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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阵惊呼,壮观炫丽,可谓奇景。
都说凝香公主天生异香,但大家都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真叫人大开眼见。
那蝴蝶竟与那少女嬉戏玩耍一般,少女粉唇弯弯,甜美纯真,即使那双无神的眸亦是突然间流光溢彩一般,轻裾随着清风飘远散开,如腾起一股仙雾一般,而那少女竟宛如从天而降的蝴蝶仙子。
一舞终,那些蝴蝶围绕着她,久久才散,大家无不震撼在那少女舞艺中。
这女子堪称绝了旎。
在场众多男子朝她投去的眸光中,尽是欢喜爱慕。
琳琅公主看着那些差点流出哈喇子的男子,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勾了魂?她鄙视地看了眼从楼上下来走至她面前的凝香,撩拨了下刘海,心中轻哼一声,舞跳得再美再奇又有何用,还不是个瞎子鞅!
皇上与太后尽夸凝香出落得越发美了,可谓是德艺双馨。
“凝香多谢皇兄与太后娘娘谬赞。”凝香声音轻软甜美,听着就让人舒服,太后笑逐颜开,抚上她手,拉到自己手心里,“凝香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本宫虽非你生母,但你这般优秀,招人怜爱,本宫定会替你觅户好人家,你这婚事便由本宫来替你做主。”
凝香面色一僵,为难地小声说道,“凝香才十四,还想在宫中多陪陪太后娘娘、皇兄还有五哥……”
琳琅心中高兴,碍眼的小贱蹄子,嫁出宫才好,亲丞相的大儿子秦金宝不是一直对凝香想入非非么,嫁给这个大色胚才好呢。
“母后,今日是白将军庆功宴,谈论凝香婚事不适宜,还是等年后凝香年纪长些再说吧。”
亏得皇上替她解围,凝香心中感激,虽目不能视,还是朝皇上那边投去感激目光。
“也好,便再留凝香一些时候,让她在宫中多尽些孝。”太后不看僧面看佛面,自上次皇上禁足了丞相,皇上的翅膀是越发硬了,手段亦是越发厉害了,再也不是当年对她唯命是从的无知少年了。
“凝香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施了礼,这才坐回琳琅公主旁边。
岳东睿撑着下颚,看着那姿色平淡却舞艺惊人的少女,勾了下唇,“这才叫有看头。那些个妩媚妖艳的女子与她比起来,那真是庸俗、俗不可耐。”说着,眼角有意掠过对面那位女子。小侯爷音量有意提高,夏婉安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她细长的手指抓了抓大腿,这小侯爷说话当真不客气。
秦小鱼有些不解,为何岳东睿偏不喜欢她大姐?据她所知,她大姐又没与他有什么交集,也没得罪过他。
岳东睿挑了挑眉,“你是否想问我为何讨厌夏家那大千金?”
许是被凝香公主愉悦人心的舞蹈所感染,她心绪已然平静许多,听得岳东睿再次来搭腔,她便点了下头。
“这便是眼缘,本侯爷瞧她狐狸精样便不喜,而且本侯看得出她与你似有嫌隙。”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她耳边说。
秦小鱼先是一惊,这侯爷嘴巴真毒,怎拿人家娇滴滴的大美人与狐狸精作比?可狐狸精又如何,菊花公子不是爱得不行不行的么?
突的,她又是一骇,她与夏婉安有嫌隙这么容易被人看出吗?若是让人察觉出她们的关系,那可不是暴露了自己身份,她不敢再想……
她只扯了扯唇,轻声回道,“侯爷,你还真爱玩笑,那夏婉安是夏妃娘娘亲大姐,我一个奴才能与她有何嫌弃?”
他仍是笑,有些神秘轻狂,看向台上某位骄傲的女子,道,“方才凝香公主的蝶舞惊艳全场,可谓教我们这些粗鄙爷们大饱眼福,琳琅你作为凝香的姐姐,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吧,不如也来表演一个,让我们再开开眼?”
岳东睿话音刚落,偶有角落传来嘲弄笑声。
众人皆知,这琳琅公主啊除了会耍鞭子来打奴才,是一无长处啊,这会儿岳小爷让琳琅公主展示才艺,不是成心捉弄她么?
琳琅捏了捏手掌,这个该死的岳东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着实可恨。
但这人提了出来,她亦不能回避不作答啊,只挪了下屁股,绷着个脸,道,“前几天本公主不小心跌进了湖里,染了风寒,现在身子仍有不适,岳小爷还是另荐他人吧。”
太后眸光晦涩,瞥了一眼琳琅,这丫头比起凝香来,刁难任性,蛮狠欺奴,哪有一点皇家公主应有的风范?索性这性子像她,够无情、有手段,只是年纪尚小,还不能沉得住气,将来稍加培养,也是能成材的。
众人听得琳琅这话,又再次偷笑起来,这琳琅公主啊确实是跌进了湖里,却不是不小心。
听说,就在三日前,琳琅公主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被蜜蜂围着蛰了个半死。
经过的宫人们都说,这事奇了,这蜜蜂啊都长了眼睛似得,竟往公主的屁股上蛰,惊得公主是又蹦又叫,最后扯了下身裙裤,跳进了荷花池里,才摆脱了那些蜜蜂。
这一出可真真是狼狈到了极点,宫人们还说,这是琳琅公主喜欢打压欺凌奴才,是恶事做得太多,才遭了报应。
这事啊一传十十传百,宫中哪人不知,只当笑话听了。
看着被岳东睿折腾得如此尴尬的琳琅,秦小鱼不自觉地也是想笑,这琳琅被蜜蜂蜇,落进湖里,出尽丑相,可都是她送给琳琅的惊喜啊。
就在琳琅给她一鞭的当晚,她就捉住了琳琅的内线陆丸,她交给陆丸一包药粉,那里可是专为琳琅调制的“异香粉”,能达到“蜂拥而至”的惊人效果。
谁知那陆丸也当真给力,哪里不能洒,偏将这药粉洒在了琳琅的坐垫之上,于是琳琅才高高兴兴去逛御花园,却被花间蜜蜂追杀,蛰了个满股的包。
据小安子从琳琅宫打听来的消息,那些个蜜蜂可真毒,将她生.门处蛰得都肿成了个馒头,连撒尿都疼得不要不要的。
今日琳琅一入殿,就让人在她椅上多加了个垫,就是为了减轻臀上之痛吧。
秦小鱼也当真佩服她,那啥都肿成馒头了,也还能来参加征西将军的庆功宴,坐在那里还一动不动跟个没事人一样,可真谓“女中豪杰”。
琳琅见得众人怪异笑脸,又恼又气,连着屁股瓣都突然刺般疼了起来,她至今都想不通蜜蜂为何会围攻她,对象还是她的屁股?
在她被蛰后,她安插在悦仙宫的小太监陆丸突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派人去敬事房查,得到的消息却是陆丸身患顽疾,被遣出宫了。
秦小鱼被她甩了一鞭破了相,她就这么倒霉被蜜蜂蜇,紧接着陆丸还神秘消失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
她猜测,这事绝对跟秦小鱼脱不了干系。
她咬了咬牙,愤懑地盯了秦小鱼一眼,当着皇上、太后的面亦不敢发作,只得强忍了去。总有一天,她会教秦小鱼生不如死。
“既然琳琅公主你身子不适,那我不能勉强你不是,那今日只能说我们没这个眼福了。”
岳东睿捉摸人时就像笑谈人生一般一笑而过,微微眯眸看向秦小鱼,她亦抬眸看向这放浪的公子哥,他黑眸光彩夺人,正对着她不羁轻笑,好似在说,看吧,本小侯说会给你报那一鞭之仇,决不食言。
她不由地也随他笑了,他看似风.流之极,倒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真男儿。
二人交流得愉快,对面那位大将军与身旁佳人推杯换盏之际,却无意扫了那二人一眼,手中酒杯攸得握紧。
倒是殿上最高位那黄袍男子,温润浅笑,一双锐眸凌厉,两道冷光那位倜傥的小侯爷,让一旁的王中仁犹自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睇了自家主子一眼,这下可好了,有一个白韶掬不说,还多了一个岳东睿,都是风华绝顶的男子,情敌如此多,皇上怎吃得消?
王中仁心中又是一个哆嗦,他为毛说这些人是皇上的情敌,既是情敌,那便是说皇上对秦小鱼有情意?
想到这里,他越发慌了,可谁让皇上那夜给秦小鱼送完夜宵回来后,就命他秘密召集了五名相貌鲜嫩的小太监入了乾清殿,还紧紧闭了殿门,让他留守殿外。
没一会儿,那些小太监个个捂着脸羞答答地跑了出来。
他问他们,皇上在里头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说,皇上让他们排列站好,让他们扎马步蹲好,依次抄了他们一把裤裆。抄完后,皇上还振振有词道,“没那小东西切得干净。”
当时,王中仁听罢,便知皇上完了,这恋.奴癖是治不好了。
皇上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孽,这辈子才会栽在一个小太监手里?
怀帝拧眉瞧了身旁老奴一眼,“你作何一直叹气?”
“老奴有点冷。”那是心冷。
怀帝长眉拧得更紧了,低了声去,“朕看你这老泼皮是欠揍。”
且不说王中仁是不是真的欠揍,怀帝声音虽不大,但语气中俨然含着怒气,惹得近旁几位嫔妃关注过去,皇上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这会风云变测般变了脸呢?
这会儿,大将军身旁那位明艳生姿的女子又缓缓站起,瞥过秦小鱼和岳东睿,眸中有抹不明笑意,她出列说道,“臣女近日来听闻宫中有一名小太监,才入宫两月就连升多级,从默默无名的小太监升为六品大公公。堪称太监中之传奇。想必这位小公公,必是个绝顶人才。否则,怎能受皇上器重,又受太后恩宠呢?臣女还听闻这位公公不止能言会辩,更是才华横溢。今日有幸在这里再见其本人,更是心生钦仰。”
夏婉安说着,轻步移至她口中说的那位可称传奇的公公面前,不饶她特意走到那人面前,众人也知这位公公是谁?
当下宫中,就属此人最火,据说让秦丞相禁足二月,也有此人的功劳呢。
秦小鱼瞧着夏婉安描摹精致的眼尾勾弄过自己,就转身面向皇上,“臣女斗胆,恳请皇上容她为大家也展示一番,那么臣女也算不虚此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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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婉安点了这个火,自然有人来扇风。
“是啊,皇兄,何不请鱼公公也来随性表演个,助一助兴?”琳琅掀唇说道,给了岳东睿一记恶狠狠的眼色,谁让你推我入火坑的?
这两个女人真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又有几位大臣纷纷赞同琳琅公主的意见,这几位大臣都是丞相党派,自然要为秦丞相出一口恶气的。
众多恶意眼神朝秦小鱼投来,秦小鱼微微咬着牙,用力得捏着手中木筷。
夏婉安高傲地看着难堪的秦小鱼,自认为这番话说的真是无懈可击,她清楚得很,她这个幺妹啊从小便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不感冒,对于琴棋书画也只是懂个皮毛而已。
秦小鱼怎么不明白,夏婉安明面上是夸她,实则是想让自己出丑而已。
岳东睿神色微急,这祸似乎是他给挑起来的。
对面白韶掬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他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看客,那怀帝也是从容,只淡淡看向夏婉安,“夏小姐可是眼睛不好,你没瞧见鱼公公另一只手受了伤么?”
心中莫名一恸,手中又是微微一紧,那箸尖抵在大腿上,微微一疼,她往那双箸子瞧去,顿时想到什么,眼中由灰败变为惊喜,再抬眼时,已是眉眼飞扬,再往夏婉安脸上瞧去,却见她一张小脸红白交加。
也是,被皇上当着这么多人羞辱,自然羞愤难当啊。
夏元杏见这女儿也是胡闹,如今都知道那鱼公公是皇上看重的人,也是她得罪的起的吗?真是自找苦头。他沉了沉眉,起身拉着女儿向皇上赔罪,“皇上,小女无礼,您切莫与她一般见识。”
怀帝悠悠凝了白韶掬一眼,似怒含嗔动了下眉,“若非看在白卿与夏卿面上,朕必定治了她罪。”一撤手,令这二人回到原位。
琳琅不干地咬唇,皇兄护着那小太监未免也太过火了,这哪里是给白韶掬颜面,若是给他颜面,还能驳了夏婉安不成?
夏婉安亦没想到,本也打算靠着白韶掬来羞辱一番秦小鱼,岂料皇上将一名小太监看得比征西将军还重!她怨怒扫了秦小鱼一眼,握了握手掌,给皇上再施一礼,便欲随父亲下去,哪知那人郑重其事的对她说了一声,“慢着,夏小姐。”
夏婉安扭头,惊疑地看着那个已然起身的小太监,艳红的唇瓣碾开,“鱼公公,可是有何赐教?”
“赐教自是不敢当。”秦小鱼虽是一身不起眼的靛青太监服,压低的帽檐下依稀可见脸颊上那道若长的淡粉色新痂,这貌相真是不咋地,但这人身上倒有几分泰然自若的气度,她又看了眼那些刚才嘲笑着要求她出来卖艺的官员,猛地眼色一厉,教那些人只觉这小太监不可小觑,又听得她慢条斯理道,“夏小姐,你不是希望奴才让你不虚此行么?我们何不切磋一下?”
“切磋?”
夏婉安自然是笑开,甚至在场没几人不在笑,别说那夏家的长女不比寻常人的姿色,就说这才能也是在长安城诸多名门淑女中排在前头的,这小太监却说要挑战这夏小姐,只怕是自取其辱了。
夏婉安仍是笑,“我可有听错?鱼公公,可要量力而为才好。”
“夏小姐,你没有听错,奴才也没有讲错,咱们就比琴艺如何?”
这鱼公公看似倒向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更多人只觉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这琴艺是夏小姐最为拿手的,从刚才那曲匠心独运的《凤求凰》便能看得出,这夏婉安曲艺精湛。
大家都在议论这个小太监啊仗着皇上宠爱便不自量力了。
王中仁紧紧抓着白佛,颇为这个小太监担心,倒不是怕她琴艺不佳,只是她左臂伤势没好,这弹出来的也不像样啊,丢了皇上脸面不是?
岳东睿挑高了眉,兴致愈发高了,他可不曾听过这小太监会弹琴啊?
白韶掬就杯中酒一饮而尽,菊花酒的淡淡花香在他唇齿间流转而过,到了喉头,只剩下一番辛辣,这人生啊与酒是一个道理,辛辣才是真滋味。他便看看这个太监到最后将会输得多惨?
“小鱼儿,那朕便拭目以待了。”慕容肆敛了下眸,随之长眉扬起,眼中不同于前着,除了期待外,便只胜欣赏了,大概是赏识她这份过于常人的勇气罢。
她朝皇上一恭敬揖,像是多谢他对自己的肯定。
秦南心微蹙了下眉,这一主一仆二人何时有了这番默契?这奴才才进宫不多时,不是么?
大多人抱了“你爱作我就敢看”的冷漠态度,权当是酒时余兴节目罢了。
夏元杏却不这么认为,他虽没与秦小鱼接触过几次,但从那次她被下了媚药之后自救之法,便可见这人机智,如若她无必胜之法,自不敢挑战女儿最为拿手的古琴?
他拉了一下女儿手臂,示意她莫再与秦小鱼比下去了,她淡淡挣开夏元杏的手,低声说了一句,“爹爹,你还不了解女儿为人吗?”
夏元杏怎能不了解这个女儿,就是
好胜心太强,事事要争第一,可与一个小太监争,赢了又有多体面?
欲为大树,莫与草争,如斯简单道理,这个女儿怎不明白?
他叹气,掷了袖子,转身落座,周氏抚了下夏元杏的手,意思是,莫要担心,等着看吧,咱们女儿定能取胜。
夏元杏眉头皱得更紧,这大女儿便是遗传了周氏这般好胜好强的新型,周氏若是有锦儿她娘半分体贴识大体,他何以这般苦恼?
“鱼公公,以公平起见,待会儿弹奏,我只用右手,莫让人说是我欺你一只手上有伤,胜之不武。”
秦小鱼唇角攸得扬起,“不必了,夏小姐。你方才已弹奏了一曲《凤求凰》不是吗?何必再多此一举?”我的好姐姐,胜之不武,你以为你必定会赢我么?
四下非议再惊起,这秦小鱼也太过自负了吧,夏小姐以公平起见,都饶她一只手了,她却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脾性素来难以捉摸,这太监有样学样倒越发相似了去。
茶盏功夫,内侍受命将古琴搬出,请秦小鱼一道去二楼演奏,岂料她又道,“莫琐碎了,便将琴置于这里就好。”
不知哪家贵公子哥,想是夏婉安的爱慕者,小声嘀咕道,“也是,搬上去也是输,岂不费事?”
秦小鱼只做没听到,完全不以为意,大家见她注视着那把放在她眼前的古琴迟迟不动,皆以为这是怕了吧?
燕王有丝担心,轻咳一声,提醒她,若是现在认输,为时不晚。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她提出比试的,又岂可未比先认输呢?这不是她的作风。
有又些急性子的人传来催促之声,她却不慌不忙地抬手,将手中一支筷子朝琴掷去,整根筷子插.入琴弦之中,顿时发出极其刺耳惊响,在场人几乎全数站了起来,捂住了耳朵。
夏婉安亦是捂住耳朵,眼中满是讥诮,“鱼公公,你若是怕,认输便是,我亦不会笑你,何故毁琴?”
那琴弦突断之声实在刺剌,大家耳有余声,心有余悸,仍是惊恐地看向秦小鱼那处,对秦小鱼真是又厌又嫌,是啊,这怕输就莫比试,何故毁琴?
慕容肆专注看着那毁琴之人,眉眼笑开,秦小鱼啊,秦小鱼真有你的。
“不,是这位鱼公公赢了。”
席间不知是何人说话,清脆娇滴的音色,俨然是个女子,大家循着那声源处看去,只见那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峨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细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这女子不俗亦不艳,恰到好处。
她不是别人,正是季显知的独女季沛玲。
季显知是保皇派首脑,就算秦遇没被禁足,他在朝中帝位亦是举足轻重,那出声之人是他的掌上明珠,大家不敢斥责于她,微微抿了唇且听她慢慢道尽其中原委。
夏婉安着实愤怒,管她是否是季太傅的女儿,便忿郁问道,“鱼公公她毁了琴弦,何以言胜?”
季沛玲灵活的眼眸一转,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几分慧黠,着实是个精灵般的女子,她笑着说,“秦时有位音乐名家——高渐离,作了一首曲子只有七音,却能把七弦之音用上,称作《惊梦》。是说明这个音域广阔,更有令人惊醒之意。鱼公公,我说的可对?”
秦小鱼眼中有抹惊色,不愧是翰林院大学士季显知的女儿,真是博通古今啊,她朝她一笑,欣然颔首。
夏婉安虽精通音律,对高渐离的大名也有所耳闻,却从未听闻过高渐离还有《惊梦》一作?
“季小姐,就算是我孤陋寡闻吧,不曾听过高渐离之名曲《惊梦》,但,何以见得鱼公公便赢了我?”
“刚才鱼公公掷箸断弦,夏姐姐你就没有看到现场众人的反应吗?”季沛玲说着,便朝秦小鱼走去,莹白小脸带着娇俏笑意,朝着后者福了一福,一双水眸明亮生辉,“沛玲今日有幸认得鱼公公,实乃三生有幸。”
秦小鱼微微一惊,不曾料她会说这话,敢忙将她扶起,“季小姐如此大礼,教奴才如何担当?”
众人随即了然,面面相觑,方知那掷箸断弦,竟有惊梦了无痕之意,但大家仍有疑窦,高渐离这一名曲大家亦是闻所未闻,不会是季沛玲在幌人吧?
季沛玲见大家眼中疑色,却是嫣然一笑,“大家都知高渐离乃燕国著名琴师,更擅击筑。后秦灭六国后,秦王因为高渐离击筑太好了,就请他来王宫为他击筑,可是高渐离是荆轲的好友,秦王自然有所防备,事先命人将高渐离的眼睛弄瞎,以为这样高渐离就没法刺杀他了。但高渐离往筑里灌铅,趁秦王听曲正入迷时,使劲朝秦王砸,想杀死他,但是很遗憾失败了,还是被杀了。
这曲《惊梦》正是高渐离遭秦王迫.害,双目失明一愁不展之际偶然创下,当下,他便想到灌铅入筑来行刺秦王,是有惊梦醍醐之意,更是警戒世人无论处境多险多难,都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你们不觉得
,鱼公公,身残志坚,自强不息,不正有高渐离一般的风范么?”
季沛玲年岁与琳琅相仿,正是豆蔻年华,但小小年纪颇承太傅大人之清正傲骨,缓缓述来之时,却是言辞铿锵,比在场无数男子更是出色。最难得的是,这位贵家小姐,满腹经纶,却不比夏婉安那般喜爱卖弄。
若非这女子今日为她说出这番话,大家却是不知长安城中还有一名叫做季沛玲的女子,在音律方面已是造诣高深。
季沛玲又朝众人盈身,礼数周到,挑高了眉眼乐淘地看向季显知,“爹爹,我说的可对?”
也有人与季显知挨得近,轻声问他,“沛玲丫头所言可是真的?”
季显知笑着点头,眼中满是称赞之意,“小女所说全数真实,史鉴中有记载高渐离所作《惊梦》的前后因缘,大家若是不信尽管去查阅史鉴。”
史官就在这,很快回应了季大人,证实了高渐离确有作《惊梦》一曲,这才让诸位释疑。
“鱼公公,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岳东睿秦小鱼鼓起掌来,瞧着她的一双黑眸中又多了几份猎奇。
“多谢小侯爷夸赞。”秦小鱼抱拳谢过,得意地望向黯然失色的夏婉安,大姐啊大姐,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又有一些人过来拍马屁,这些人中少不了孔一鸣,他说,“鱼公公,你真是琴艺了得啊,让我们这些鄙人又再次开了眼见,教我们好生佩服。”
琴艺了得?怎么可能?夏婉安哪能甘心,明明,这个幺妹,压根不会弹琴。难道她还藏了一手么?
夏婉安暗暗咬牙,这个夏锦实在可恨又狡猾,这般都刁难不到她,反倒自取其辱。
夏元杏怨怼地扶了扶额,要怪只怪这女儿不听话!狐狸没逮着反惹一身***,还令他这个当父亲的如此难堪?
其实吧,秦小鱼还真不会弹琴,那一招不过在戏班子里见过,才知有一个音乐大家——高渐离,在被囚于秦宫之时,创下了《惊梦》一曲,今日夏婉安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刁难她,更何况菊花公子也在这里,她才赌了一把,否则她今日定输的很惨。
季沛玲说罢,便默默回到人群之中,腹有诗书气自华,大约便是季沛玲这般的女子,幸没嫁给秦金宝那色胚,岂不糟蹋?
她看向这女子,微笑着再次谢过。
季沛玲回以她明媚笑意,她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她听父亲说过,宫中那位秦小鱼公公,曾在父亲孤立无援时,不畏奸相权后,果敢为他慷慨陈词出手相帮,不止教那道德败坏的秦金宝挨了五十大板,更因此她才终能如愿以偿跟秦金宝解除了婚约。要说谢啊,她谢这位鱼公公才是。
那位要让这太监尝一尝人生辛辣的将军,此时正微微打量着丑太监,清隽的眼角不由微微扯长,这只癞虾蟆还真是出人意表呵。
夏婉安就在他身旁,将他眸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更是添堵。
怀帝这时龙袍一掀,起了身,从大红鲜毯铺陈的台阶上步步走来,风姿湛然,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让台下众女不由心潮澎湃,但那人一双清眸却是直盯着某太监的背影,某太监正与孔一鸣等几位大臣吹牛。
突然,身边几人脸色怪异不再调侃,秦小鱼正纳闷,看向孔一鸣,他拘谨地动了下眉,正愣愣望着自己身后,她隐约闻到一股正在逼近的危险气息,回头,那位丰神如玉,倜傥出尘一身明黄的男子映入她满眼,攸得她心神一荡,又马上行礼,心中腹诽,这怀帝何时到她身后了?
“你是个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的太监,朕是一直知晓的,若非今日一见,朕还不知你这太监竟多了高渐离先生的一身风骨?”
他大放厥词后,又逼近一步,她心中不由地颤抖,瞧着他这双暗波浮动的眸,顿时又想到了他偷袭她下.三.路的那夜,一时间她敛神屏气,双腿又不由得夹紧,惨兮兮垂了脸道了声,“那都是季小姐的谬赞,皇上您不得当真,不得当真。”
他波澜不惊地扫过她那两条颤悠悠的小短腿,幽幽一笑,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递到她眼下,秦小鱼不由地心房纤颤,他掌心中却是一副花纹精致的银筷,抬了下眼睑,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心中又骤紧,听得那人微微炙热的口吻,“你那筷子不能用了,用朕这副。”
在众人一阵唏嘘与倒抽冷气声中,秦小鱼谢了隆恩,颤巍巍地接过那人筷子,冰凉的手指擦过他温热的掌心时,一股热气从心窝蹿上了耳后,在她握住筷子即将撤手时,那人竟拢了下手指,不着痕迹地抚过她手,教她耳后那抹红热蔓延到脸上。
众人依稀记得燕王大婚当日皇上见这太监疗伤时痛苦,便亲自喂桃给她,今日又将用过的筷子给这太监使用,这股气氛当真是怪异暧昧,惹人遐想。
别说这些外人,饶是当事人秦小鱼也说不出这怀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总觉这并非好苗头,就在刚才她谢了恩,在他转身时,又见他眯眼盯了她下盘一眼,总有
一种感觉——叫做我离***的日子不太远。
太后见了这般,狠狠瞥了皇帝一眼,皇上竟将御用之物给了一个太监,这成何体统?红唇一动,刚想动口,思及丞相已被禁足,皇上现在羽翼渐丰,此时招惹这人绝非什么好时机。
皇上回坐于高首之位,深顾了那太监一眼,望向白韶掬,便命王中仁宣读圣旨,犒赏白韶掬之大军。
银两物资等赏赐自不在话下,可见皇上对白将军的器重,虽说是器重,但到底是帝王,心思深沉,即便是委以重任的大将军也是颇有猜忌的,否则白将军都回朝多日,却只令他所辖的十万虎豹营扎营在千里之外?
白韶掬三拜九叩代他十万虎豹营将士谢过皇上厚赏,在皇上说了声“白卿快请起吧”,才起了身,抬头看向怀帝,只见这位温润如玉的帝王眸中笑意不达眼底,也是,怀帝由一个不起眼的王爷坐到如今位置实属不易,可谓是步步为营,可他不也是如此,自他考取功名入仕以来就在君王侧,可谓伴君如伴虎,岂容半分闪失,他不禁眸光微微一敛,默默退至一旁。
犒赏过后,沾了白将军的喜气,气氛变得更为融洽。
清扬的丝竹声再次奏响,几个衣衫暴露妖美的舞姬从殿外缓缓而入,香肩半露,腰肢灵活,舞袖飘长,裙裾飞扬,个个鲜艳撩人,妖媚地施展着舞技,若是有幸被哪位权臣看中,也不枉费尽心思入这高宫深院。
舞姿香艳,一些男子贪杯的臣子们已是喝得微熏,席间杯觥交错,酒香四溢,有女子趁着一派热闹之际,悄悄从殿中偏门离开,也是,今日输给了一个太监,丢脸不说,还砸了长安城名媛才女的招牌,自然是没有颜面再待下去了。
秦小鱼看着灰溜溜离开的夏婉安,好不乐哉,与岳小侯爷再碰了杯,尽兴饮下,可才半响,那白衣男子无声地与皇上打了个眼色,朝皇上一拱,又飞快退下。
猛地,秦小鱼手中酒盏用力一捏,脸上所有笑容戛然而止,赢了夏婉安,又如何?
夏婉安的反击,告诉她,这场三角的感情比试中,输的人只会是她而已。
因为,那人的步伐从不会为她追逐或逗留。
---题外话---别的不多说,我用加更来回报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