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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姑娘你慢慢喝,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我就在院子里。喝完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好。”老妇人也不推辞,把碗递给苏轻,就出去了。
“好的,大娘。”苏轻微笑着点头。
目送老妇人出去后,苏轻的视线转向手中的青瓷碗。只见由浓又白的鱼汤里依稀可见被炖得稀烂嫩白的鱼肉,并稀稀落落地散落着几根翠绿的野菜,淡淡的香气随着白气飘了出来。苏轻眼中一热,没想到两个陌生人竟然待她如此。
一口一口慢慢喝完碗中的鱼汤后,苏轻开始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房间,不到十平米,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土坯墙凹凸不平,偶尔有茅草露了出来。
屋子里除了她身==下躺的这张chuang外,就只有旁边一张用粗糙的木板钉成的桌子和四张凳子,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桌四凳都是自己制作的。而chuang上罩着的chuang幔是一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灰蒙蒙的布,上面有着各色的补丁,但很干净。
苏轻伸手握==住xiong前泪滴形的避水珠,是它救了她吗?所以她才没有葬身大海。还是冥冥之中,一切自由安排?她一定要尽快好起来,然后想办法回去。既然她可以来,就可以……回去!苏轻咬牙发誓。
不知道她这次是身穿还是魂穿?苏轻望着窗外,漫漫想道。如果是身穿,那她这张脸得遮起来,苏轻边想边抬起双手看了看,有点苍白浮肿,但可以看得出来是她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是一身很旧却很干净的青布衫,上面没有任何修饰。苏轻又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感觉也有点浮肿。
应该是身穿吧,苏轻缓缓躺回chuang上,闭上眼睛。想道。再休息一会儿,就起来照照镜子,如果是身穿,一定要遮住自己这张脸,她再经不起任何麻烦了,再不想有第二个宣风来打搅她的幸福了。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前几日跟着宣风东奔西跑累坏了,苏轻觉得很累很累,手脚像灌了铅,不想移动,想要一直一直睡。
苏轻再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昏暗,周围很安静,屋外,有低低的说话声和柴火的劈啪声。偶尔,远处有几声狗鸣传来。
苏轻动了动手脚,觉得全身清爽了很多,于是起身,下地,向外走去,脚步有点虚,但是,并没有大碍。
撩开青布门帘。外面是一间比较大的屋子,放着瓦罐、木箱、桌凳、锅碗瓢盆等物件,靠近门的地方,土石垒成的灶里燃着熊熊大火,上面,一口巨==大的铁锅里冒着腾腾热气。
老人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看着火,偶尔往灶里添几枝柴。老妇人则拿着巨==大的木勺不断搅着锅里的东西。
“姑娘,咳咳,你醒了?”老人咳了两声,转头望向站在里屋门边望着他们的苏轻。温暖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感觉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苏轻不禁微笑。
“姑娘,你再等一下,晚饭马上就好。”老妇人回头,微笑着对苏轻道,腾腾的白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姑娘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先进屋躺着吧,晚饭好了,我给你端进去。”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苏轻从旁边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老人身边,橘红的火光映红了她有点浮肿苍白的脸,让她顿时精神了不少。
晚饭依然是鱼汤野菜汤,外加几个糍粑,苏轻因为胃里久未进食的缘故,所以只是喝了一碗鱼汤,老妇人几乎把里面所有的鱼肉都挑到苏轻碗里,直说让她养身体,苏轻又是觉得感激又是过意不去。
用过晚饭后,苏轻进屋去睡,而二位老人则进了苏轻隔壁的小屋。据说,苏轻住的那间小屋以前是二人的小儿子住的屋子,可是,去年,二人的小儿子被拉去做壮丁了,所以空了出来。
苏轻静静躺在chuang上,淡淡的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洒在地上,屋里的一切依稀可见。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苏轻现在毫无睡意,头脑很清晰。往日的记忆纷至沓来,在她脑中盘旋,她突然有一种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的感觉。
她想大哭一场,想挥拳砸坏现在的一切幻境。也许就会发现,她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醒来后,发现自己还睡在那个挂着红色帐幔的舒服的大chuang上。苏轻苦笑一声。她知道这一切真实得不容她逃避,她,确实被宣风绑架了,然后在海上失事,然后来到了这里。
非哥哥,你还……好吧?苏轻在心底哽声问道。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什么神的话,拜托,让我入非哥哥的梦里,告诉他,她还活着,她现在风国陶家村,她一定会去找他的。她不想他伤心,因为她,他已经伤过太多次心了,她发过誓的,不会再让他伤心。可是,现在,他一定被心痛折磨着吧。苏轻的眼角沁出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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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花知悉宣风带着苏轻搭上开往澳大利亚的船后不久,就获得了那艘船在海上失事的消息,整船的人没一个人生还,救援船只紧紧打捞到三分之二的尸体,其他人则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上,生死不明。失踪的人中,包括苏轻和宣风。
几乎在所有人心里,那些失踪的人已经和死人无异了,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生还,如何生还?!但是,非花不相信,没有见到灵儿的尸体,就说明她还活着。非花几乎执拗地认为。
整整七天七夜,非花呆在苏轻出事的那片海面上,不停地寻找,几乎不眠不休。他相信,只要他一直找下去,就一定会找到她的。
第七天的夜晚,非花终于累昏在甲板上,身上还穿着潜水服。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显苍白,冰冷的海水黏在他的长长的睫毛上,在月光下闪着清辉,像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流出的泪。
暗,像海底一样的暗。冷,向海底一样的冷。非花不知道他身在哪里,他感觉眼皮沉重,全身冰冷,想要一直沉睡下去。突然,白色的雾气升腾,渐渐驱散周围的黑暗。一张脸出现在白雾里。
“非哥哥,你还……好吧?”苏轻含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非花蓦然睁开双眼,望向雾中的女子:“灵儿?”
“非哥哥,我还活着,我在风国陶家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苏轻喃喃道,眼角缀着一滴泪。
“灵儿,你没事,是吧?”非花坐起身,哑着声音轻轻问道。他怕声音大了,会惊飞那个雾中的女子。
雾中的苏轻好像看不到他,只是越过他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非哥哥,你不要伤心,相信我,相爱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相见的。”雾中,苏轻缓缓弯起嘴角,眼神飘渺而遥远。
“灵儿,我在这里,你看不见吗?你过来,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一步了,我发誓。这次是我错了,我应该听你的话,放手的。”过去七天不肯流出的眼泪终于滑下他的脸庞。
“非哥哥,不要伤心,等我……不要伤心,等我……”苏轻不停喃喃着,渐渐在白色的雾气中隐去。
“灵儿,灵儿……我在这里,你要去哪里?”非花伸出手去,探进雾里,想要拉住渐渐模糊的苏轻,可是,他的手穿进雾中,握==住的只是一掌虚无。
“灵儿!!”非花嘶喊出声,从甲板上坐了起来,茫然地看向四周。
茫茫的海水在暗淡的月光下发着微弱的光,涛声阵阵。海风冰凉,非花打了一个寒战。竟然……是一个梦吗?
灵儿,我相信你。你说,相爱的人一定会相见的,我相信你。非花在心中默默道。
非花在甲板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毅然启程返回J市。
在返回J市的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只是给千雪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他来到了那个苏轻曾经常去的地下通道。如果……灵儿真回了风国的话,那个曾在这里的老人一定知道。如果……灵儿真回了风国的话,那个老人一定可以让他也回去。
同时,海上的寻找工作并没有停止。
第二天,非花在地下通道架起了画架,开始一张有一张地画画,每一张画上,都是同一个老人,画上的人栩栩如生,几乎可以媲美照片了。没过多久,在J市,龙虎帮的所有人展开了对那个神秘老人的搜寻,每人手里拿着非花亲手画的一幅那个老人的肖像画。
J市黑帮开始chongchong欲动。他们已经知道玉面就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广告明星,而现在不知为什么玉面和龙虎帮的众人开始不理帮务,而是寻找一个不知名的老人。这是他们展开反击,收回以前利益的好时机。只是,他们依然只敢观望,不敢贸然动手。毕竟,玉面和龙虎帮在他们心中烙下的不可战胜的印象,一时间难以磨灭。
渐渐地,非花的粉丝知道了他们的偶像正在寻找一个老人,于是,每天都有一批又一批的粉丝排着队去找他领画,然后自发加入了寻找画上老人的行动。先是J市的粉丝,然后是全国,再然后是……国外。
又是整整七天七夜,无论白天黑夜,非花一直呆在地下通道,或者画画,或者发呆,曾经洁白如雪的衣服染上了尘埃,如玉的脸庞上也染上了疲惫,冒出了青青的胡渣。
直到第七天。再也看不下去的千雪来到他身边,本想大吼他一通的,然而,在看见他憔悴的脸后,终究心软,忧伤地看了他半晌后,幽幽说:“灵儿看到这样的你,会担心的。”
非花愣了愣,失神的脸动了动,好像无波的湖面终于起了涟漪,似有清凌凌的水在他脸上晃了晃。望着千雪半晌后,非花站起身:“我知道了。”非花开口说话,声音嘶哑。
从此,他不再如此虐待自己。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每天,千雪会给他送饭菜来,他也按时进食,夜里,他会靠着身后的墙睡觉,只是,依然无故不愿离开地下通道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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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醒来,苏轻就向老妇人要来铜镜,照了照镜子。
镜子中,她的脸苍白浮肿,虚肿的眼睛眯缝着,完全没有了往日倾国倾城的风采。怪不得,大娘和大爷看着我的眼神很正常呢。苏轻暗道。这样ting好,女为悦己者容,自己喜欢的人不在身边,美美的又有何意义?!
这一日,在闲谈中,苏轻知道了二位老人的名字,老人叫陶福厚,他的妻子是陶柳氏,闺名不知。而苏轻犹豫了很久,还是告诉他们,她叫苏轻。同时,苏轻还知道了他们参军的小儿子的名字,叫陶安良。
陶家村是风国靠海的一个小渔村,村里有一百多个人,多为老人,青壮年男子很少,多为老幼妇孺。听二位老人说,那些青壮年,有的是出去干活了,有的则是被拉去作壮丁了。老人有三个儿子,除了参军的小儿子。其余两个都进城了。
在二位老人的照顾下,苏轻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在脸上的浮肿消下去之前,苏轻给自己做了一张面具,永远地留住了现在浮肿的样子。
二位老人见苏轻的脸一直浮肿,还以为苏轻身体还没好,可又见苏轻行路、提东西都很有力,一时间也很迷惑,说想请个大夫给苏轻看看,姑娘家别在脸上落下什么病根。
苏轻却摇头,解释说,她的脸一直是这样。闻言,二位老人又是惊疑不已。最后,还是相信了苏轻的话。
当苏轻身体完全好了后,二位老人开始提送她回万俟家的话,他们以为苏轻自己不好意思提。苏轻反倒迷惘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当初她提万俟家,是想确定这里是不是她认知里的那个风国,并没有想要回万俟家。回了万俟家,见了万俟宁和万俟家上下,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已经不能再做万俟家的少夫人了。相不如不见,就让他们以为她死了吧。
可是,不回万俟家,她又能去哪里呢?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她已经给二位老人添了不少麻烦了,她什么事都不能做,不会打渔,又没有多少力气,就连做饭,都不会生火,每天让两位老人伺候着吃和喝。她早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一时间,苏轻踌躇不已,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苏轻还是决定先回宁阳城,至于回不回万俟家,再做决定。至少,宁阳是她熟悉的,在哪里,也许可以见到她的一直想念和心怀愧疚的故人。然后在设法去雪国尓鲁斯山。
在陶家村呆了将近一个月,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后,苏轻提出要离开,但是,拒绝了老人送她的好意。家里就剩下两个老人了,二位老人的生计全靠着老人每日打来的鱼支撑,如果老人送她离开,那他的老伴该怎么生活?
只是,让苏轻倍感抱歉的是,叨扰了人家近一个月,她竟然无以为谢。身上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避水珠还有一面仙魔洞的令牌,都是非哥哥送她的定情信物,是万万不可送人的。说来奇怪,那面令牌。在经过了两次穿越,竟然一直在她身上,没有遗失。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穷到只剩下非哥哥送她的定情信物,苏轻不由苦笑。今日之恩,只能来日再报了。苏轻在心底叹气。
苏轻带着老夫妇给她做的糍粑和咸鱼干,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离开了陶家村。现在,这里是二月,天气还有点冷。二位老人送了她很远,在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不放心地回去了。
其实,苏轻心里也觉忐忑,身上没有一文钱,而宁阳城在哪里,该往东走,还是该往西走,该南下,还是该北上,她其实没有多少概念。她能安全到达宁阳吗?
或许,她可以动用那面令牌。可是,一旦动用,就会暴露她的身份。因为仙魔洞的高层人物都知道这面令牌是送给她苏轻的。可是,如果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的话,说不定难免令牌会被当做她偷来的或捡来的被没收掉,而她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更难说了。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苏轻在心中叹气。真到万不得已,暴露身份又如何?!毕竟对于许多人,她欠他们一个交代和解释。包括仙魔洞的众人,她将他们的门主带走,然后一去不复返,生死不明,是应该给他们一个解释。
想明白了这些,苏轻坦然了许多。一直以来,都是非哥哥护着她,即使他现在不在她身边,也在很久以前就为她铺好了平坦的康庄大道。确保她每次遇到危难时有地方求救。想到这里,苏轻心中又是一阵剧痛,非哥哥,到底要怎么样,我们才能再相见?
J市,幽暗的地下通道中,正合眼靠在墙壁上的非花倏然睁开眼睛,狭长的双眸在幽暗的地下通道中亮如夜空璀璨的星子。他刚才……好像听到灵儿在叫他。灵儿,是你吗?是你在另一个时空在呼唤我吗?非花的双眸开始湿==润。再等一下,我一定找到那个失踪的老人,我马上去找你。
苏轻走了很久很久,每日餐风露宿。偶尔借住民房,期间,有几位好心人用牛车捎了她几程,她才到了一个小县城——滩城。
苏轻决定在滩城先找个活儿干,挣点以后的食宿费。如果可以的话,能买辆马车更好。可是,苏轻知道这是痴人说梦,在这里,买一辆马车的钱,相当于现代买一辆汽车的钱。
她不认为她有那么大本事,短短时间内就可以挣得一辆马车。以前,凡事有人帮她,她才可以一展所长,可是现在,举目无亲,她能找到一个糊口的工作就不错了。
苏轻突然忆起,四年前传到苏府时,她还有点小小的抱怨。认为老天给她安排了一对无良的父母。可是,现在想来,那时其实很幸福,至少有李妈妈护着她,而且,三餐不愁。
苏轻站在一个包子铺钱,不自觉咽着口水。她觉得很饿很饿,带着的吃食,早在几天前已经吃完,一路上,她像是逃荒的难民,全靠着草籽野果充饥。而现在,她已经饿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
最终,苏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个包子铺,蹲在墙根下想,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找什么工作。只是饿得头昏眼花,脑子一点也转不起来。
突然,叮一声,一个铜板扔到了她面前,苏轻愕然抬头,只见一个锦衣年轻人正要举步离开。
“呃,先……公子,你掉的铜板。”苏轻举起铜板,对那个离去的年轻人扬声喊道,声音却嘶哑而有气无力。她本想称呼对方“先生”的,才想起这里是风国。
年轻的公子顿了顿,回头,奇怪地看了苏轻一眼,没说话,离开了。
怔了半晌,苏轻才醒悟,原来,人家把她当做乞丐了。苏轻苦笑一声,起身,向不远处的包子铺走去。她不是傲骨铮铮的文人,有钱买东西吃,总比饿死强。
苏轻用那个铜板买了两个馒头,有一种狼吞虎咽吃下去的冲动,最后还是抑制住了,一小口一小口,坐在墙根慢慢吃着。当吃到第二个时,苏轻无意间抬头,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衣服破破烂烂的小男孩站在她面前,大约五六岁,黑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手中的馒头。
苏轻愣了愣,mo了mo自己依然没什么感觉的肚子。缓缓将馒头递出去:“吃吧。”苏轻微笑着道。
小男孩愣了一下,黑润如黑珍珠的双眸蓦然迸射出明亮欣喜的光芒,迟疑地望了苏轻一下,见苏轻微笑着望着他,随即快速地拿过苏轻递到他面前的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点吃,小心过会儿胃不舒服。”苏轻柔声道。
男孩抬眼望了苏轻一眼,笑了笑,那笑,如荷苞初绽,如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清新耀眼。然后,他低头继续吃,但动作显然慢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