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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均枼怀了身孕,性子是愈发急躁,亦是时常觉得烦闷,几乎每日都要出去走走,说起来,在坤宁宫附近散步能出个什么岔子,何况她身边还有南絮与樊良这两个一等一的高手护着。可有的人么,若是想叫张均枼出岔子,总是有法子的,或从上面,或从下面,又或是旁边。总之,这个岔子,也不是南絮与樊良想防着就能防住的。
初夏已至,天儿是愈发燥热了,御花园却是花香四溢,委实能叫人心旷神怡,张均枼在这儿待上一小会儿,倒也安逸了些。
张均枼连着失了两胎,如今好不容易再怀上,自是万事都小心翼翼的,南絮亦是一直贴身照看着,就是走在御花园里,她也是将张均枼搀扶着。
樊良便一直在她们二人身后跟着,他想是同张均枼禀报了什么,张均枼听他所言,黛眉紧跟着微微一皱,侧首瞧了他一眼,而后又回过头,不紧不慢问道:“你说老四昨儿去了西内?”
“是,”樊良轻轻点头,应道一声。
那西内关着的,不就是一个已被废为庶人的朱见潚,张均枼问道:“他可是去找朱见潚了?”
樊良再次点头,道:“卑职见他确是进了朱见潚的宅子里。”
张均枼听言禁不住冷笑一声,挖苦道:“那个朱见潚已被废为庶人,他去找他做什么,莫不是两个失势之人志同道合,还想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想这朱见潚曾几次三番给朱佑樘进献美女,着实是威胁到了张均枼,如今张均枼自是不喜他,这也实在是怨不得张均枼了。
樊良继而道:“卑职见他。提了个食盒进去,想是去给朱见潚送吃的了。”
张均枼唇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道:“他竟有这般好心?本宫原以为他是去痛打落水狗了。”
樊良并未接话,顿了片刻方才道:“应该就是去送饭的,卑职见他出来时袖口上还有一颗饭粒。”
张均枼依旧是冷着脸,只道:“怕是故意的。若真有这么简单。本宫也不必费心思除掉他了。”
南絮默然听了良久,终于接了话,侧首望着张均枼。问道:“娘娘是觉得,兴王此回去见朱见潚,另有鬼祟?”
张均枼坚持自己的意思,略是咬牙切齿。恨恨道:“定有鬼祟!”
樊良曾在朱见潚府上当过左长卫,他对朱见潚。到底也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主仆之情的,是以张均枼每言及朱见潚之时,他便会微微蹙眉,只是并不言语。更不会反驳。因为如今张均枼才是他的主子,主子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即便主子说了他不爱听的,他也只能听着。何况朱见潚早已失势。他也没有必要为他得罪人,且比起朱见潚来,张均枼更能保他平步青云,即便他跟在张均枼身边只能当个护卫,那也是备受旁人尊崇与艳羡的。
再加上,为了心中对一个女人尚存的一丝怀念……
便是在南絮侧首望着张均枼,而樊良又因有心事而无心防备之时,自南絮左手那一侧忽然飞出来一只通身雪白的猫,那猫像是被人抛过来的,重重的摔在张均枼脚前,发出一声极是沉闷的痛吟。
这猫恰巧是摔在张均枼脚前,又因事发突然,毫无预兆,自是叫张均枼受了惊吓,心中一颤,惊叫了一声,又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竟险些没站稳,幸亏南絮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着,又得樊良在她身后托着,她方才稳住身子。
“娘娘!”
樊良见了那只猫,方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只见自那只猫摔过来的方向,有个都人望着,彼时张均枼与南絮亦是回了神,纷纷侧首望过去,却见那都人望着张均枼,目中竟满是恨意,极是凶狠的模样叫张均枼实在是想不透。
南絮见她那眼神,心里头自是气不过,这便想冲过去将她抓来质问,怎知方才跨了不过一步,那都人便已转身跑开,南絮见势一惊,亦是紧接着追过去。张均枼倒是冷静,为顾大局连忙将她唤住,南絮听唤停住步子,转身望着张均枼,皱眉唤道:“娘娘这是为何!”
张均枼故作平静,作势道:“穷寇莫追,”却是转身同樊良低声道:“你跟过去,看看她是哪个宫里的人,回宫等你。”
“是,”樊良应了声,这便越过张均枼与南絮二人,暗中跟了过去。
张均枼与南絮回坤宁宫不久,樊良便已回来,张均枼这会儿正喝着茶,见他回来,当即放下茶盅,站起身问道:“跟到了?”
樊良也不多费口舌,直言道:“是清宁宫的人,卑职亲眼看见她伺候在太皇太后身边。”
张均枼听闻那个都人是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自然是又怒又怨,想她曾经是多么敬重这个皇祖母,不曾想此人竟是接二连三的算计她,起先是将瑾瑜安插在坤宁宫监视她,而今又派自己身边的都人来害她,果真是张均枼信错了人吗!
一想到这些,张均枼这心里头的气便不打一处来,猛然一声拍案,恨恨道:“去清宁宫!”
张均枼若要去清宁宫,南絮自是得跟着,可樊良又不能了。南絮儿时跟在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对她的习性了如指掌,亦最是清楚,这个老人家最忌讳男人随意在后.宫里头走动,更何况是跟在张均枼身边。
南絮见樊良亦要跟着过来,连忙停步,避着张均枼小声同他道:“你留在这儿,我随娘娘去。”
听言樊良不免一怔,却想南絮如此做,定然也有她的到底,便听话留在坤宁宫,不再跟过去。
说起来,张均枼此回到清宁宫倒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既是到清宁宫来看老人家。她又岂会空着手。
张均枼到清宁宫时,周太皇太后尚坐在软榻上,由着都人为她捶腿,与樊良方才在外头看的倒是没什么变化,这人么,年纪大了,浑身上下总难免有个酸酸痛痛的。
而为她捶腿的那个都人。张均枼亦是认得。可不就是放猫吓她的那个!
周太皇太后见张均枼过来,竟是异常的欢喜,丝毫没有不对头的。侧首示意那个都人下去,而后便下榻,望着张均枼,笑盈盈问道:“皇后怎么来了。你可是许久都没过来看哀家了。”
张均枼见势亦是微微福身,微微笑道:“臣妾给皇祖母请安。”
“快不必多礼。”正说着,周太皇太后走去拉起张均枼的手,将她拉着坐在软榻上,又道:“来。坐。”
待见着张均枼坐下,她亦是折回身坐下,垂首望着张均枼日渐隆起的肚子打量了一眼。而后满脸的笑意,那笑容。与张均枼初进宫时见到的并无不同,张均枼已是许久没有见到过了。
周太皇太后抬眼见张均枼望着她,便与她相视一笑,张均枼这才记起来带的东西,于是侧首望着南絮,又回过头来同周太皇太后言道:“对了,皇祖母,臣妾此回过来,是给您送东西的。”
“送什么东西还得你亲自过来,如今你可不能再想以往那样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了,莫不能动了胎气,”周太皇太后望着张均枼,极是慈爱,那目中亦满带和气,丝毫不像假的。
张均枼亦是迎合着笑笑,道:“臣妾哪有那么娇气,皇祖母怎么同陛下一样了。”
周太皇太后道:“皇帝疼你,哀家也疼你。”
这回张均枼仅是附和着温婉一笑,并不接话,侧首示意南絮近前,她接过南絮手中提着的竹篮子,同周太皇太后道:“皇祖母,这是陛下年初赏给臣妾的薏仁,说是南海进贡的,吃起来味道不同于咱们常吃的。臣妾一直收着,原本想等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吃,可想想等久了,怕是要变味儿了,如今臣妾怀着孩子,又吃不得这个。便想着,把这薏仁送给皇祖母尝尝,也不枉陛下一片心意。”
周太皇太后接过看了一眼,而后便侧目望了眼乜湄,示意她拿下去,而后又与张均枼笑道:“这薏仁可是皇帝赏给你的,你果真舍得送给哀家?”
张均枼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周太皇太后道:“这倒也是。”
这周太皇太后果真是极在意张均枼腹中那皇儿,说话间总有意无意打量她的肚子,这会儿闲着没话说了,便又问道:“枼儿啊。”
张均枼应了声,睁大眼睛望着她,她问道:“算是你这一胎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张均枼道。
周太皇太后微微低眉,垂下眼帘呢喃道:“四个月……”
“那你这些日子,可有孕吐?”周太皇太后这到底是想问什么,张均枼还琢磨不透,便如实答道:“有,这几日次数愈发多了。”
周太皇太后一面轻轻点头,一面又问道:“那……你这些日子,是喜欢吃酸,还是喜欢吃辣?”
老人家果真还是在意生男生女,竟是问得这般直白,这酸男辣女的道理,张均枼到底还是明白的,她近来倒是喜好吃辣,可她又不愿叫太皇太后知道,免得伤了老人家的心,又不好撒谎,若说这老人家满心期待着抱个孙子,倒是张均枼偏偏生出来一个孙女,那这孩子将来可就不讨喜了。
张均枼正是纠结,这周太皇太后都已经问出口了,她也不好躲着不回答,索性言道:“臣妾这些日子胃口一向挺好的,酸的辣的,都喜欢吃。”
周太皇太后没法子,便讪讪一笑,又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好巧不巧,偏偏是这会儿,吓着张均枼的那个都人忽然打了个喷嚏,周太皇太后循声望过去,道:“陶韫,你去泡壶茶来,哀家有些口渴。”
“是。”
原来那都人便是陶韫,张均枼对陶韫这个名字亦是有些许印象的,当年就是这个陶韫与郑金莲一同进宫,她也是当年险些就被周太皇太后送给朱佑樘的良家女。
可张均枼素来与她无冤无仇,她又是因何缘故竟要害张均枼,莫不果真是受了周太皇太后的指使!可周太皇太后对张均枼腹中那个皇儿,分明是满心欢喜的,又岂会害她。
张均枼微微凝眉,见陶韫出了殿去,便也站起身,同周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天色不早了,臣妾也该回宫了。”
周太皇太后点头应了一声,到底理不可废,张均枼就势微微福身行礼,温婉道:“臣妾告退。”
“好,”周太皇太后说话间亦是站起身,望着南絮,略显严肃,语道:“南絮,千万伺候好了。”
南絮便也福身,应道一声“是”,而后便依旧小心翼翼的将张均枼搀扶着出了正殿。
张均枼与南絮主仆二人走至殿外,方巧也遇陶韫两手端着木托回来,她便有意拦在她身前。
陶韫见张均枼挡在这儿,这便抬起头望着她,唤了一声“娘娘”。
张均枼见着陶韫望着她时那目光,柔情似水,一双美目晶莹剔透,清澈无杂,丝毫没有方才那凶狠与杀意。
由此,张均枼自是一愣,顿了顿方才问道:“茶泡好了?”
陶韫细声道:“是。”这个陶韫极是乖巧,不像方才那个的凶煞与狠厉。
张均枼亦极是温柔,与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泡的茶总不及煮的甘醇,你伺候着皇祖母,得合着她的口味来煮茶。”
陶韫亦是冲着张均枼露出莞尔一笑,毕恭毕敬的笑道:“奴婢明白,多谢娘娘教诲。”
张均枼点了点头,道:“嗯,去吧。”
“是。”
张均枼见陶韫越过她进了殿,便也转过身望着她的身影,亦是借此机会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方才放猫吓她的那个陶韫的身影,她亦是细细的打量过,与这个陶韫竟也有几分不同的。
南絮着实费解,低低的唤了张均枼一声,张均枼这便回过身,缓缓移步走开,久久方才同南絮道:“不是她。”
“不是她?”南絮微愣,惊道:“难道又是兴王?!”
张均枼一声冷笑,只道:“保不准就是他!”
“娘娘,这兴王是想挑拨您和太皇太后的关系!”
张均枼目光略显凶狠,愤恨道:“是不是本宫对他太仁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