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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左右将那俘虏带进来,帐中众人便面现不豫之色,盖因这个所谓的“鲜卑”俘虏,虽长得尖嘴猴腮,满脸的机灵,却竟是个如假包换的汉人。
郭斌自然晓得,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是有汉奸的。大敌压境,许多人或者自愿,或者被迫,做了日本鬼子的走狗,帮助日本人欺压中国人民。他也知道在古代,尤其是宋朝,也有屡试不第的书生,去西夏或者辽国找机会。为此,宋朝政府甚至专门为屡试不第的书生设置了“老榜”。所谓“老榜”,是专门为那些“易农而学,应疏躬策至于历年且老而无所成”者,另外发放一榜恩赐其功名,因为以老人居多,便被戏称为“老榜”。所谓:“与微官使之沾禄而后归”。
可那都是在中原政权式微的时刻,这些人或者落魄不得志,或者被迫流亡,最终走上了卖国求荣的路。令郭斌没有想到的是,在如今大汉朝廷威震海内,国力强盛的时代,竟也有如此数典忘祖,无耻之尤的汉奸。
郭斌是军人出身,最瞧不起没有骨头的软蛋,当下连一句话都不想对他说了,便挥挥手,对左右道:“推出去,斩了。”
那人登时大惊,眼前这人竟不按套路出牌!若是按照此时的规矩,郭斌不是应该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谦虚模样,走下堂来,“亲释其缚”的吗?怎么一句话都没问,便要杀人?于是再顾不得自己那羽扇纶巾的风流名士气度,涕泪横流道:“冤枉啊,冤枉啊!”
郭斌喝到:“你投敌卖国,罪在不赦!有何冤枉?”
那人见郭斌肯跟他说话,登时便松了一口气,道:“我将和连带进升龙谷中,岂不是立了大功?否则和连岂会如此轻易便中了你的埋伏?”
郭斌一惊,心中暗道:“难道此人真的有点门道?”当下对左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那人绳索解开。
那人见去了绑缚,心中大定,忙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边挥着右边宽大的袖子扑了身上的尘土,一边道:“要说这和连南攻,我是极不赞同的。为什么?我便是汉人啊!可是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我虽一力劝阻,和连却只是不听。”
见郭斌一脸的不耐烦,那人心中一惊,忙道:“还有,还有,你可知道,昨日夜中大王子骞曼曾建议和连单于稳扎稳打?”
郭斌听了,又是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哦?有这种事?”
那人一脸得意,道:“当时,和连单于要考较骞曼,问他大军应当怎样通过升龙谷。那骞曼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话,昨日夜中突然便开了窍,说要先命人迅速占领两侧高地,然后命令大军分作三段,先令先锋军出谷,待其扼住谷口,留下后路大军守住入口处,众军主力方可缓缓通过。”
郭斌与郭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若是和连真的按照骞曼的办法这么稳步推进的话,那么己方在升龙谷中的一番布置自是全然无用了,当然也取得不了如今的战果。届时,己方两万余大军势必陷入极被动的境地,以那一万鲜卑骑兵的战斗力,不要说阻击敌人了,怕是逃命都成了奢求。
那人见了郭斌脸色,心中极为得意,登时便拿捏起来,闭口不言。
郭斌也不恼怒,此人竟知晓鲜卑部中如此机密的事情,看来在和连所部呆的时间不短,地位当夜不低,若是能套出点儿其他的信息,于明日的战争和日后对鲜卑人的政策,可能都会有莫大的帮助。当下开口问道:“骞曼既是和连之子,说的又极在理,和连为何竟未曾采纳呢?”
那人更是得意了,理了理身上破损不堪,缺了一只宽大袍袖且沾满烟灰的长袍,正了正头上高高的帽子,“极有风度”地坐在了一旁的坐榻上,然而配上他那副并不甚正经的相貌,却只是惹人发笑罢了。
待坐了下来,他随手拿起一侧桌上不知是谁的茶水,饮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茗茶,方开口道:“在下于和连部中地位不凡,极得大单于信重,自然是在下献上妙计,方使得和连大单于改变了想法,决定加速通过升龙谷,直捣塞外三城!”说这话时,语气高亢嘹亮,不似被俘之人,竟仿佛是在庙堂之上慷慨陈词一般。只是那一副不容易使人接受的尊荣,实在是让人尊敬不起来。
不错,这人便是昨日夜中曾经劝说鲜卑大单于和连,尽快通过升龙谷的秦先生。进入升龙谷前,和连看出他早已不堪乘马,只是想要加速行军,又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便在升龙谷外将自己携带的车架让给了他,随行在大军中间。哪成想,随后竟在升龙谷中遇到了汉家士兵的埋伏,当时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功夫理会秦先生?
给和连拉车的骏马早就收受到过极严苛的训练,行军之时非但耳中带了耳塞,便是眼上亦带了眼罩,这样便极大程度上避免了惊马之厄。那秦先生也算得是颇有胆色,见到四处的乱象,他抽刀将马车连接骏马的缰绳斩断,然后翻身钻到了车底。
就这样,他竟藏在车底下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直到关羽所率领的步兵前来收拾战场,他方战战兢兢地从车底下爬出来。出来时,他口鼻上还以长而宽大的汉服袖子蒙在脸上,急切间没有水,他便将自己的尿撒在袖子上,而且因为趴在车底下,竟没有被弥漫的浓烟熏晕。
郭斌虽极不想理会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妄人,对其所知道的鲜卑部中的信息却是极感兴趣,压下心中的不屑,道:“先生既为汉人,奈何委身事贼,帮着鲜卑人前来进攻我塞外三城呢?”
秦先生脸上登时现出伤心悲戚,感怀身世之色,以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角,道:“阁下有所不知,在下本姓阎,单名一个柔字,燕国广阳人,自小便无父无母。几年前,檀石槐勾连乌桓和匈奴人进入长城,劫掠州县,来到蓟县附近。鲜卑人野 战虽厉害,却哪里敢攻略汉人的城池?因此便将蓟县附近的大大小小几十个村镇通通都抢了,我们村中,男人被杀害,女人充作奴仆,我当时尚年幼,因此躲过一劫,却同样被带入塞外,给人当牛做马。”
郭斌听了,登时为适才的无礼而后悔不已,这个世道,哪个人不是在努力挣命,又哪里有谁能真正活得潇洒恣意?当下起身,亲手为其续了一杯茶水,道:“你既被劫掠到了塞外做奴隶,为何又有如今的地位,竟连鲜卑大单于和连都对你另眼相看呢?”
阎柔登时止住哭泣,一脸得色地道:“嘿,这还要多亏了我当初于族学之中颇学了几个汉字,人又是如此精明过人,便经常帮着鲜卑人与汉人做买卖。那些鲜卑人不得不从汉人处获得食盐,却又常常受汉人蒙骗欺压,我便从中调解,逐渐便得了部落酋长的赏识。”
郭斌点点头,鲜卑人自己是不产盐的,想要获得食盐,除了从辽东的乌桓人手中换取数量既极不稳定,质量又极为堪忧的粗盐外,最主要的便是要到汉朝边塞的城市中换取汉人的食盐。因为汉朝施行盐铁专卖的政策,相较之下,由个人所秘密贩卖的私 盐较之官盐成色虽不甚佳,价格却是极低,因此极得鲜卑人喜爱。
可是,为了获取利益,许多商人在与少数民族贸易时,便常常玩弄文字游戏,对这些耿直的草原人那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在这种情况下,阎柔利用自己懂汉语又识字的优势于鲜卑部中脱颖而出,当然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看他那得意洋洋极为欠扁的样子,郭斌又对他感怀身世的话颇感到不尽不实了。
阎柔却是越说越起劲儿,看来在鲜卑部中着实受了不少寂寞。只见他兴奋地道:“我瞧这是个门路,便在城中找了个私塾先生,求他教我读书认字。就这样,便断断续续地读了不少书,什么《论语》、《孙子兵法》都是读过的。”说着,他竟公然翘起了二郎腿,显然对于自己的“博学多才”极是得意。
苏双见了,心中大是恼怒,当即便要将阎柔喝止,只是碍于郭斌都没有说话,他方犹豫着没敢开口。
哪知郭斌对于这些细节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搬了一把坐榻,就坐在阎柔右侧,以左肘撑在坐榻的扶手上,耸着左肩道:“哦?没想到阎兄弟竟是读书人,只是阁下既然有了出路,为何竟又到了和连的帐中去了?”
阎柔给郭斌的一声“读书人”叫得心中极是欢喜,仿佛周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却随即脸现怒色。只见他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往几上一顿,道:“是檀石槐将我全村人杀害的,我也要将他的后人全都赶尽杀绝!他虽然死了,他的鲜卑王国却还在,我就是要和连的命!”
这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刚劲有力,与他适才吊儿郎当的样子殊不相称。郭斌不由暗叹,想来这个阎柔平日里装成一副道学先生的模样,矫揉做作,也是为了获得和连的信任吧?
当下,郭斌道:“昨日夜里,阎兄弟所以暗中助我,是否也是这个原因呢?”他知道,但凡知兵之人,通过像峡谷、河流等复杂的地形时,无不会慎之又慎,生怕中了埋伏。既然骞曼早已提出了慎重缓行的建议,可和连还是如此大意地便进了升龙谷中,若是没有人相助,怕是不会这么顺利。当初事情紧急,确然是太过冒险了,现在想想亦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