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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了,深秋。
许欢一连修养了好几个月,如今身体也总算是渐渐恢复。
霍启正急急忙忙离开霍氏的时候,她也正好在办理出院手续。
顾柳特意过来接她,在文鹏不在的情况下,替她将所有手续办妥。
时间过得很快,许欢如今仍旧坐在轮椅上,却已经能勉强行走。、
她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没有太多行人,也不会有人碰撞到她搀。
而此时从许欢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望见顾柳的侧身。
显怀了。
那快要五个月的宝宝,已经那样明显。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的情绪,都是怅惘。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呢,都办好了,我们也走吧。”
顾柳朝她走过来,将发票塞到她包包里,而后便默默到她身后推着人往外走。
“东西都已经送回去了,渊渊这会应该快要到家里了才是。他们呀想给你一个惊喜,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努力打扫。”
顾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而后便将许欢推到了医院门口。
“真不知道陆良明这个时候干嘛去了,该出现的时候不好好出现呢。”
她如今肚子渐渐大了,开车已是十分不方便。
“柳柳,你和陆良明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还早着呢,我不急。”
许欢笑了笑,可那里头藏着的,都是苦涩。
肚子这么大了,哪还有不急的道理。
她轻叹,“总归是因为这些事才耽误了,跟陆良明说说吧,让他尽快筹备婚礼,别等肚子太大,连婚纱都穿不了……”
“我打算生了再办。”
顾柳一句话,将许欢未尽的话语尽都打断。
而后有些烦乱地扯开包,“陆良明究竟跑哪去了!”
许欢想了想,将她的抱怨按下,给文鹏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几秒才接通,那边的声音也十分嘈杂,许欢等了许久才听清楚,“太太,您今天出院是么?非常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接您,请稍微等等,我这就叫人过去。”
“没事,你忙的话就不用叫人过来了。我打个车回去就成。”
她等了几秒,突然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本想挂断的电话,也立刻被握紧,“怎么了?”
文鹏许久没有说话,可许欢仍旧能听见对面的吵嚷声。
顾柳回头看了她一眼,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文鹏?”
许久,她默默在原地等候,终于听见那边传来声音,“没什么,好事!”
“霍启正被逮捕了!”
电话里,文鹏的声音格外兴奋。似乎刚刚的尖锐碰撞正是因为逮捕霍启正。
许欢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人没事就好。”
“是的太太,您现在可以去探望老板了,我想他一定很想见您。”
霍霖深……
许欢下意识握紧了手掌,只用上些许力气,便感觉到疼痛。
“太太?”
文鹏见她很久没有应声,一时间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他可不像自家老板,对许欢的脾气那样了解。
如今的静默,竟让他不敢随意开口,“那个、真是好事。霍启正被逮捕之后,老板也就不再在里面呆着了。他真的很在意您。”
许欢心里一下子酸酸涩涩的,可更多的情绪却还是欣喜。
于是默默抚着心口,静下心来之后也不曾多说,只是默默开口,“你到家里来一趟吧……”
文鹏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如今手机里边只余下公式化的“嘟嘟”声,他一下子也不知要作何反应,便耸耸肩,下了车。
霍启正正好被人反手束缚住往这边走来。
经过他身边时,连目光都是冰冷又严肃的。
“别这么看我,霍总。”
文鹏耸耸肩,和旁边的警察打了个招呼,而后便低声在霍启正耳边说话,“这批零件警察已经带走了,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就去跟他们说吧。”
“你们设计我!”
霍启正尖锐低吼,他原本已经快要达到目的,却怎么也不曾料想到,会输在最后一步。
“霍霖深判刑三年,你们就算抓了我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一样要坐牢!文鹏,你把我的话转告他,我是他父亲,霍氏就算现在在我手上,早晚也还是会交给他的。而这次若是连我也陷了进去,霍氏就真的要旁落他人了。”
文鹏挑眉,扬了扬手机,“您的话我已经录下了了,会转告给老板的。不过您可不要抱希望,老板是最希望您进去的。”
“至于他的情况,就不用您操心了。既能走到如今这步,我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霍启正突然明白过来,刚刚那带着乞怜的面容立刻有了改变。几乎在瞬间变得狰狞又狠厉,“很好,很好!到头来还是你们棋高一着,不过我告诉你,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他将自己老子给害了,难道自己就能有好下场吗!”
文鹏到此时,才终于露出些许不敢置信的情绪。
“你真的以为你到今天的地步,是因为老板?”
“哼!”
“忍不住诱惑要与威尔斯合作的人是你,使用不正规零件的人,也是你。甚至这些陈年旧案,也是你主动犯下的。从来没有人逼迫过你,更没有人强迫你去做什么。”
“霍总,你是犯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啊!”
文鹏挥挥手,终于不愿再多说。他便垂眸在警察旁边说了些什么,而后默默离开,“这次,就麻烦你们了。”
“您说哪里话,这么大的案子,还多亏了你们帮忙。”
那人寒暄了几句,便也不再耽误,带着霍启正便上了车。
而后很久,在附近停靠的一辆辆汽车也渐渐离开。
偌大一条马路上,仅余下文鹏一个。
他给霍霖深那边传了消息之后便打算离开,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愁眉苦脸起来。
“小林啊。”
“恩?”
“我突然想起个事,你就自个先回去吧。记得到公司的时候,给上边那些都说清楚,告诉他们老板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别背地里再使小动作。若是这段时间还不安分,有他们受的!”
小林想了想,还是关切地问了句,“您这当口,要去哪呢?”
“霍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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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欢的那句话,以及他事后想到过的当时的语气,让文鹏在到达霍宅门外事,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进去的时候,小姑娘正好拿出了一个棒棒糖,瞧见他走进来,极为热情地将棒棒糖递了过去。
“文叔叔,你怎么不开心呀?”
“没、太太呢?”
“在那里!”小姑娘指着阳台那边,正好许欢和金莹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块转过身来。
文鹏突然有些紧张。
好在,金莹只默默打量了他一眼,而后便朝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李姐,怎么一股焦味啊……”
“我请你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下现在的情况。”
许欢垂下眼眸,模样优雅又温婉,“刚刚的事我也听说了,霍启正被逮捕虽然大快人心。但……这对霖深有什么用?”
“他仍旧在里面。”
最近一段时间,她日渐开始思索这些。可偏霍霖深不曾告知她任何,那些费尽了心思之后的深情,她渐渐开始发觉。
文鹏总是明白的,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小声解释,“老板也有难言之隐,总之还是希望您能理解老板的案子已经提请二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希望您能耐心等等,或者,去里面看看他……”
他言辞恳切,许欢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即并没有再多说。
她没有将心底那份期盼表露出来,至少文鹏的话让她知晓了霍霖深此时的情况,他并不是无计可施,反而是为了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放弃辩解。
“二审,有希望无罪释放么?”
金莹从厨房里出来,在文鹏离开之后,立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其实一直都不曾走远,便始终留在不远处,将两人所有的对话都收入耳底。
许欢摇摇头,又连忙点头,那扬起的眼眸里充满了欣喜,“应该是可以的,我想、我想明天就去看看他。”
“好,你去……”
得到这个消息,金莹比谁都要高兴。
她顺着许欢的视线往外看去,正好瞧见了走出大门的文鹏。
而在她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肉嘟嘟的小姑娘。
霍渊渊从文鹏离开时开始,便跟了过去。此刻更像个小大人一般与他寒暄,还挥挥手说让他再来。
许欢忍俊不禁。
等小姑娘蹦蹦跳跳回来了之后,才揽着她低声询问,“渊渊很喜欢文鹏叔叔?”
“喜欢啊,他答应给渊渊买炸鸡了,呕耶!”
许欢和金莹面面相觑,瞧见她一边喊着“子川子川”,一边朝楼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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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有人迎着一地的萧瑟到了监狱。
陆良天还在为一辆车的问题和霍霖深讨价还价,因而这几天一有空便会到这里来。
“霍大哥,今天没画画呢?”
霍霖深捧了一本书在看,画纸堆叠在一旁,没有拿起。
他见到陆良天过来,便还默默扬起眉眼,无奈一笑,“你怎么有空就往这边跑,实在无聊,就去帮帮你哥。他最近忙。”
忙着尽快让霍启正的案子有结果,忙着搜集更多的证据……
“切,他忙什么。忙着和嫂子吵架么。”
见霍霖深似是不信,陆良天还特意靠近了些,小声解释,“别说我瞧不起你们,一个个的为了女人简直把男人的脸都给丢光了。你说你和许欢嫂子我都不多说,就陆良明……他和顾柳两个人整天不是闹就是吵,有意思么?”
“那么刁蛮的女人,要是换做我,早就把人……”
“把人怎么?”
“甩了呗,或者再……”
陆良天还没说完,声音忽然就停了下去。
他张着嘴吧许久没说出话,而只伸出手指着霍霖深。
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可没说话。
而后在陆良天身后,便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像我这么刁蛮的女人,你要怎么着。怎么不说了呢?”
顾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因为远远的就听见了这话,一下子脸色便沉了下去。
她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瞧着陆良天。
后者吞了吞唾沫,下意识后退一步。
可常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即便在面临如此“大敌”时,也仍旧挺直胸膛,不肯后退。
“我说什么了我,女人本就应该温柔些。你这样的换做是我、我绝对不要!”
他说的可是实话。
可顾柳却挺了挺肚子,步步朝他靠近。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我啊,哎,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被小叔嫌弃,这婚我看还是别结了吧。”
“胡说什么!小天,快给你嫂子道歉!”
陆良明从后面走来,一听见顾柳这话,立刻紧张兮兮地命令他道歉。
可陆良天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自家大哥为了女人还反过来命令他,一时间悲从中来,重重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女人呐,都是祸水。”
他最后做了总结,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还得罪了另外一个女人。
许欢嘴角抽搐了下,缓缓朝霍霖深靠近。
而陆良明和顾柳见状,已经先行离开。
于是周围便只余下两人,到处都是寂寥和安静,让他们的情绪更加宁静。
男人瞧着她,缓缓从里面走出来,伸出了手握住她的。
那深黑的眼眸里仿佛盛了漫天繁星,密密麻麻的让人无从闪躲。
许欢只觉得自己被囊括了进去,而后渐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生气了?”
他低声问,声音弟弟哑哑的,没有多余的杂质。比冬日白雪,更要干净清澈。
许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又小心翼翼蹲下,将她抱在怀里时,才委委屈屈地“嗯”了声。
“你总瞒着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就算是为了让他松懈,为了让他落入陷阱,也可以告诉我啊。”
霍霖深苦笑,“他生性多疑,又如何不会去观察你的反应。这几天,至少有过三批人去病房里观察你。”
她若非发自真心的伤心,霍启正也不会那样大胆。
更不会张狂地跳入陷阱里。
许欢摇摇头,说不上话来。
她心里本那样委屈,可此刻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便只咬着唇,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害怕你那么傻,害怕你觉得对不起我,所有想用这种方式来还。”
这一年来,他所有的挣扎情绪许欢都看在眼底。
以前,她恨不得这男人每日痛苦,撕心裂肺。
后来,却恨不得他放下一切,每日安好。
“你要总是觉得对不起我,还要怎么对我好?”
那五年,是她自己的选择。
许欢如今有些后悔,何必为了一时意气,非要让他当那刽子手。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愧疚和抱歉,他所有的怜惜和后悔,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时光无法倒流,她那五年冤狱,也再难改变。
男人种种抱紧她,像是要将人揉到身体里,“抱歉……许欢,抱歉。”
他径直喃喃自语,埋首在她颈项处,嗅着她的气息,让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