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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子就阳翟建筑股份有限公司承包南宫建设的事情,是以敕书的形式发布的。
敕书大意是:“曩者南宫被焚,云台罹灾,天下因此纷扰不休,实属无谓。天地者,以万物为刍狗,殊乏亲和爱物之心。宇宙之大者,莫大乎天;天下之大者,莫大乎天子。天子者,天上帝之嫡长,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明天意之要于四海,告万民之欲于上天者也。
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夏青青;受命于天,唯尧、舜独也正,在万物之首。
所谓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胜人,天人之交,在天子也。
故以一小灾而妄托天命者,庸人扰之而烦耳。”
这噼里啪啦一大坨,主要讲了三点:第一,宇宙之间,天最大。第二,天地之间,天子最大。第三,天子是天的最低点,又是人间的最高点,也就是天与人的交接点。天与人想要互相交接则必须通过天子。因此,因为一点小灾害便妄托天命者,实在是庸人自扰。
说这么一段话的目的,便很明确了,重申天命在当今天子,你们这些官员就不要胡乱猜测啦。
“可以利公室,力有所能,无不为,忠也;葬死者,养生者,死人复生不悔,生人不愧,贞也。
阳翟县侯、颍川太守郭斌者,忠以事君,仁以爱民。受阳翟父老所托,祈修南宫,重建云台。朕既承上天体民之心,复恤下民敬天之念,俯以允准,着其全掌南宫重修之重任。
阳翟县晋为颍川郡治,免去县中三年田税。并加郭斌食邑二百户,以资褒赏。
冀其体朕敬天爱民之仁心,用功不怠,继力辅朝。”
这几百字的敕书,下发给朝中各级官员,与明发天下已经相差不远了。敕书中重点解释了南宫被烧,并非因汉室天命已失,而仅仅是意外而已。怎么看出来的?你就看看人郭斌受阳翟父老的委托,自发地想要为天子重修南宫,便可知道天子民心未失,民心既然未失,天意便尚存。
然而,郭斌此举实在是大大地忠于朝廷的典范,忠臣就该有忠臣的待遇,非但郭斌个人增加了二百户的食邑,阳翟县更是升级为颍川郡的治所。
不要小看阳翟县的这一次升级,在这个天下实行郡县制的时代,虽然郡所管辖的面积不是特别大,却是中央政府以下最高的行政单位,已经相当于后世的省级行政单位了。一旦颍川郡的郡治改为阳翟县,那么整个阳翟县的规格便会极速提升。
无论是城墙的高度,还是城市的规模,又或者是赋税的截留和武库的储备、守备力量的多寡,都将有质的提高。更重要的是,郭斌可以依然在阳翟县办公,本乡本土的,毕竟省去了许多麻烦。更何况,阳翟县本来便是颍川大县,又经过郭斌的两次人口扩充,其人口规模和城市规模早已比一般的郡治还要大。
可以说,天子的这个诏书,给郭斌的面子可是大了去了,就连郭斌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竟然能有如此高的收益。
在天子下敕书之时,郭斌正与袁绍、曹操在杨赐府上做客。袁曹二位可谓借了郭斌的光了,能够出入杨赐府邸,并由老爷子亲自接待的,并非家世好便可以的。袁曹二人当初也曾随着家中长辈前来拜会过杨赐,却多被当成后生晚辈,言谈之间也绝口不谈政事,便真的好像邻居家的长辈一样,言笑不拘。
就像新中国的几位领袖一般,他们也喜欢亲近年轻人,喜欢与年轻人谈天说地。然而,这仅限于闲谈,若是一旦涉及到国家大事,他们的气质会陡然一变,从一个慈祥和蔼的邻家老者转变成叱咤风云的政治家。而当次时,任是如何胆大妄为的“熊孩子”也不敢放肆。
如今,袁绍与曹操在面对杨赐的时候,也是如此。
小时的他们,是以邻家小朋友的身份前来的,虽然当时他们已然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而如今,他们真的以自己的作为和才华而被杨赐所赏识,这时候出入杨赐府邸才真正称得上是荣耀。
袁绍是汝南袁家的长公子,虽然自服父母之丧后便隐居在京师,一直未曾出仕,却为营救党人和对抗宦官积极奔走,着实做了许多事。而曹操祖父虽是宦官曹腾,却早已在政坛销声匿迹。曹操自从出仕之时,便一直是以忠君爱国,勇于任事,处处与宦官作对而名震京师。在任洛阳北部尉时,曾设无色棒,以违禁夜行之罪将天子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处死。
因此,对于这两位年轻的俊杰,杨赐那是闻名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得其便。而如今有了郭斌作由头,正好将最近京中名声极重的少年三杰齐聚,慰勉鼓励后辈的同时,也向外面表明一下姿态。
在戏志才派人前来杨府招郭斌回府接圣旨之前,众人正在讨论一件如今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
案子的主角,名叫王允。就在不久之前,张让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王允治罪下狱,哪里知道,正赶上南宫被烧,天子下诏大赦天下。这本是常有的事,大赦天下本就是天子惯用的手段,用以施恩罢了。
今年,朝廷既将祸乱天下的黄巾之乱平定,又赶上南宫被烧,天子便起意要大赦天下,而王允正在大赦范围内。哪知刚刚恢复刺史原职的王允尚未离京,便又被治罪下狱,这前后隔了不过十日。
因为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诬告,而且这个名字又这么熟悉,郭斌便特别留意了一下。在了解了王允的生平之后,郭斌几可断定,这个王允就是《三国演义》中施美人计,以貂蝉笼络住董卓的爱将吕布,并最终将董卓刺杀的王司徒。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王氏家族是山西的名门望族,世代担任州郡的重要官职,在当地影响很大,威望颇高。中平元年,黄巾军祸乱中原,刚刚征召为侍御史不久的王允,被朝廷拜为豫州刺史,征辟尚爽、孔融等名士担任其从事,率领重兵讨伐黄巾军。
虽然同属南路军,郭斌却从未与其打过照面,盖因郭斌与南路军共事时间不长,便奉了皇甫嵩的将令,急匆匆地北上支援卢植,而王允则忙着剿灭豫州残贼,因此,二人擦肩而过。
在受降的过程中,细心的王允从农民军中搜查到一封中常侍张让的宾客所写的书信,信中涉及一些与黄巾军有关的内容。张让是当朝掌权的大宦官,权势很大,极受皇帝宠爱。王允也不计较利害关系,他怀疑张让与黄巾军私通,便进一步追查,把其中的具体细节全部揭发出来,并且写成奏折上奏皇帝。
不要看当时的王允是豫州的刺史,便以为他权力有多大。
“刺”者,检核问事之意。秦每郡设御史,任监察之职,称监察院御史。汉承秦制,在地方上也设了监察御史用以监督刺问地方官员。后来,其名称几经改易,至东汉末年,称为刺史。
简言之,刺史便是类似于如今的中央检查小组,用以帮助天子体察下情。因此,凡是能担任刺史之人,也定然是天子极信赖之年轻耿直的官员。因其所监察的区域极大,为防其尾大不掉,便常常以位卑之人担任,因此,刺史的官秩仅为六百石。
到了东汉年间,刺史的权力逐渐扩大。因为其多为天子信重之人,派遣刺史领兵作战之事便时有发生,而且刺史奏闻之事不必经三公委派掾吏按验,郡守、县令对之便颇为忌惮,甚至有因畏刺史而解印弃官之事。
所以,此时的王允,仅为六百石的小官,因其为人耿直,又是名门之后,兼且极具才华,便被天子任命为刺史,协助皇甫嵩与朱儁,在豫州境内剿匪。
天子刘宏接到王允检举揭发的信件,那肯定是又惊又怒啊!平日里那么信重的“左膀右臂”,竟然帮着黄巾贼寇反叛朝廷,简直是忍无可忍啊!于是,他便立即召张让进宫,怒气冲冲地指责张让,并要他交待实情。
张让见到王允的奏折后吓了个半死,急忙叩头谢罪,却拒不承认罪行,反而说王允忌妒陷害他,说自己对陛下,对朝廷是如何如何忠心耿耿,没有丝毫与黄巾军私通和背叛朝廷之意。灵帝本就有意偏袒张让,加上被张让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自认为他无罪,也便不再追究。
有时候便不得不说,这人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是什么样的身份,总是只会相信自己所希望的真相,而不会顾及证据。因为你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便会千方百计地为自己的这个观点找论据,找证据。
刘宏虽然身为天子,其政治智慧也不容小觑,张让却早已将其研究透彻了,否则如何能十几年如一日地一直得宠?
就这样,张让无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这却害惨了上书的王允。本来嘛,人家王允忠心耿耿地利用刺史可以单独上书天子的权力,将张让违法犯罪的证据都给你摆那儿了。就算是证据不足,可你这个天子竟然让当事人张让看到了奏折原本,这不是蠢吗?张让能不把王允恨得咬牙切齿吗?
于是,王允终于被下狱。
这里就要说到名门之后的好处了,这王允虽然被下狱了,可杨赐知道他啊!因此杨赐就劝他,说:“你因事得罪宦官张让,一月之内,两次下狱,很明显他是有意和你过不去。如今你是凶多吉少,性命都难保。为了成就自己的志向,你又何必不先退让一下,忍一忍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只一味好强,恐怕他不会放过你,请你仔细思量思量吧!”
可王允愣是梗着脖子,就是不听。
如今,杨赐在府中与郭斌众人所商议的,就是如何上书天子,救援王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