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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晕厥,当即就被浑身辣痛的感觉刺醒。
这种感觉,不管是在这狱中,还是行军时被敌军俘获的那一次收了重刑,言今都体验过。他知道,他这是被泼盐水了。
辣痛辣痛的感觉,一遍遍刺激着中枢神经,令他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他却是再次闭上眼睛,抽搐着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笑,像被锋利的针,刺激着在场所有狱卒的眼,撩拨着他们躁动着的心。
当下就有狱卒受不过气,搬了火盆过去,放在言今旁边。
此时时节,正是三伏天。
三伏天本就炎热,遑论身边还有一个火盆。
不一会儿,言今身上便开始大滴大滴地淌汗。
汗水混着盐水流淌下来,划过伤口,粘在衣服上。言今身上的盐分浓度更高,浸泡着伤口,刺辣辣地疼痛。
言今却是紧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狱卒们见此种方法对言今无效,气得直跺脚,两两对视一眼,默契地押着言今去了另外一个牢房。
那牢房里,十字钢架正好建在窗户之下,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整个钢架都烤得无比炎热。
狱卒们狞笑着将言今捆绑在了上面。
源源不断的热度,配上钢架,远比那一小盆炭火要来得炎热。
短短时间内,言今身上,汗水干了又出,出了又干,盐度极高的水渍里,白花花的盐开始凝结,又缓缓融化。
而这些盐在凝结又融化的过程中,盐分高度凝结,刺得伤处,疼痛之感,不知加了多少分!皮肤,似乎也已经被灼伤了。
狱卒们脸上带着满意的笑,这个牢房建立的目的,可不正在于此吗?
剧痛每时每刻都在增加,言今却紧紧咬着牙,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哼。
由于环境和出生的关系,大多数狱卒心理都有不同程度的变态。
这样的狱卒,喜欢的就是犯人们在自己的酷刑下,痛得眼泪鼻涕横流,跪地求饶的模样。
犯人身份越是高贵,他们也就越是高兴。
相反,若是一声不哼,他们就会感到挫败感,时间一长,定会耐不住,用上更加严酷的酷刑。
而言今,符合身份高贵的这一点,也符合后面相反的那一条。
果然,不多时,那些狱卒们脸上的满意之色就慢慢变成了不耐的神色。
言今唇角微微勾起,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是的,他想死。
凤儿为他这样,他根本没有颜面,再去见她。
再度勾起的笑,果然将本就不耐了的狱卒勾得越发不耐,当即就有脾气暴躁的狱卒,要拿其他东西来施刑。
言今唇角笑意更大,心里,开始期待起来。
却见其他几个狱卒将那几个暴躁的狱卒拉住,还说:“你们还看不出来啊,他这是故意寻死呢,可别中了计!”
“是啊,上头可说了,不要弄死他!”
那最是暴躁的狱卒,听到伙伴这样说,登时就一口口水吐到言今脸上,一边甩了言今几个鞭子,一边大骂道:“原来是这样,差点上了你丫的当,呸!”
“得了得了,别打了,要留着命呢,过几天上头就有人要过来了!”一个狱卒再度拉住那脾气暴躁的狱卒。
言今听到这话,黯淡无光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那最为暴躁的狱卒见此,心头再度不快起来,又是一大口口水吐到言今脸上,骂骂咧咧:“呸,你看什么看,再看,就算上头有人来了,也不可能放你出去!”
言今却全没理会。
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若是这样,那他的凤儿,会不会来?她会不会,想看到他,有什么话想和他说?
这样想着,言今又不想死了。
而那头,碍于上头威慑,狱卒们,也没再为难言今。
又让言今“晒”了半个时辰太阳,狱卒们便将一桶清水泼到言今身上,稀释了盐度,而后,将他拖回了原先的牢房。
接下来的几天,对他的刑罚,少了许多。
言今默默盘算着还有多久那些狱卒们口中说的上头的人会来。
到了第五日,言今被拖出了牢房。
他本以为又要施刑了,结果却是看见,眼前出现一个穿着明黄衣服的俊朗男子,还有一个一袭桃红衣的娇美女子。
那男子,便是现在已经登上帝位的誉殿下。
女子,自然便是言今口中的凤儿,也是现在的贵妃娘娘。
两人都正看着他。
言今突觉那目光十分刺目,当即就一只手抬起来,想要遮住面庞。
直到真的见到才意识到,他的凤儿,他浑身衣物都光鲜照人的凤儿,他怎能,以这样蓬头垢面的形象,让他的凤儿看到?
那头,熟悉的软糯之声已然响起:“言哥哥……”
言今没有应答,一只手,反而将脸挡得更多。
“言哥哥……”余光中,只见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往他这边迈来,却瞬间被那明黄衣裳的人拉住。
女子想要推开那手,那明黄衣裳的人却开了口:“凤儿,你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每一字,每一句,透着浓浓威胁,直接让那手停止了反抗,那迈出来的绣花鞋,也缓缓收了回去。
言今心头猛地一跳,他忙放下遮挡自己脸的手,问她:“凤儿,你答应了他什么?”
女子眼眶顿时更红,眼中,泪水迷蒙。
她嗫嚅了一阵,刚要开口:“我……”
一字方出,立即被明黄衣裳的人打断:“桃菊,桃芳,娘娘累了,快扶住娘娘。”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身着黑衣,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女子将凤儿架住。
功力虽是浅薄,但到底已也是习武之人的凤儿,在这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挽住手臂之下,竟是动弹不得!
“放开我!”凤儿大叫。
“你放开她!”言今也大喊。
“乖,别闹。”男子连看都没看言今一眼,只将目光放到凤儿身上,细声哄道。
凤儿全然不理会,依旧是喊:“你放开我!”
男子眼睛微眯,透出危险的光来:“你真忘了?”
凤儿面色一白,彻底安静下来。
男子却是怕她再闹,对着两个女子中的一个一使眼色,那女子登时抬手,直接封了她的哑穴。
“你!”言今双目瞪得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身是朕的,心也会是朕的,朕这样对她怎么了?”
身着明黄衣裳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步步往言今这边紧逼。
在即将到达言今那儿时,他一只脚抬起,便直直往言今面门踢去。
言今当即抬起被戴了手链的双手,挡住男子袭来的脚。
两个男人,就这样在牢房里打斗了起来。
言今在牢中到底是被折磨得重伤在身,不多时,便落败于明黄衣裳男子之手。
“你败了。”男子睨眼看着现在还躺在地上,此刻正挣扎着爬起来的男子,淡淡说道。
言今勾唇一笑:“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你有伤而朕无碍,你戴了手铐而朕两手空空,没错,朕胜之不武了。”
男子轻声说着,突地再次抬起腿来,对着言今面门,再次狠狠一踢。
这一次,言今没能避开。
在那一脚之下,言今脸上登时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脚印,半边鼻子险些变形,两道鼻血,泉水般涌了出来。
他的身子也狠狠砸在地上,头部一角被磕破,殷红的鲜血,登时就流了出来,显得颇为狼狈。
没待言今有任何反应,男子的一只脚,便直接踩在了言今一侧脸颊上,语调缓慢而高傲:“朕是胜之不武,可自古成王败寇,而朕胜了,所以,朕成了王,得了她,而你,只能和你那些鼠辈,呆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说完,男子放在踩在言今脸上的脚,转而运起内力,狠狠往言今胸口上一踹。
当听到一声清脆的肋骨折断声后,男子才满意地收回了脚。
登时就有人来,手执精致丝绢,细细地擦拭了男子的鞋子。
而那被擦过鞋子的丝绢,被随手扔到了言今脸上,正好遮住视线。
言今再不能看清眼前一切。
只听那男子的声音:“应娘娘吩咐,挑断了他们一家的手筋,流放黔东南一带。”
随后,便是脚步远离之声。
一阵轻风吹来,将丝绢从言今脸上吹开。
言今艰难地往那声音远离的地方看去,只见凤儿被男子公主抱起,透过臂弯,正往他这边看来,满眼都是泪水。
而他这里,两个狱卒过来,将他手筋挑断,又拖回了牢房之中。
不多时,将军府上下之人,手筋均被挑断。
次日,所有人,流放黔东南。
一路上,好几拨黑衣人来刺杀,行刺对象,均是言今和言父言母。
将军府无论男女,个个好气节。
即便手筋均被挑断,即便自己也落了难,却仍是英勇护主。
到最后,上百号人口,只剩下了言今这一个人。
而这一波的黑衣杀手们,却还剩下好几个。
言今不愿父母和府中之人性命白搭,拼命逃跑,却被追上。
九死一生之下,意外被一位隐士高人救下。
高人精通医术,脾性古怪,言今却凭着毅力,生生使得高人将言今身上之伤治好,又将毕生所学,传给了言今。
随后,言今来到黔东南和两广地区,运用谋略,招得大批能人异士,又取得地方郡守信任,召集兵马,一举攻破皇城,活擒誉帝。
皇宫之内,遍寻凤儿,毫无线索。
在与誉帝的对话中,言今得知,凤儿早已自缢身亡,皇帝一怒之下,将其尸骨,丢到乱葬岗,让野狗啃噬。
而丞相一家,也就是凤儿娘家,老丞相并非寿终正寝,而是被赐毒酒而死,现今丞相,也就是凤儿的幼弟,不过他的走狗。
言今调查此事,果是如此,悲痛欲绝。
随后,丞相被赐死,誉帝被割舌头,打入水牢,日日受臭水之下虫蛇啃噬之苦,却又被人参等物吊着一口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初行刺流放途中的刺客们,背后之人被查出来,个个不得好死。
言今称帝,运用各种方法,将凤儿尸骨收集起来。
而后,在一本古籍中,言今得知,只要铸一陵墓,将尸骨葬下,又寻得八百一十个面目相似之人,活活制成人俑,便可运用古术,活死人,肉白骨,让凤儿起死回生!
言今闻之,在国家一片破败之势时,仍是大肆修建陵墓,遍寻天下,只为找与凤儿面目有相似之处的女子,制成人俑。
此等暴行,在言今成为皇帝仅仅三年时,便惹得天下人揭竿而起。
言今逃入陵墓之中,抱着凤儿尸骨,闭目而亡。
天下人欲将陵墓摧毁,却频频遇到怪事,只得作罢。
……
带着种种他人情绪,在我眼前展现开来的画面,终于一一消散,转化为一片白雾。
一道飘渺声音突地传入我耳中:“已有八百零九座人俑了。”
我心里突地一个“咯噔”,思绪回归,猛地一对比,竟发现,瘦脸之后,我和那凤儿,好像有一分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