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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开业前三个月,已经在官网接受线上预订,三天前正式投入使用时,就有大批客人入住,地下停车场已经并不冷清。
空旷宽敞的地下空间里,进出车辆的车轮碾过减速带时,摩擦出的响动被放大无数倍,响彻耳畔。
江偌跟他对视一眼,垂下眼睫,按着裙摆躬身坐进去。
电梯的方向,一行人交谈着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江舟蔓抬眼便看着陆淮深的座驾开出停车位,往出口驶去。
江启应父子正跟钟慎相谈甚欢,江舟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车尾而去,她渐渐听不清近在身旁的说话声,满心满脑都是刚才车门关上之前,在她视线内短暂停留的身影。
陆淮深本来早就离开了,特地在这里等这么久就是为了江偌?
接下来他们又会去哪儿?去陆淮深的家里?也不能这么说,那里是他们共同的家,是婚后爱巢。接着呢?名正言顺住在一起气,过着那些平常而又细碎的夫妻生活?
她陷进自己的想象里无法自拔。
她多希望陆淮深对江偌,是像他曾经对自己那样,那江偌迟早有一天步自己的后尘,那她只需要静待那天的到来,然后悲悯地看着江偌,告诉她:你和我没什么两样。
你是江家亲生的又怎样?你也跟我没什么两样。我爸现在得到了江家的一切。
可她转念又想起在陆二叔家里那晚,陆淮深即使给她留了台阶,甚至没有说她一个不字,但他每个字的重心,每句话的出发点,都意在维护江偌。
可她被陆终南请去陆家那晚,她曾自以为陆淮深在公然偏向自己,其实他的注意力还是在江偌身上。
因为江偌故意说难听的话气他,他怕江偌口不择言惹怒老爷子……
陆淮深对自己的维护,从来都是出于客观原因,因为跟她的关系需要他那么做。他维护江偌,仅仅因为看不得江偌受人欺负。
人果真要摆脱掉无谓的自信和自负,才能看清事情真相。
她曾一味地陷入一段感情中,认为它稳定得不会被一切因素动摇,她沾沾自喜于陆淮深对她的包容与尊重,认定婚姻会是他和她的终点。可当现实和她的认知出现偏差,她一边接受现实,一边不遗余力地想借助外力稳固这段关系。到最后,当自信被消耗殆尽,她才在筋疲力尽中把事情看透彻。
可看透了又怎样?人都是一样,道理都懂,但不愿意接受。
江舟蔓越想越觉得意难平,胸腔里的情绪仿佛要挤破喉咙溢出来,自己都没察觉到脸上流露出来的狠色与固执。
一只手突然从后伸来拉住她,江舟蔓猛地回过神,见她哥正面无表情盯着她。
他们已经到了车边,她爸正在跟钟慎道别,江舟蔓察觉自己走神失礼,低下头躲避着她哥的目光。
上了车,江渭铭和江觐坐在后面,江舟蔓坐副驾驶。
江渭铭解开自己西装的扣子,发出一声冷笑,“这个钟慎还真有点本事,跟谁都玩迂回战术,我们已经把话说得明白,合作的诚意也拿出来了,他始终不表态。”
江觐反倒沉着得多,“他现在是拿不准我们两家的关系,一边吊着江氏,一边在陆淮深身上下功夫,如果陆淮深跟他达成一致,提出条件要江氏出局,钟慎会毫不犹豫放弃江氏。”
“可我们现在有许家!”江渭铭掷地有声,“将来江家和许家结成姻亲,如果钟慎愿意合作,相当于帮他打通了首都的路子。”
江舟蔓悠悠地说:“这不是还没成吗?既然我们单独找上他,钟慎肯定已经知道陆江两家不可能再同时合作。江家和许家,还是陆家,钟慎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做决定的。”
江渭铭从后座看向自己女儿的侧脸,拉着脸接话:“谁让你留不住陆淮深的。”
江舟蔓不可思议地愣了愣,江觐为自己妹妹说话:“这也不能怨她。”
江舟蔓的情绪统统爆发,她自嘲一笑,“对,是我留不住他。谁让你当初卖女求荣,嘴脸太难看,人家压根就没把你女儿放在眼里呢?嗬,目的不成,也是我的错,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我在中间,你会有今天?当年坏事全让我去做,现在锅也让我背,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好亲爹!”
江启应在听见‘卖女求荣’四个字的时候,脸色一青,听完更是又怒又愤,直喘着粗气,“反了你,真是反了你!”
江舟蔓不屑一顾。
江觐看了眼江渭铭:“她已经尽力了,别出了事就推卸责任,你还真以为陆淮深是什么好把控的人么?蔓蔓你也别口不择言。”
江渭铭被江舟蔓那番话气得就要失去理智,“我还说不得她了?!你看她最近干的什么事?要她跟老李的儿子的见面,她跟人吃了顿饭,把人家讽刺得颜面无光……”
江舟蔓怒然打断他:“你扪心自问为了攀姻亲,你让我见的都是什么人?对方满口黄牙油头肥耳,三观败坏,把我当生育工具,婚后还不能干涉他的事,你真的觉得这种人是正常的吗?我讽刺他算好的,要不是念在你和李叔叔有交情,我直接拿开水往他脸上泼!”
“嫌人丑直说!陆淮深喜欢你吗?你还不是上赶着!”江渭铭一张脸气得皱纹都挤在一起,“你不就看上他长得人模人样吗?长得好看管屁用,关了灯还不是一个样。”
江舟蔓心里想能一样吗?陆淮深那身肌肉跟那姓李的啤酒肚摸起来的感觉能一样吗?!
一回忆起那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满身腻歪的体味混合着刺鼻古龙水的味道,她依然觉得作呕。
她悲哀的发现,除了陆淮深,再也遇不见哪个男人能跟她的理想型对上号,或许应该说,她的理想型是按照陆淮深的样子塑造的。
她麻木地说:“至少陆淮深尊重我,姓李那个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不把女人当人看。”
江渭铭不屑的冷哼。
可见,他自己也从未把女人当人看的,连他自己的亲女儿,他也只当做是用来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而已。
江舟蔓突然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一个女人在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前谈尊重和平等,就是在挑战他们固守千年的男性权威地位。
自己的亲爹,跟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除了有她父亲这层身份,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江渭铭又说:“那今晚让你见了几个伯伯的儿子,你讲几句话也对人家爱答不理的。”
江舟蔓懒懒的说:“我不喜欢。”
江渭铭气得笑,呼着气念叨:“行,你现在跟我谈喜欢,你等着啊,到时候你爷爷出来了,一无所有了看你拿什么谈喜欢不喜欢!”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舟蔓渐渐从所有人都不懂她的梦境里走出来。
她想反驳,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江渭铭觉得她应该将话听进去了,沉了沉语气,才又对江觐嘱咐:“时间不多了,江偌和江渭铭那边,得赶紧解决。”
“嗯,快了。”江觐看着窗外,微眯着眼,低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
……
上车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中途陆淮深接了两个工作上的电话,看着平板电脑里对方发来的资料,严肃正经地跟人探讨需更改的地方。
江偌看着窗外,身体有些疲倦,心里却躁动不安。
她一会儿摸摸耳垂,取下将耳朵弄得不舒服的耳挂,一会儿又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
后面那通电话,陆淮深讲了挺久,跟人交代完事情之后挂了电话,车子已经快到家门口。
两人下车,司机回家。
院子里亮着灯,陆淮深走在前面,江偌落后了半步的距离,他的身影斜斜地半罩在她身上。
走动时,江偌的手不经意擦过他的尾指,她赶紧往后收。
陆淮深察觉他的动作,侧过脸看她一眼,江偌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像在给自己壮胆。
夜色底下,他的眼一如既往地幽深,藏着她看不明白的种种,他挑了下眉,要笑不笑的,那样子能让人一眼看出是打着坏心思的那种,痞气、性感与沉着兼存。
江偌一步步跟在后头,陆淮深输密码开门进去,她刚抬脚,前面的人忽然一个转身,只手拦腰将她拎进去。
江偌脚刚沾地的时候,已经被人按在了玄关一侧的墙上,陆淮深抬腿将门踢回去。
他低头的时候,江偌都已经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事的了,结果他突然停下。
室内一片黑暗,外面的灯光和月光,将客厅照得一半幽亮一半漆黑。
他就那样隔着半掌的距离,适应过黑暗,借着模糊的光打量她。
江偌呼吸不紊,掀眸看着他,眼底透着茫然和疑惑,被他看得心神晃荡,咬着唇眨了下眼睛。
“怎……”
她刚开口,陆淮深握住她的洶,又狠又重地咬住她的唇。
江偌几乎是在他贴上来的同时,就主动张开了唇准备好接纳他。
江偌听见自己的心跳几乎要撞出胸口,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带起了心底最深处的谷欠望。
陆淮深眼底深藏笑意与情谷欠,松开她稍许,又若即若离地亲上一下,然后就看着她急不可耐地追上来缠住他的脖子,化被动为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