的目光从不喜欢渐渐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为帝和牵住了诀衣,让任何人都没法超越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个孩子是活生生的存在,是他们感情的见证,更是一个天生就带着高贵血统和尊贵身份的神之子,可是他在不喜欢之外,也有着浓浓的羡慕,他多羡慕帝和有这个孩子帮忙,而他呢,如果当初狠心把伤害做到底,也许也会有一个和诀衣的孩子吧。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这个孩子。”圣烨看着诀衣的眼睛,在夜明珠下,他好像离她很近,“如果他是我们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