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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代,马是农业生产、交通运输和军事等活动的主要动力,尤其是在军事活动中,训练有素的战马毫无疑问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因此,理解马的习性在这个时代便极为重要。郭斌曾经吩咐张世平,在塞外三城中成立一个马匹研究实验室,专责研究马儿的习性和生活习惯,如今便算是用上了。
马的嗅觉与听觉极为灵敏,它的鼻子是信息感知能力非常强的器官,它认识外界事物主要靠的就是嗅觉,所谓老马识途,很大程度上便是靠着马儿对嗅觉熟悉的事物容易接收的优势;而灵敏的听觉虽然使得马儿能够在吃食或是休息时及早地听到异样的声音,以躲过凶猛肉食性动物的进攻,却也使得它们对于过高的声响极为敏感,这是一种极痛苦的逆境刺激,可以使马儿受惊。
除此之外,马的视觉系统是信息感知能力很差的器官。它的视觉系统与青蛙相似,对于静态的物体,其视觉感受远不如动态物体,这使得它可以看到猛窜出来的野兔,却注意不到潜伏在脚下的毒蛇。这种能力,使得它能够及时察觉四周的风吹草动,以避免大型食肉动物的捕杀,同时也是其受惊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草原上的骑马民族自小便于马背上长大,对于马的习性自然是知之甚稔。因此,在对马匹的调教过程中,不需要对它“大吼大叫”,对于训练有素的战马,只要有轻微的口令它就会服从。不过要求更高的军马则需要经过较长时间的训练调教,而且要经常复习强化。另外,对于许多过于敏感的军马,为了减少音响对它的刺激,许多时候还要给它配戴耳罩,以减少惊马的几率。
鲜卑人便是依靠战马方得以称霸草原,其对于马儿习性的熟知和训练自然是极到位的。而和连手下的这一万骑兵,乃是鲜卑人中千挑万选,最有战斗力和纪律性的,其对战马的调教工作更是远非寻常鲜卑人能及。
然而,鲜卑人南下牧马,通常是要一人三骑的,其中有两匹是用来驮运物资和骑乘的驽马,剩下的一匹方是真正的训练有素的精良战马。况且,对于这些极精良的战马,郭斌也早已有了相应的策略。
不错,这一次的战斗,郭斌的目标并不是鲜卑骑兵,而是马匹。一人三骑自然使得战马可以在不作战时空跑,从而节约马力,一旦在行军途中遇敌,他们便可迅速换乘战马,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战斗状态。
而在升龙谷中如此狭小的环境之中,马儿的数量却占到了人的三倍,而且多数还是训练并不甚佳的驽马。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引起马儿的骚乱,那可就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了。
可以试想一下,若在骏马群中放上一挂鞭炮,会是一场如何壮观的奇景?
鞭炮的响声会刺激马儿的听觉系统,四处飞溅的鞭炮则会因其炸裂而产生的极快的速度而刺激马儿的视觉系统,与此同时,弥漫在战场上的鞭炮炸裂后的硝烟,则会刺激马儿灵敏的嗅觉系统。这些鲜卑族中最上等的战马或者都受过训练以期不会受到战场上厮杀声的影响,甚至许多战马都会带上耳罩,使得鞭炮的声响不会对战马产生过大的影响,可你总不能也蒙上战马的双眼,乃至将战马的口鼻亦蒙住吧?
况且,便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得住,可那两万余匹并不是那么精锐的驽马呢?他们的数量更多,一见鞭炮飞落炸裂,少不得撩蹄子甩脑袋,原本安安静静训练有素的上等战马受到波及,自然亦无法再保持冷静了。牲畜毕竟不是人,便是人,还会出现踩踏事故呢。
因此,随着一挂挂鞭炮落在战马丛中,战马嘶叫声、马蹄踢踏声、鞭炮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许多精锐的鲜卑骑兵尚未见到伏击的汉军士兵便被自己带着的马儿踢得肠穿肚烂,而更多的人则是在躲避战马踢踏之时踩到了地上的铁蒺藜,登时便是整个脚掌被扎穿,短时间内是无法参加战斗了。
踩到铁蒺藜的并非只有士兵,许多战马在乱跳乱舞间亦会踩到,那足以扎穿马蹄的长长的芒刺,使得战马吃痛之下更加疯狂地踢踏,这就使得狭长的升龙谷中愈发地混乱。而当和连贴身的近百个护卫回过神来,想要护着他从谷口突围出去之时,从两边谷口的两侧山坡上却突然滚下来许多被点着了冒着黑烟的一人多高的草球,将突围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一直跟随在郭斌身后观战的王允见了谷中的惨状,兴奋得直跳脚,他对郭斌道:“潜阳之才,远胜当年安平君。”
苏双听得稀奇,遂开口问道:“不知安平君又是什么典故?”
郭嘉道:“所谓安平君,指的是战国时期的名相田单。燕昭王时,燕将乐毅破齐,下齐国城邑七十多座,都划为郡县归属燕国,只有莒和即墨没有收服。乐毅认为单靠武力,破其城而不能服其心,民心不服,便是全部占领了齐国,也无法巩固。便一面对莒城与即墨二城围而不攻,一面在齐地收买人心,欲从根本上瓦解齐国。”
苏双叹道:“怪不得都说乐毅善战,果然名不虚传啊!”
郭嘉笑了笑,道:“看来苏主事近来书读得不错。”
苏双略尴尬地一笑,道:“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呢。”
郭嘉不过是拿他开开玩笑,便继续解释道:“这个田单本是齐都临淄的市掾(管理市场的小官),临淄被攻陷后以铁皮护住车轴而得以率领族人逃到即墨。即墨大夫出战被斩,田单被推为城守。”
听到这里,苏双道:“这个田单倒是个人物。”
郭嘉点点头,道:“田单先是示弱以麻痹燕军,后以牛千余头,角缚利刃,尾扎浸了油的芦苇,披五彩龙纹外衣。于一个夜间,下令点燃牛尾芦苇,牛负痛从城脚预挖的数十个信道狂奔燕营,五千精壮勇士紧随于后,城内军民则擂鼓击器,呐喊助威。燕军见火光中无数角上有刀﹑身后冒火的怪物直冲而来,惊惶失措。齐军勇士乘势冲杀,城内军民紧跟助战,燕军夺路逃命,互相践踏,死者无数。田单率军乘胜追击,齐国民众也持械助战,很快将燕军逐出国境,尽复失地七十余城。”
苏双赞叹道:“哎呀!田单这个火牛阵,不过才数千头蛮牛,而如今谷中却是有近三万匹战马啊!主公此计,便叫做‘火马阵’么?”
听了苏双所说“火马阵”这个怎么听怎么别扭的名字,观察哨中的众人不由莞尔。果然是商人出身,这比喻也太过粗鄙了一些。不过粗鄙归粗鄙,意思还是对的。郭斌的想法便是借力打力,借助鲜卑人自己的战马的力量,使得整个鲜卑大军陷入混乱,然后便是全歼和连所部精锐的时刻了。
就在山谷中的鲜卑大军逐渐收束战马,谷中局势渐渐稳定之时,山顶上却又蓦地扔下来了许多瓦罐。一众鲜卑士兵见状,纷纷伸出兵器拨打,然而随着一声声坛子碎裂的声音传来,便听匍匐在和连车驾下方的秦先生惊呼出声道:“糟了,是火油!”
话音未落,便见山上火箭纷纷射落,一旦沾上了火油的边儿,霎时间便是一片大火。这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军交战,尚未看到敌军的模样,便被杀伤近半,这于军心士气的打击确然是极大的,然而所谓狗急跳墙,更何况是人呢?
这些鲜卑族中最精锐的士兵们,在面临如此绝境之时,竟未曾出现炸营的局面,这不得不让郭斌对这些鲜卑士兵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只见他们在没有火头的地方渐渐聚拢,头顶撑着皮盾,脚下趟着向前移动,以避免踩到铁蒺藜。直到如今,除了少数倒霉蛋被战马踩踏或者直接踢中要害部位而死,这些精通马术的鲜卑骑兵大多都在初起时那阵极混乱的时刻靠着对马儿的熟悉,躲过了夺命的大祸。
不过,虽然性命尚无虞,可他们身上也免不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于此生死存亡之际,再战之力还是有的。
看着这一轮轮的手段过去,谷中的鲜卑骑兵还仿佛打不死的小强一般顽强地复又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分成四队人,其中两队负责冲击两侧的山谷,而首尾两队人则负责移除谷口的障碍。
冲击两侧山谷的鲜卑士兵还好说,己方已经占据地利,而且山谷两侧坡上也布满了以铁丝串联起来的铁蒺藜,就像后世第一次世界大战之中出现的铁丝网一样。这种利器用于防御,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两侧谷口的鲜卑士兵却是不容小视,谷中的士兵虽被大火截成了数段,可鲜卑大军最尾部尚有近千人的鲜卑士兵未曾进谷,他们配合着谷内的士兵一齐发力,以沙袋将堵住谷口的大火压灭了,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到时候,包围圈一旦被破开一个缺口,再想要将这些精锐的鲜卑骑兵困住,那可真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且和连那里情势也很是紧急,跟在他身边的都是极受信重的亲卫士兵,他们的装备较之其他鲜卑士兵更是好了一大截。再加上和连身为鲜卑大单于的号召力,突破谷口,一鼓作气冲出去,亦并非不可能。
一时之间,整个防线似乎变得处处漏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