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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悟空飞到方寸山地界。他依着原路寻去,却找不到斜月三星洞所在。
悟空暗道:“难道祖师不愿见我?”
于是他又四处找寻,烂桃山依旧在,就是没有三星洞的影子。正无可奈何之间,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猢狲,在这满山乱窜,莫非是来偷我宝贝的?”
悟空一听,热泪盈眶,对着声音发出之处,砰地一声跪下道:“师父,徒儿回来看你了!”
祖师现身,盘坐于一节松枝之上,微笑说道:“你这个猴头,终于想到来看我了。”
悟空道:“师父,不是我不想来回来看你。以前弟子声名不显,不敢回来见你,后来刚刚闯出一点名气,却被佛祖镇压在五行山下面了。”
祖师道:“嗯,我明白了,你逍遥快活的时候想不起为师,如今闯了祸了,就想起我来了。”
悟空道:“我知师父一向低调,怎敢轻易叨扰。那五庄观之事,自有佛祖去头疼,绝不敢以此事相烦师父,此心天地可鉴。只是听那镇元子提起了我是有师父之事,这才想念起师父来,于是趁此机会,回来看看你,师父你别误会的好。”
祖师笑道:“还要别人提醒,你才想得起我啊?”
悟空道:“师父啊,弟子是个石心子的人,哪有那么多说道,你也忒小心眼儿了。”
祖师道:“你的性子,为师还不知道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悟空道:“师父,弟子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实在想念的紧。师傅这些年还好吧?”
祖师道:“区区不过几百年而已。这对为师来说,又算的了什么?悟空啊,你的修炼时间不长,很多事你还不是很了解。所谓修真无岁月,你慢慢就会懂的。”
悟空道:“师父倒是清闲。弟子保那个唐僧西行,一路上沟沟坎坎,好不郁闷,当真是度日如年啊。”
祖师道:“徒儿,你可知道,为师当年为何给你取名‘悟空’么?”
悟空道:“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啊。我是石头变的,照理说是实的,怎么会是空的呢?”
祖师道:“你天资聪慧,是个难得的修炼奇才,可就是心性差了些,做事太急躁。道门讲的是渡劫,佛门讲的是高必坠,聚必散,合必离,生必死,世间无常,众生皆苦,若想证得正果,跳出三界,就要去经历各种灾难。所以,你不适合道门的修行,更适合在佛门中历练。当年我算准了这一点,这才为你取名‘悟空’。身入空门,才是你修炼的正途啊。”
悟空道:“师父啊,这佛门修行实在是太苦了。遥想当年我修炼道术之时,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如今却去做人保镖,牵马坠蹬,服侍饮食之类的,竟是些烦琐事。”
祖师道:“不如此,如何能磨练你的心性。悟空,你修行不过千年,这西行取经只是对你的一个考验而已。若你用心修行,前途必不可限量。”
悟空道:“可徒儿自从入了佛门,功力不但不见长,反而越发的弱了。”
祖师笑道:“徒儿,我说与你听,为师乃是太古心魔转世,当年收你为徒,一来是看在你的天资过人,实在是个可造之材,二来也是因为看不惯天庭的所作所以,欲借你之力,算计算计天庭,所以才不约束于你。如来佛祖却又不同,他是要借助你完成他的东移大计,自然不能任你随心所欲,四处闯祸。将来取经成功,自然就没有了这些束缚,又能证得正果,何乐而不为?“
悟空道:“就算将来证得正果,还不是斗不过他们。师父啊,我遇到过好几个有大手段的人了。如来佛祖就不用说了,弟子近日遇到的乌巢禅师和镇元大仙,都是些厉害角色,即便是徒儿全盛时期,也多半不是他们的对手。”
祖师道:“你还不知足啊。悟空,你才修炼多少年,那些正神又修炼了多少年?若是只讲神通,不讲资历,这三界之中又有几人胜得过你?如果这都不知足,你让那些修炼了无尽岁月的正神把脸往哪儿搁去?你所说的如来佛祖与乌巢禅师,都是跳出三界之人,他们两人都自成一个世界。这种大能,你是斗不过的。比如说,当年你跳不出如来的手掌心,那是他以自己的世界之力束缚你,你怎么跳得出去?那个乌巢禅师的前世本是上古心魔,是我的继任者,后来也是修炼成了乌巢世界的。至于镇元子,都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岁月了,他的悟性要差些,不过也是掌握了领域的人,他的袖里乾坤,便是一大领域。论神通,他还是要比你高些的。不过嘛,他也没能力灭杀你或者镇压你。简单来说,你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你。”
悟空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掌握了世界之力与领域之力的人,都比我更强?”
祖师笑道:“那是当然。不过你也不用气馁。你的天赋奇高,至少比那个镇元子高多了,假以时日,必不在他之下。”
悟空道:“镇元大仙说三清是他的朋友,想必与太上老君是一个级别的人物吧?可当年那个太上老君似乎不是我的对手啊?”
祖师道:“老君也是修炼了无尽岁月的人物,不过他钻研的是制造类专业。炼丹、炼器才是他的专长。镇元子主修的却是攻击类道术,若论武力值,当然是比老君强多了。”
悟空笑道:“原来如此。”
祖师道:“其实当年一些大能都没有出手,否则又怎容得你大乱天宫,连那玉帝之位都差点让你给坐了。”
悟空道:“师父,这三界之中还有哪些大能啊?”
祖师道:“远的不说,就说那元始天尊就不是你能对付的,他的师父鸿钧道祖更是深不可测。至于佛门的如来,乌巢与弥勒三人,合称当代佛门的三驾马车。当年佛门三英大战鸿钧道祖,这才奠定了佛门今日的地位。我对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大用,你稍微了解些就好。”
悟空道:“那师父你又如何?”
祖师笑道:“我的斜月三星洞同样是一方世界,我若不想见你,你又怎么找的到?因为这洞府根本就不在三界之中嘛。”
悟空道:“不知师父比起那如来佛祖,又如何?”
祖师道:“如来虽是后起之秀,但却是天资绝伦。他修炼到如今,可不比为师差。而且他门下弟子众多,为师就比不了了。”
悟空道:“师傅你也真是的。你若是想要组建自己的团队,想必不会比如来佛祖差。”
祖师笑道:“为师凶名赫赫的时候,那如来还只是一个凡人呢。可即便再风光又如何?我那么多年所悟到的便是四个字:‘低调,低调’。”
悟空道:“低调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
祖师道:“徒儿,你看这四周的环境如何?”
悟空道:“这里就是一个小山坡啊,山坡上就是这片松林。”
祖师道:“那远处呢?”
悟空道:“对面山上有个樵子,正在砍柴。山坳里有些田地、茅舍,有几个农夫正在田里做农活,几个顽童正在茅舍边耍子。那边小河上,有个渔夫在撒网,河边还有几个钓叟。”
祖师道:“那你看了之后,有何感受?”
悟空道:“师傅的宝山,那景色自然是没话说的,不过那些凡夫俗子整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忙碌碌,只为生计奔波,哪有我们这般逍遥。”
祖师道:“在你的心里,打打闹闹,吃吃喝喝,就是最大的快活,又怎能领悟凡俗中所蕴藏的至理玄机。”
悟空道:“我只知道,人生在世就是且快活、且逍遥。师父的心境,我确实领悟不到。”
祖师道:“悟空,你若不去体悟这些,又如何能够进步呢?”
悟空道:“貌似比我厉害的也不多嘛。”
祖师道:“哪有那么简单。极西之地,还有西极诸洲,分别由两大神庭所掌控。那边同样有不少大能的,比如上帝耶和华、神王宙斯、冥王哈迪斯、海神波塞冬等等。”
悟空道:“我只听说过西天,原来还有个什么西极诸洲啊?”
祖师道:“西极诸洲属于隐藏地图,有结界保护,暂时还没开放。”
悟空道:“原来如此。看来弟子的修行岁月确实太短了,你说的这些,我听都没听说过。”
祖师道:“西极诸洲远隔重洋,何止亿万里之遥。岂止是你,就连很多正神都不知道呢,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悟空道:“徒儿一定刻苦修行,不辜负了师父的栽培之恩。”
祖师道:“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你还是先顾着如今吧。那个唐玄奘天资聪慧,悟性奇高,犹在你之上,你可要向他好好学学。”
悟空道:“那个水货师父最是不让人省心,师父你还这样夸他。”
祖师笑道:“你太小看于他了。他若没有能耐,怎能做你师父?”
悟空道:“因为他是佛祖的二弟子转世啊,菩萨说那叫缘法。”
祖师道:“如来门下弟子众多,金蝉子是最不听话的一个。佛经东传,事关香火,如此大事,如来为何不派别人,单单派了这个最不听话的金蝉子?”
悟空道:“就因为他的智商与悟性?”
祖师道:“不错。这唐玄奘看似神经兮兮的,你可曾见他闯过什么祸?”
悟空想了想道:“好像一次都没有。”
祖师道:“那他为何不闯祸呢?难道是因为他胆小么?他若胆小,当年又怎敢顶撞如来,气得如来吐血三斗?”
悟空道:“就他那样,能把如来气得吐血三斗?完全看不出来啊!”
祖师道:“为师有必要诓骗于你么?你与玄奘之间的差别,就是‘筹谋’二字。简单点来说,你若是大智若愚,便能算计别人,你若是大愚若智,便会被人算计。你真当自己是西游记里面的第一男主角么?非也,非也。在如来的计划里,你最多算是个敢死队员而已。”
悟空道:“这道理,菩萨也曾对我讲过,但是我却不能深刻理会。那唐僧也对弟子讲过,但都讲得不清不楚。”
祖师道:“佛门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悟’字,他们那样提醒你,已经逾距了。当年如来拈花微笑,唯有迦叶解其意,这才是佛门正宗的传法方式。你非是不聪明,而是没把心思用在正确的地方。”
悟空道:“还请师父教我。”
祖师道:“为师善于推演一道,这个算计其实也属于推演的一种。但是推演的结果并非是绝对的,不同的推演,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若要得到尽量准确的结果,就需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关注各种细微小节上的变化,这就是所谓的于无声处听惊雷,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你武力值那么高,还不是经常被别人算计?你如果只懂使用武力,那是永远不可能获得大成就的。”
悟空道:“师父啊,弟子一向自由散漫惯了,这细枝末节嘛,我是最不注重的,却不知该如何学习?”
祖师笑笑,抬手抛下两张纸片,悟空伸手接了,却不明其意。
祖师道:“悟空,你看看这两张纸片有几处不同?”
悟空细看,看过后,对祖师言道:“有五处不同。”
祖师道:“五处哪里够!这其中,有九九八十一处不同。”
悟空又看,看了半天才答道:“弟子又看出十五处不同,再也看不出来了。”
祖师道:“原该如此。你若是心思细腻,当年偷蟠桃偷仙丹之时,就不会留下那么多粗陋的破绽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级的找茬游戏,你若是能把所有不同之处都找出来,那就算勉强合格了。你拿去用心琢磨吧。”
悟空赶紧收了图片,贴身藏好,又对祖师道:“师父,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祖师道:“镇元子这事,不过是各方角力而已。说穿了,就是谈判,分蛋糕。若是各方都满意了,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悟空道:“请师父细细说来听听?”
祖师道:“你与海外三星不是很熟嘛,你就去找他们做和事老,再让观音大士将那颗人参果树救活了,然后看看镇元子还有什么要求。各方面都谈妥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悟空道:“我已经去找过菩萨了,可她说问题很复杂,不肯出面啊。”
祖师道:“她这是拖字诀。就等着你去找和事老呢。”
悟空不解道:“师父,这拖字诀又有何好处呢?”
祖师解释道:“你想啊,你推倒了镇元子的人参果树,他作为一个植物学专家都医不好,若是佛门一出手就医治好了,那叫镇元子情何以堪?这拖一拖,才表示佛门要医治起来也是很有难度的,这才不会伤了镇元子的颜面。这样做既是做给外人看的,又是变相的向镇元子服软。这样做了,镇元子的面子就有了,到时候才能说到里子的事。”
悟空道:“师父,我就不懂了。这佛门何必向镇元子服软呢?你说的这个里子又是个什么意思?”
祖师道:“你推倒了果树,佛门自然理亏。何况这镇元子号称地仙之祖,在这下界,那是很有影响力的。你要说他登高一呼从者云集,那也一点都不过分。如今各方关系微妙,佛门当然不能得罪于他。至于说里子嘛,就看镇元子会提什么条件了。”
悟空道:“弟子现在明白了。可这里面的水既然这样深,弟子感到很难解啊。”
祖师笑道:“你担心的也没错。那镇元子会提出什么样的难题,连我都算不出来。所以你要想完成这个任务,确实很不容易。好吧,为师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悟空大喜道:“师父请讲!”
祖师道:“镇元子若是要为难于你,你就对他讲,当年他渡劫之时,有人曾放了他一马。你只要如此说,他自会明白。”
悟空道:“我懂了,多谢师父!”
祖师道:“悟空,你这就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尽量别来找我。”
悟空道:“弟子知道了。”遂对祖师连磕九个响头。
悟空磕完头再看,哪里还有祖师,惟见树梢飘下一个帖子。悟空赶紧捧过来一看,上面十六个字:‘今世悟空,后世菩提,跳出三界,纵横无极。’
悟空思量道:“祖师是我的师父,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后世?若祖师是我的后世,那现在的祖师又是谁?”他似懂非懂,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作罢。
探望师父的心愿已了,悟空转道径往海外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