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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誉仍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在熟睡中,但他的心却随着沈棠的接近而有如锣鼓重锤,她的脸凑近他的耳边,她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耳畔,让他的心不由自已地猛烈跳动着。
但她那带着戏谑的话却让他一惊,那特地咬着念出来的字,分明意味着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可自己的龟息功练得炉火纯青,就像是冬眠了一般,除了意识清醒,身体是与长年沉睡一般无异的,又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他听到沈棠脆生生地对全叔说,“我忽然想起曾外祖父的书房里,曾经有这样一例奇症,说起来倒与世子的模样差不多,解法倒也简单,只需从十指扎针放血,约摸放到一碗时,便就能好了。”
全叔的声音有些迟疑,“这法子闻所未闻,大小姐可确定当真能治好世子的病?世子他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誉心想,全叔是老江湖了,自是能听出沈棠话中的不怀好意,这回该是不会由得她胡来的,金针放血,还要从十指扎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得出这么损的招来,若是真的被她扎上一扎,那十指连心的疼痛,说不定他还真的忍不住会嚎叫出来。
但下一秒,他就失望了。
沈棠笑着说,“全叔还信不过我吗?”
只这轻轻一句话,就让全叔让了步,他恭敬地道,“既然大小姐说这样可行,那便就是可行的。可是侯爷那……”
沈棠仍旧是笑着的,“治病救人,最讲究一个时机,那是等不得的,祖父回来若是看到世子已经好了,一定高兴地很,自然就不会追究我们不告而行了。全叔,我记得祖父的书房里,有一套院判大人赠的金针,你去给我拿来吧。”
全叔不敢怠慢,忙退了出去。
里屋便只剩下了赵誉和沈棠两个。
赵誉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变化,有着隐隐的欢喜,他鬼使神差地想出了装病入沈府的烂招,所求也不过就是为了能与沈棠多有些相处的机会,这是他难得的一时糊涂。
但进了安远侯府后,只除了头一天听到了沈棠的声音,感觉到她细腻滑润的手指碰触到自己的皮肤着实爽了一把外,后面的几天简直是一片黑暗。
先是腹中饥饿难耐,只有等到半夜全叔深睡之后,严知才能偷偷地带着食物进来,也曾有过一夜安远侯沈谦在书房彻夜写着什么东西,全叔也陪在一旁,严知无法进来,他便只能饿到第二日的夜晚。
他一向爱干净,但作为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是不能自己沐浴净身换衣裳的,所以他便只能忍受自己慢慢变臭,这也就罢了,等他来了安远侯府冷静下来后,他便有了这个觉悟。
全叔瞧不过眼,见他浑身发臭,便替他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了个衣裳。
但全叔的好意却令赵誉浑身难受,自己明明有意识,但却像条死鱼一般被人剥了衣裳,粗鲁地用毛巾刮了几遍,然后又胡乱将个宽大的衣衫套到自己的身上,那感觉,简直糟透了。
若不是因为那日在月桂园门外听到的那场阴谋,他终是放心不下她,又怎会继续呆在这受这些罪?
但沈棠这个坏心眼的丫头,却还要用金针刺他的手指,实在是让他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全叔道,“大小姐,金针来了。”
赵誉的心就是一紧,然后他听到沈棠轻柔地说道,“嗯,果然是院判大人所赠,这金针极细极长,比寻常的针要更好一些,这样的金针扎下去,一点也不会觉得疼,用来治世子的病,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她的语气柔和,但赵誉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来,他倒是早就后悔一时冲动做了这等荒唐事来,但此刻却并不是坦白从宽的时候,罢了罢了,无非就是受点罪,流点血,自己不认她难道还真能将自己的血放光?
正当他心中哀叹之时,突然便觉得指尖一凉,倒果真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自己指尖的血滴滴入碗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尽力想凝住心神,不去管这声音,但那“嘀嗒嘀嗒”的响动却无时不刻撩动他的心弦。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嘀哒声一直延绵不绝,似乎真的要将自己全身的血都要流尽一般,赵誉心中暗骂,这丫头果然心狠手辣,看这架势竟是不逼得自己承认不罢休。
正当赵誉觉得难受之极,突然便听到门被重重地打开,一声怒吼响起,“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是严知!
赵誉不由松了口气,他听到沈棠回答道,“我瞧小严你出去寻药迟迟不归,心中着急,便先按着古书里的方子给世子爷治了起来,金针放血,据说有点效果呢!是我心急了,早知道小严这会就回来了,你家世子爷便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
全叔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严小哥你带了你师伯回来吗?在哪?怎么不出来?”
严知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讷讷地道,“师伯说,世子的病症寻常地很,只需要一颗药丸便能治好,我已带了药来,服下之后,还需替我家公子运功疗伤,两位请回避。”
这如此牵强的说词引得沈棠噗嗤一笑,但她仍旧说了声,“好。”
赵誉听到脚步声离得远了,便睁开了双眸,然后立刻朝自己被扎了的那手望过去,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却并没有看到任何针孔的痕迹。
他不禁呆了一呆。
严知闷闷地道,“别想了,我们两个都上了沈大小姐的当。根本就没有什么金针放血,她不过是在地上放了一碗红墨而已,那让人心惊胆颤的嘀嗒声,也不过是沾了红墨的湿手绢,提在碗上,那墨水滴落发出的响动而已。”
赵誉无力地抓了抓头,“知道她聪慧狡黠,但没想到这般狡诈,果然是......”
严知哼了一声,“早说过了,您喜欢人家,就该光明正大地去向皇上求,而不是搞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小动作。沈侯爷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下好了吧。”
这话虽然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却不是那样简单的。
赵誉知道皇上虽然对自己照顾有加,也算得上是疼爱,但这都是建立在自己好色胡闹的基础上的。
皇上自从经历过恒王之乱,对藩王的猜疑之心十分重,若是自己轻易地向皇上讨赐婚的旨意,对象又是权势滔天的安远侯府的大小姐,皇上是定然要对自己起疑心的。
以赵誉对皇上的了解,他说不定会立刻便将沈棠赐婚给别人,以绝了自己的心思,这样的话,自己岂非是一点机会都无?
赵誉无奈地摊摊手,“反正你家爷在京中声名狼藉,沈侯爷也不会把沈大小姐嫁给我,多上这么一条,又有什么关系。我本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荒唐了一回,以后想起来的时候,至少不会后悔……”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空荡而苦涩,带着无尽的惆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