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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夏宫殿。
慕清玄一身明黄色龙袍,气势如山,容貌中有种妖孽的俊美,两者完美地结合,越发让人有一种面对他时无从下手捉摸不定的感觉。
他坐在龙椅上,这个他们一族朝思暮想几百年,终于夺回来的位置。
慕清玄原本以为他会开心,可是等真正坐了上来后,他只觉得心中空洞洞的一片,那种茫然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夺走他们失去的位置,为此,他甚至牺牲了他最重要的表妹,安宁。
毕生最大的夙愿已经达成,现在的慕清玄很想返回大周,将自己的表妹带回身边。可是他不能!他同大周以外人看不懂的默契携手合作,将南夏的水搅浑。二王子自以为自己杀死南夏王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殊不知他只是被引导罢了。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登基了,但想着将他从王位上拉下来的人数不胜数,现在的他身边依旧十分危险,除非彻底平定一切,否则慕清玄根本不会将自己的表妹卷入进来。她就应该快快乐乐地活着,同这些黑暗阴谋与世隔绝。现在的他还得虽然成功夺得王位,却还得将自己一族的人慢慢渗透到朝廷上,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来完完全全改朝换代。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取得这个皇位的同时,他也拥有了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他终究错过了表妹的及笄,失信于她。
那时候的他刚平定好战乱,若是不尽快登基的话,便无法名正言顺,反而可能会在这拖延之中,将成果白白拱手让给他人。
他只能将登基仪式的时间定为二月二,龙抬头,也是表妹的生辰。
“陛下。”一个年迈的臣子赵大人同杨开意一起走了进来。
慕清玄原本脸上些许的惆怅被他立刻收了起来,换成了威严严肃的神态,“赵大人和杨将军起来吧。”
他没等赵大人跪下来,就已经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赵大人是南夏的户部尚书,但实际上也是他们在南夏安插的人手,这些人对他们也是忠心耿耿,因此在面对赵大人的时候,慕清玄也愿意给他一些面子。
赵大人眉头皱了起来,“陛下,这几日许多的官员都在上折子说选秀的事情,毕竟陛下后宫空虚,陛下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后位空悬。”
他们这位殿下也算是个奇葩,年纪已经上二十了,后院别说王妃了,甚至连个庶妃、侍妾都没有,不近女色到不少人都在嘀咕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原先他还是王爷,又属于南夏王的弟弟,王位轮不到他。联姻也算是势力的一种扩展,南夏王对于自己这位不同母的弟弟也有说不出的芥蒂,巴不得他别成亲,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道一转眼,慕清玄却压下了三个王子,成为了新的南夏王。
这位南夏王后宫一个妃子都没有。于是诸多大臣就兴奋了,说不定他们也能混个国丈当当呢!
这也是他们如此积极的原因,即使家族中适龄的女孩没法当王后,嫔妃也是不错的,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一切都有可能。
慕清玄眉头紧紧皱起,漆黑的眸子中所跳动的是深深的厌恶,“我后宫中也不需要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
赵大人提醒道:“陛下,选秀能够很好地拉拢他们,只要这些人家中的女孩进了后宫,在一些事情上,他们便会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上,这样会减轻我们很多的麻烦。”
他可谓是苦口婆心,全没有半点的私心。赵大人家中最小的女儿已经出嫁,最大的孙女还只有六岁呢,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为自己谋利这事。
慕清玄脸色沉了下来,冷笑道:“倘若我这个皇帝,得沦落到出卖自己的身体来笼络人的话,我还不如直接退位让贤呢。”
赵大人张了张嘴,有些无奈。
慕清玄心知他是为了自己好,解释道:“倘若真心想站在我们这里的,即使他们的女儿不在后宫,他们也依旧会选择我们。至于那些墙头草,若是我们的敌人拿出更大的筹码,恐怕他们会轻而易举地选择背叛,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赵大人叹气道:“但是这样的人却占据了朝廷大部分的位置。”
慕清玄精致完美的眉眼一片漠然,眼神冰冷完全没有一点的温度,“我们这些年不也培养了不少新人吗?现在正好拿这些老东西给他们练手。”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的杀意。
赵大人眼睛亮了亮,“陛下打算让他们正式进入朝廷中吗?”然后又有些犹豫,“可是他们会不会太年轻了?他们未曾进入官场之中,恐怕斗不过这些老狐狸。”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杨开意笑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之前陛下便将他们混到各个部门当中去打下手,经验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赵大人这才没再说什么,他看着慕清玄,说道:“只是陛下即使想要空悬后宫三千,那么也该寻一个好的理由向大家交代。”
他顿了顿,说道:“倘若陛下心中的王后人选是圣女的话,那么臣没有意见。”他在族内的地位不低,对于圣女的经历多少都知道一些。倘若是那位圣女的话,那么她一定能够帮助陛下,让南夏再次成为了三国之中最强的国家。
脑海中浮现出安宁清丽狡黠的笑容,慕清玄眸光转暖,“在那之前,我们得留给她一个安全无忧的国家。”
赵大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现在位高权重,又是个操心的性子,所以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很快便向慕清玄告辞。
等赵大人离开以后,杨开意恭恭敬敬说道;“殿下,目前大周的毒箭木有五棵,其中两棵被蔚邵卿移植到冥月谷中,剩余的三棵已经被毁了。”
安宁先所吃的解毒药中,毒箭木属于其中很重要的一味药,又因为数量稀少,所以慕清玄在知道以后,便开始寻找这东西。
“谁毁的?”慕清玄眼中闪过戾气,在这种时候,由不得他不多心。
杨开意道:“那人,同慕清玄有几分相似,我们的人同他那边甚至打了一场,只是最后还是被他给逃出,他似乎对我们的武功招数很清楚。”若不是如此,杨开意的人也不会失手,早将那人斩于剑下。
慕清玄身上的杀意不断往外冒,意思是他们族有了背叛者?而且能够知道所有的武功路数,这背叛者的身份还不低。那人又毁了毒箭木,难不成是针对安宁的吗?
杨开意见状,说道:“殿下不必担心,蔚邵卿那边还有两棵的毒箭木呢。冥月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种植在那边,再安全不过了。”
慕清玄问道:“我们南夏可有毒箭木?”他当时将这件事交给了杨开意来寻找。
杨开意道:“已经找到了一棵。”
慕清玄颔首道:“将那棵树好好保护起来,继续寻找其他的毒箭木。”
就算不拿来给表妹配药,毒箭木里产出的毒液拿来做毒药也是极好的。
慕清玄看着杨开意,说道:“过段时间,你便前往大周吧,我记得顾可欣还没回心转意?”这声音带上了一点的幸灾乐祸,慕清玄同杨开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
杨开意被捅了一刀,有些无语地看着慕清玄。他觉得殿下和他在这一方面是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好吗?他是妻子离开,殿下则是表妹不肯回来。在他看来,可欣回来的几率可是比周安宁来南夏的几率大得多了。
而且殿下哪里是好心让他过去找妻子,分明是想让他给圣女带东西吧。
他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殿下,现在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哪里能够因为我私人的感情,便离开南夏呢?”
慕清玄眼皮跳了跳,他没法过去参加表妹的及笄已经很愧疚了,若是连礼物都没法送的话……
他冷哼一声,“我以南夏王的命令,命令你,在三日之内出发。”
杨开意嘴角微微勾起,“遵旨。”
他只希望这段时间的分离,可欣能够原谅他,就算见不到面,给他一点只言片语也好。
……
安宁从聪哥儿口中知道这件事后,也观察了一下金宝这几日的状况。
正如聪哥儿所说的那样,金宝的确常常皱着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的功课倒是一样认认真真。
只是若是以这种明显有心结的状态去下场,恐怕结果不太好。
她没直接问金宝,金宝恐怕也不会说,他连和他关系最好的聪哥儿都没说。安宁只是让手下的人,先去金宝的外祖家调查一下。
胡家距离安宁家不算远,来回半天的路程,一天后,他便调查得差不多。
苏大眉头紧皱,说道:“姑娘,那崔家现在可是口口声声说,他们要有一个秀才女婿呢。”
“崔家?”安宁声音冷了几分,“哪里来的崔家?”她不是让苏大去调查胡家的吗?
苏大沉声道:“崔家,是胡一平妻子的娘家。”
胡一平是当初周胡氏的哥哥,也是聪哥儿的舅舅。
安宁冷笑道:“金宝的亲事可轮不到他们做主。”
苏大说道:“这崔家似乎有个姑娘,长得好看,今年又刚十三,同金宝少爷正适龄,所以崔家便打上了金宝少爷的主意。那胡崔氏甚至将自己这位娘家侄女带到胡家中。每次金宝少爷过去胡家的时候,这位姑娘都在。”
安宁问道:“胡家知道这件事吗?”
苏大说道:“这件事恐怕是胡崔氏同她娘家的意思,我看胡老夫人和胡一平并不清楚这件事,只当是亲戚之间的来往。在事情定下之前,恐怕胡崔氏也不敢说出来吧,只是她对自己娘家侄女的相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安宁一双秀眉紧紧蹙起,“这崔家姑娘又是如何人品?”比起相貌家境,她更看重人品。金宝虽然在周家中,是周李氏的大孙子,周李氏和安宁平时在对待两个孩子上,都看不出差别。但铭心自问,安宁也知道她更偏心聪哥儿一些,毕竟聪哥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娘周青梅同安宁关系又亲近。周金宝的那对父母,即使死者为大,因为那对夫妻对他们一家做过的事情,安宁自然不可能将金宝看得比聪哥儿重要。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金宝未来的妻子越发重要,绝对不能是那种喜欢挑三拈四,挑拨离间的人。最重要的是得善良知进退,不能太过贪心。
从崔家这种想着将女儿同金宝绑定在一起,好占周家便宜的,崔姑娘人品再好,安宁也不能要。这时代结亲,结的可不仅仅只是夫妻两,还是两个家庭。
苏大说道:“崔姑娘闺名是新月,因为从小生得好的缘故,崔家对这个女儿抱着很大的期望,将她当做小姐来教养的。她顶上两个姐姐在家里未出嫁之前得做牛做马,唯有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崔家甚至还让她上学,认得一些字。”
安宁明白了,也就是崔家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并期待着将来能够卖上一个好价格,如今他们看上了金宝。
安宁冷哼道:“他们就不怕金宝这次考不上,不等中了功名再算计吗?”
苏大说道:“金宝少爷若是中了功名,那到时候肯定会回到京城里,他们崔家哪里还有希望?而且在还没定下功名前就选中他,更能表示他们的诚意。”
苏大没说的是,即使周金宝没有功名,就冲着他是县主嫡亲的侄子,那也是崔家趋之若鹜的对象。
安宁问道:“他们对那新月姑娘就如此有信心?觉得金宝一定会看上她?”
苏大略一沉吟,道:“我倒是见过那新月姑娘,论相貌的话,姑娘和出嫁的慧姑娘自然是胜过她不知道多少,但在这附近几个村中,她那模样已经十分出挑了。”
安宁明白了,最少也是村花级别的,所以崔家才如此有信心。
苏大说道;“那胡崔氏也是想让侄女多同金宝少爷相处一番,少年思慕,保不齐就能生出些感情。”
安宁觉得,就冲着这崔家,即使崔新月再好,她也不希望金宝同她牵扯在一起。
她想了想,让苏大下去,继续调查崔家的事情,然后又让玉容将金宝给请了过来。
她同金宝见面的地方就在书房当中。
当一刻钟后金宝敲门进来的时候,安宁正好在批改金宝这几日的功课,听到敲门声,说道:“进来。”
金宝推开门,他一身的靛蓝的长袍,相貌虽然算不上多么俊秀,但也是中上之姿。
居移气养移体。
经过这些的熏陶,金宝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官家子弟一般,充满风度,也难怪崔家会上心。
金宝突然被安宁叫过来,显然有点不安,他看在桌上的功课,心中猜测着,是不是自己这几天做得不太好,所以姑姑来找他谈话了。他这位姑姑是大周出了名的才女名人,以一己之力,让周家走到了现在这谁也忽略不了的地位。在他小时候,他所听到的最多关于她的消息便是来自母亲的咒骂,尽管长大后,金宝也懂得明辨是非,心里清楚着自己父母的不是,但面对安宁这位姑姑时的畏惧感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他在想要亲近这位姑姑的同时,也畏惧她,更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安宁见他似乎有些进展,笑了笑,“坐下吧。”
然后又慢条斯理地给金宝泡了一壶茶,袅袅茶香具有使人凝神的效果,至少金宝看上去已经不太紧张了。
安宁等金宝喝了一杯茶后,才笑盈盈看着他,“金宝,你未来的妻子想要什么样的?”
这话题对于少年来说,杀伤力实在有点大,金宝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起来。
安宁见他这样,笑得更厉害,“别跟姑姑说,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金宝握拳清了清喉咙,声音有点低,带着少年的羞涩,“姑姑和奶奶做主便是。”
安宁摇摇头,“我们家可不是那种不听小辈意见的人。你未来的妻子,那可是要同你过一辈子的人,自然得是你喜欢的。你若是不说你喜欢的类型,那么我和娘也没法照着这类型找啊。”
顺便也可以从金宝的话语中,推测出他到底对那崔新月有没有意思。
金宝沉默了一下,耳朵红得吓人,半晌后,才慢慢说道:“温柔的,不需要特别好看。”
安宁一听到温柔,瞬间就松了口气。按照苏大的说法,那崔新月长相虽然娇柔,但是性格可同温柔关系不大,毕竟从小被宠大的,还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基本都是被让着的,所以性子还有点骄纵。当然据说在金宝面前,她还是尽量展示了自己好的一面。
“要是能读的懂一点四书五经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看书。”说到后面,金宝的语气越来越低了。
安宁忍俊不禁,金宝这是想要有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妻子啊。
“最重要的是,得和我们全家相处好的。”他也不想找一个同亲人发生嫌隙的。
安宁说道:“我之前问过娘的意思,她想要等你有了功名以后,在京城给你寻一个好的。”对周李氏来说,京城里的姑娘好歹也见过点市面,肯定比开原县这个地方好。
“不过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即使你这次没考好,等三年后再继续也可以。男子不同于女子,十七岁后再找对象依旧很吃香。”她担心金宝会因为太焦急,心态反而摆正不了,努力给他做心理建设,“我们这次下场呢,主要就是看看考试是怎么个一回事,有点经验。考得好自然是锦上添花,考不好还有下一次呢。”
金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姑姑。”
安宁认真看他表情,发现金宝并非哄他,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你和聪哥儿的功课,我这些天每天都是看过的。按照你们两个的水平,只要不发挥失常,秀才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不必有什么压力。”
举人的话,就比较危险了,得看运气。
周金宝和周聪现在也就十四岁,十四岁的秀才,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他们两个现在可是在国子监,有这样的师资力量,周家现在又不缺书籍,两个孩子都是刻苦的人,能有现在的成绩也是正常的。唯一不好的是,金宝在作诗上天赋不大,不过会试考得又不是诗词歌赋,根本无关紧要。
周金宝眼中浮现出一丝的喜意,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被尊敬的长辈夸奖,当然按耐不住欣喜的情绪。
安宁手指微微弯曲,敲了敲桌子,斟酌着说道:“距离考试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中,你可以在家休息,或者要和聪哥儿去泡泡温泉也是可以。不过胡家的话,在考完试以前,还是别去了,就算去,也该带上几个人。”
“你舅舅和外婆都是个好的,但你舅舅显然没有一个好妻子。”
安宁这话显然告诉金宝,他已经知道了崔家的打算。
周金宝皱眉道:“舅妈说,我若是同那崔家表妹成亲,日后也有理由贴补一下胡家和崔家。”
安宁冷笑道:“你姓周,不是姓胡,又不是姓崔,你根本不需要将他们担子挑起。升米恩斗米仇,你已经帮他们不少了。”之前金宝还拿出自己攒下的银子,帮胡家开了一家小商铺,胡家现在一个月也能有个五六两银子的收益,可谓是衣食无忧。
说句难听点,这两家人又不是死绝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金宝来为他们操劳。
金宝点点头,“我知道的,姑姑。”
安宁语气温和了不少,“总之,你现在什么都不必想,姑姑会给你处理的。”她看着金宝脸上犹豫的样子,笑了,“放心吧,不会让你舅舅他们丢脸的。你不会喜欢那崔姑娘吧?”
周金宝摇摇头,“她说话跟蚊子似的,走几步路就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我才不喜欢呢,而且身上的味道太浓了,我好几次差点打喷嚏。”
虽然长得的确挺好看的,但周金宝在京城里呆久了,同安宁来往的有不少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气质相貌皆出众。在村里算出挑的崔新月,同这些人一对比,就被比成了路边的狗尾巴草。
安宁满意点头,又拿着功课直接同周金宝说了一些疏漏的部分,给金宝补了一个时辰课以后,才放他回去。
等金宝离开后,安宁便去找她娘说这件事了。
周李氏闻言,恨得咬牙切齿,“被猪油蒙了心的人,我们金宝那么好,他们崔家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倒美!”
看起来她对崔家似乎意见很大。
安宁疑惑道:“娘,你那么讨厌崔家啊。”
周李氏说道:“你啊,从来不关注这些事,所以不知道。这崔家,说起来在那南河村也算得上中上,家里也有五十亩田地。那胡崔氏上头有只有一个哥哥,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可是啊,南河村却没人想要嫁入崔家。谁不知道,崔家最不将媳妇女儿当人看。崔家那些田地啊,全都是媳妇和女儿干活的,家里的男丁则是每日游手好闲。”
周李氏冷笑道:“这崔新月的大哥已经娶了一个拐卖而来的媳妇,那媳妇才二十岁,就操劳得像三十岁的人。崔新月的母亲和两位姐姐也是整日劳作,手上的茧子不知道多少。崔新月的娘都有一个媳妇了,却还是不能上桌吃饭,还得伺候崔新月这个女儿。崔家这样对待媳妇,有哪家敢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中。”
单单听周李氏描述,安宁心中便腾起了火苗,这简直就是一家直男癌啊。崔新月之所以能够过着不同姐姐母亲的生活,也是因为她的脸的缘故。崔家想要将她卖出一个好价格,哪里能让她手上长茧子。
她皱眉道:“崔新月就任由她娘伺候她?”
周李氏从鼻子中哼了哼,“享福的人是她,她当然无所谓了。我看崔家打上金宝的主意,有一部分便是因为崔家第二个儿子没人肯嫁过去,估计想要沾金宝的光给他们找个任劳任怨的好媳妇呢。”
安宁叹了口气,从这点来看,崔新月的人品也的确很有问题,一个心安理得能接受自己的亲娘伺候的人,能指望她有良心吗?
周李氏眼中是满满的怒火,“我过几天便去一趟胡家,同胡老夫人说说她这好儿媳。”她着重在“好”字上加了重音。
安宁说道:“同他们说一下也好,省的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至于崔新月,哪里凉快哪里去,反正他们家是不可能让他们进门的。
……
周李氏的行动力十足,在第二天便直接上胡家做客去了。
回来后,一脸的神采飞扬,还拉着安宁说这件事,“我去胡家后,果然看到了崔新月这姑娘还在。那胡崔氏还在我面前,夸她这侄女有多好,多能干呢,多孝顺呢。以为我傻呢。我就直接说了一句话,既然这么孝顺的话,怎么好意思让自己的娘伺候她吃饭。”
“那崔新月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她既然敢做出来,就别怪别人点出来。我也在他们面前说了,金宝日后的媳妇要在京城里找,至少见过些世面。胡崔氏所做的那些,我也没隐瞒胡老夫人。”
“你等着吧,胡家没几天后就要上门来道歉了。”
安宁连忙给讲得兴高采烈的周李氏倒了一杯温水,润润喉咙。
正如同周李氏所说的那样,在二月二十的时候,胡家果然登门了,上门的是胡老夫人和胡崔氏。
胡崔氏亲自向周李氏赔罪,表示他们崔家小门小户的,不敢攀附周家。
周李氏只同胡老夫人说话,基本全程没搭理胡崔氏。
安宁因为让苏大调查的缘故,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内情。胡老夫人在她娘离开后,便下令将崔新月送回去,并且不让她再上门。
胡老夫人的脾气算得上和蔼,但这回也被胡崔氏的行为给气了个倒仰。
更是直接表示,倘若胡崔氏还想将侄女接来,那么他们胡家也供不起她这样自作主张的媳妇。
胡老夫人十分清楚,金宝是她的亲外孙,无论将来娶了谁,关系都不会因此更亲近,也不会因此更疏远。媳妇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将两家人同金宝绑在一起,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崔家。
她见到崔新月,深知她性子,哪里愿意委屈自己的外孙子。
正因为胡崔氏差点就要被休回了娘家,所以才有了登门赔罪这一出。
周李氏不会将火气发在胡老夫人身上,但是也别想她对胡崔氏笑脸以对。
胡老夫人同周李氏说了许多话后,看周李氏没有因此对胡家产生芥蒂,才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至于周李氏对胡崔氏爱理不理,这根本就没什么。若不是胡崔氏是她媳妇,她也不想搭理这么一个蠢货。
周金宝在知道这件事圆满解决后,心情看上去也好转了不少。
周李氏更是让人给他做了两套新衣服作为安慰。
……
南河村。
崔新月在屋内嘤嘤哭诉,手紧紧地抓着床上的被单,“我没脸见人了。”
崔新月的母亲崔氏一脸担忧地看着新月,“新月啊,你是怎么了?你姑姑怎么突然把你给送回来了,还说再也不让你登门?”
崔新月用手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她,“还不是你害的!”
她想起周李氏讽刺的笑容,厌恶的眼神,觉得当时的自己像是全身都被剥光推入大街上一样,根本没有颜面见人。周李氏看不起她,她估计觉得她想当她孙媳妇是痴心妄想吧。
都是娘的错!肯定是她把事情传出去的,不然周金宝的奶奶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对娘不好?
崔氏被女儿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感觉心被针给扎得千疮百孔的,“你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娘怎么可能会害你?”
崔新月道:“现在连城里的贵人都知道我对自己生母不孝的事情,你该高兴了吧?”
她像往常一样,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全家当中,崔氏和她大嫂地位最低,和奴婢差不多,崔新月根本就没将她们当做亲人,只当仆人使唤。
崔氏多少也知道女儿的心思,“新月,那周家是何等的门第,我们崔家高攀不上啊。”她之前就同女儿说过了,只是女儿不听她的话,像是魔怔了一样,心心念念要当人上人,要当官夫人,还觉得以自己的相貌,一切都不是问题。
崔新月尖叫道:“你胡说,像我这样的好相貌,大家都说我日后肯定有出息的。”
她厌恶地看着崔氏,将她推出房间,“你走,不要脏了我的地板。”
崔氏被她的态度弄得心寒,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
崔新月越想越是不甘心,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凭着自己这张脸,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今日却在周金宝身上栽了跟头。
在胡家的时候,她在姑姑的帮助下,见过周金宝好几次。偏偏周金宝却对自己不假辞色,仿佛自己同其他相貌寻常的村姑差不多。她在他眼中,看不出半点的爱意和惊艳。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得到。
谁知道周李氏却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脸面往地下踩,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她甚至再也无法上胡家,再也找不到和周金宝见面的机会,这让崔新月如何能够甘心。
比起被她看不起的母亲,她自然更相信自己的父亲,在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后,崔新月便去寻她父亲。
崔父虽然是个大写的直男癌,在家里只把女人当物品,但他好歹有点脑子,听到女儿已经被拒绝了以后,居然还不死心,还想着攀附上去,第一次怒斥女儿:“你以为周家是随便村里什么人家吗?周家那县主的品级,比我们宣州的知府还大呢。周夫人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不死心凑上去,你以为周家是好算计的?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啊!”
崔新月缩了缩脖子,“若是我的名声被败坏了,他们也不得不娶我吧。”
崔父冷笑道:“男的就算被传名声,最多也就是说一个年少风流,再说了,你以为你随便一句话,人家就会相信吗?”
崔父将周安宁做过的一些事情一一说了一遍,“连她自己族里的人都没讨得了好,你若是真敢这么做的话,人家直接告你毁谤,到时候你没名声,还连周家的门都进不去。”
这新月以前看上去挺机灵的,现在看来,还是蠢货一个啊。若是算计真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宣州不少盯着周家这块肥肉的人早就扑上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
若不是看在新月有这么一张脸的份上,崔父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人蠢还有得救,人蠢还没自知之明就无药可医了。倘若这丫头在胡家的时候,能够设计同周金宝上床,造成既定事实,那么还有点可能混个小妾当当。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还想泼脏水,真的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
崔新月的脸色变幻个不停,可是让她就这样放弃,她又实在不甘心。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周李氏厌恶的眼神,她的眼神深深扎进她心中,如鲠在喉。
崔父说道:“你从小就长得好,即使不能嫁入周家,也可以选别人啊。当然,穷秀才的话就别想了。若是有钱人的话,就算当小妾也是没事的,当小妾也就是名份上吃亏了点。”
他越想越觉得可以,若是有哪个有钱人愿意花一千两银子纳新月当小妾,他一定马上将女儿送上去。
崔新月最是心高气傲,听了她爹有让她当小妾的想法,脸一沉,直接甩袖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将自己锁在里面,坐在窗前生闷气。
忽的,她听到了外头的说话声响起,隔着围墙,模模糊糊传了进来,因为说话声音不算小的关系,所以她一凝神,还是能够听清说话的内容。
“这张家的运气可真好,有李南这样好的女婿。你瞧,这李南又往张家送礼物了。”
“长得好不如嫁得好啊,你看这青青自从嫁给李南后,就跟着吃香喝辣了,还是县主的舅妈呢!听说他们那店铺啊,每个月都能挣几百两银子,都已经开了两间分店了。”
另一个人说话的嗓音带着羡慕嫉妒的意思,“我看那青青的相貌也没有我闺女好啊,偏偏运道这般好。她都嫁过去五六年了,也才生了一个儿子,不是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吗?李南居然就守着她一个。”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崔新月听着他们的话题又往别的地方转了过去,呆呆地坐在那里。
张青青她是知道的,村里公认这些年嫁的最好的一个。她也见过张青青,长得算是清秀,但是比起她差得远了,而且还没她年轻朝气。
她紧紧咬着下唇,一个念头就这样钻了出来,再也驱散不去。
她比那张青青年轻貌美,若是跟了那李南的话,不愁不受宠,而且到时候周金宝还得叫她一声舅婆呢,到时候周金宝和那周老夫人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想象到这个场景,她心中便一阵的快意。
崔新月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的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