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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云笙见他突然面露疼痛之色,不由得伸手扶他,他微微弯身,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密密麻麻的汗珠在他身上铺了一层。
“无妨。”他推开她的手,用剑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凤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你先走。”
他气若游丝,身体微微一侧,若不是凤云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只怕他就此摔倒。
无妨,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他受多重的伤,他的答案永远只有无妨。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隐隐有一丝怒意:“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无妨?”她双眼直直地看着他,“要走,我们一起走。”
慕离想劝,但见凤云笙眼幽如寒潭的眼中,竟闪烁着无比坚定的眸光,并不耀眼,却硬是叫人无法忽略。
他明白,像她如雪莲一般的人,那双幽如寒潭的眸子凝聚出这样的眸光,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动的,当下便不再多言,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只由着她搀扶着离开。
紫凝和赢溟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却见两人欲走,立刻道:“絮儿,快去拦着他们!”
赢溟把枪一横,扭头对风絮喝道:“风絮,现在住手,我会在鬼相面前替你求情!”
风絮轰的一下脑子就乱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七魔将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女子的性命而相互残杀,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顾一切地帮紫凝,不仅是因为和紫凝交好,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相信紫凝这么做是为了魔界好,为了尊上好。但是,赢溟也是对尊上忠心耿耿的,也是一心一意为了魔界的,紫凝和赢溟一直都是站在统一战线上,怎么今日却突然变成这样了?
“絮儿!”紫凝见风絮愣住,不由得大急,“赢溟,今日你阻我杀她,日后你绝对会后悔!”
说着她将七节鞭从手中脱出,四周被浓浓的紫色气旋包围着:“今日,我定要她死!”
话还未落,便见夜空中凝聚出一团紫光,赢溟和风絮见着不禁大骇,紫凝是想以命为祭,召唤远古的亡灵之军。
“你疯了!”赢溟一枪刺在紫凝的肩上,紫凝闷哼一声,这才打断了紫凝的施法,扭头朝凤云笙和慕离当头便喝道,“你们要是再拖拖拉拉,我就一枪杀了你们!”
“凤姑娘,不要管在下,你快走。”
虽然凤云笙没有内力,但现在的她如果单独走,绝对比带上自己这个累赘要好。
“不可能。”凤云笙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说过,要走一起走。”
说着她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将慕离背在身上,慕离怔了一怔,连忙道:“凤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事急从权,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凤云笙想都不想就打断他的话,也根本没有理会慕离现在想什么,背起他就走,她脚下走得极快,就像背上的慕离不存在一般。
眼见两人的身影就要没入林中,紫凝心急如焚,只是她感觉到自己体内快要衰竭的灵力,便知道今日自己是杀不了她了。
过了好一会,赢溟才将长枪收回,嘶的一声,紫凝随着四溅的血花,晕了过去。
赢溟身形一闪,猿臂抱过紫凝的腰间,与她稳稳落于地上。
“风絮。”赢溟看着呆愣在原地的风絮,“回去吧。”
风絮这才回过神,然后也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都被抽干一样,精神瞬间萎靡下去。
只是她并没有像紫凝一样晕倒,只是十分疲惫,根本不想动弹。
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回去,不想去面对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鬼相。
次日清晨,天寿村某处。
湛蓝的天空中,浅淡月影尤未散去,如浅浅的疤痕一样,刻印在天空之中。
窗外,绵绵絮雪一点点地下着,和着冰冷的冬风,冷得吓人。
站在窗前的女子伸手将窗关了,然后蹲下身,在烧得旺盛的火盆上,又添了一块碳。
她看了一眼床上仍旧未醒的少年,然后走到床帏边上的铜盆,才记起盆子里的水早已变成血水,当下拿起盆外屋外走去,把水倒在地上,却见那薄薄的白雪上,当下染了一片淡淡的红。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倒掉这盆中的血水,她只知道她已经重复了这个动作很多次,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并没下雪,倒掉了便看不见那殷红,不像现在,即便倒掉了,却还是那般触目惊心。
昨天晚上自己将慕离背到这户人家时,他已经昏了过去,她连忙解开他的衣衫替他处理伤口,这才发现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尤其是他的右手,只能以血肉模糊来形容。
当时他浑身都是血,那原本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身躯,当时只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让这户人家的主人闻着就想作呕。
他太容易受伤了,也太懂得隐忍了,她不知道,当自己问他如何时,他是如何能说出无妨两个字,那样淡然的口吻,就像他说的是真的一样。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慕离才是最会骗人的,因为他的淡漠,他的疏离,他的无妨,总是能将假的变成真的一样,骗过所有关心他的人。
包括她。
凤云笙微微垂眸,凤翰霆的嘱咐犹在耳边,她也一直恪守着,只是如今的她,却已无法将慕离只当做是陌生人看待,他在她心中占据了一个位置,在她脑中刻下永远不会忘记的印记。
若是上一辈子,她绝不会因为慕离的种种而感动,因为杀手是不能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便代表这人的命将不久矣。
她见过太多因为一个情字而丧命的杀手,而她们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
这便是作为一个机器和人的区别,杀手注定只能是前者,而凤云笙很庆幸,自己现在是后者。
而且上辈子她也很强,虽然最后是死了,但也是虽死犹荣,她从未落魄到这个地步。
她很强,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摘取了第一杀手的称号,她可以在一夜之间灭了一个特种兵团,也可以轻松潜入守卫森严的大使馆里摘取大使的项上人头。
被人救,依赖别人,这是什么,她不懂。
她素来独行独往,不与别人扯上关系,也不容许别人与她扯上关系,她既没有小说里那些劫富济贫的光辉行为,更没有所谓只杀坏人不杀好人的高尚情操,在她看来,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人都是同一个人,被冠以尸体名字的人。
因为她没有感情,所以她只干收钱杀人的买卖。
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种种回忆,思绪间,她已经烧好了水,她探了探水温,水温微微有些发烫,这才端起铜盆朝房间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