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收敬德(下)

梧桐疏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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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雄踞冀州,占据河北中腹,以此为基,北上可夺幽燕之良马,东进可取齐鲁之地,得齐鲁之盐铁,再勤修内政,休生养息,坐观中原龙虎斗,待李密和东都隋军两败俱伤之际,再发一偏师取河内,据河阳,另发一偏师随运河南下,取淮扬之地,如此,大事可成也,最不济也能恢复先祖北齐高氏之势.

    高畅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屋内飘荡,屋内众人皆凭息静气,沉默不语,唯有木柴吞吐火苗的声音与之呼应。

    所谓明主,无非精通王霸两道,内政之时采取王道之策,休生养息,蓄养人口,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由此对主上感恩戴德,若有外敌入侵,人人奋勇,不惧牺牲;针对外敌时,则采用霸道之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给外敌丝毫可乘之机

    尉迟恭低着头,神情若有所思,高畅的声音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若敬德兄仍然怀有当初之志,若敬德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敬德兄,当知晓以敬德兄大才死在这个区区小城之中,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不错,宋金刚的确对敬德兄有知遇之恩,然敬德兄多年来为他南征北战,不要说立下了那么多的战功,就算是这几年的鞍马劳顿,也该将他的恩情报答清楚了,况且,宋金刚也不是像敬德兄所想地那样信任你。不然,也不会不听从敬德兄的忠告,也不会将敬德兄发配在这座小城中了

    高畅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间,目光直视尉迟恭,高声说道。

    敬德兄若一味抱着以身殉城的想法,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城中的这千多士卒。这些士卒,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让他们为宋金刚殉葬,也忒不值得了大家之所以当兵打仗,所为何事,无非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敬德兄又何必为了自己那所谓的忠义陪上他们的性命呢敬德兄。你若真的这样做,于心何忍啊

    尉迟恭脸上阴晴不定,高畅地劝说让他摇摆不定,他不禁握紧了双拳,头慢慢地抬了起来,不过,目光中仍然带着一丝迷茫。

    目前的局势,对敬德兄和城中守军来说,已经成为了死局,要想解开这个死局。只有一条路可走,敬德兄一言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啊还请敬德兄务必慎重。要知道人之死,有的重如泰山。有的轻如鸿毛,敬德兄仔细想想,你若以身殉城,是不是能了无遗憾地含笑而死

    高畅话音落下,屋内静默无声。

    半晌,尉迟恭长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目光直视高畅。面色诚恳地说道。

    为了尉迟敬德这无用之身,夏王殿下竟然孤身入城。这不仅表示夏王殿下非常重视某家,还表示夏王殿下信任某家,相信某家不是那种卑鄙小人,夏王殿下所做的一切,让敬德我分外感动,夏王殿下所说地那一番话也甚有道理,敬德我也相信夏王殿下是值得辅助的民主,当初,夏王殿下在沙场上饶某家一命,在营中和某家一番交谈之后,某家就相信夏王殿下并非池中之物,果然,不久夏王殿下就代窦建德而立,又轻而易举地杀了魏帝,击败了大帅,这证明当初某家的眼光并无差错,能在夏王殿下效命,敬德我也相信能够遂某家当初之志,若某家当初是投在殿下麾下,也必定心甘情愿地为殿下作马前卒然而.

    尉迟恭走上前来,在高畅身前四步左右站立。

    然而,某家若在此投降夏王,必被后人斥为不忠不义之徒,贪生怕死之辈

    高畅将内心的失望之情按捺下去,面带微笑地说道。

    敬德兄,你欲如何无论敬德兄作何决定,本王也会理解

    尉迟恭笑了笑,突然调转话题。

    当初,敬德我败在殿下手里,说实话,心中颇为不服,毕竟,某家先和那个苏姓小将打了一场,花了一些力气,这才让殿下拣了便宜,那次之后,某家常常在想,若是和夏王殿下在公平的情况下再切磋一次那就再好不过了

    高畅笑了起来,笑声异常爽朗,从敞开的门窗传了出去,在院子上空久久飘荡。

    若敬德兄有意,本王愿意奉陪

    尉迟恭面露笑容。

    如此甚好若敬德我再败在夏王手中,定下令守军放下武器,向殿下输诚,若某家不巧胜了,投降一说就休再提,某家请殿下喝碗酒,再礼送殿下出城,至于大伙儿是死是活,还是在战阵上见真章吧

    好

    高畅断喝一声,鹰隼般锐利的眼光紧盯尉迟恭,伸出摊开的右手。

    君子一言

    尉迟恭同样伸出右手,与高畅的手掌轻轻一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驷马难追

    阳光懒洋洋地趴伏在屋檐之上,有一些光亮颇为调皮,他们挣脱了屋檐,跳下院中,将院子内站立地人们身影拉得乱七八糟。

    横刀的刀刃在微微颤抖,阳光落在其上,刀刃宛若一泓秋水。

    刀身缓缓移动,落入一片阴影之中,阴影之上,一株不知名地小树的枝叶在风中微微颤抖,高畅面色凝重,双手握着刀柄,站立在树下。

    在他前方数十步地地方,另一株树下,院子的另一头,尉迟恭双手握鞭,目光炯炯,饿狼一般紧盯着高畅。

    雄阔海和尉迟恭的亲卫站立在屋檐之下,在心中为各自的主将加油,大家情不自禁地压低着呼吸声,院子内一片静默,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颗小石子从院墙上滚落,正好落在一块光滑的青石石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轻响过后,尉迟恭和高畅的身形同时开始移动,两人踩着各自熟悉的步点朝院子中间扑去,旁观人若是不小心眨了眨眼,当极有可能错认为两人本就站在院子中间。

    就在两道黑影即将撞在一起时,两人地身形同时一凝,变极动为极静,就像在两人中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阻隔一样,硬生生地将两人分了开来。

    两人隔着那个无形地东西转了一圈,改变了方向。

    刚才那次接触,显得非常平常,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滑稽,然而实际上,在那次算不上交锋的交锋中,两人都从鬼门关打了转回来。

    没有破绽

    尉迟恭也好,高畅也好,都想通过急速的移动找寻对方的破绽,然后雷霆一击,然而,两人的这个目的都落了空。

    因为找不到对方的破绽,为了保护本方,两人这才齐齐停下了步子,然后借着前冲之势,绕了半个圈,调转了方向,再次对峙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高畅的养气功夫不是尉迟恭可比的,毕竟,没有人的灵魂像他一般时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飘浮,融于一片死寂之中。

    对峙片

    视线交锋之后,尉迟恭抢先采取了攻势。

    上次与高畅交锋失利之后,尉迟恭在脑中不停地回想当初的交锋,不断地归纳总结,自以为找到了高畅的优势和缺陷,在这次交锋中,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他认为自己上一次之所以输给高畅,是因为没有发挥自己力大如牛的优势,而是落入了对手的圈套之中,高畅的招法总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不是一般人施展得出来的,而且敢于行险搏命,自己和对手比拼招法,自然不是对手了

    上一次是马战,现在换成了步战,尉迟恭决定尽量发挥自己的优势,避开自己的缺陷。

    既然找不到对手的破绽,那么就抢先进攻,利用自己的天生神力,硬生生地将对方的破绽打出来。

    想到就做到。

    尉迟恭肩膀抖动,脚尖一点,身子疾风一般朝高畅撞去,手中的双鞭如同两道纷飞的黑线朝高畅劈头盖脸的打去。

    高畅双手握刀,身形稳如磐石,然而,当尉迟恭发起攻势时,他的身子却如落叶一般随风飘了起来。

    尉迟恭的身形就像疾风,高畅却像是疾风中的一片落叶,随着风势朝后飘去。

    双鞭以毫厘之差从高畅身上滑过。

    双鞭走空,鞭势却未走老,其中一支短鞭像毒蛇一般昂起头来。发出嗤嗤地声音,继续朝高畅的身影追去。

    高畅的脚尖轻点地面,再次朝后退去。

    院子中的积雪被鞭势激起,白蒙蒙的一片,随风漾了起来,形成一片白雾,那白雾追着两人的身形,从院子的一头奔向了另一头。

    真正的武将厮杀并非像演义上说地那样大战过三百回合。如非极其过别的情况,一般都很快分出了胜负,若是两人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那么就看在厮杀之中,谁犯的错误最少了。犯错少的人就是胜利者。

    双鞭和横刀不曾在空中相碰,尉迟恭不停疾进,高畅则疾退。

    虽然是采取的后退闪躲之势,高畅的上半身却始终比下半身微微前倾,鞭风激荡之下,他地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尉迟恭的肩膀,身子下意识地做着反应的动作,几乎是随着尉迟恭的鞭势在同时而动,不然他也躲不过去。

    之所以采取后退避让之策。实在是迫于无奈,高畅的灵魂力量还未曾恢复到最佳状态。他现在无法将心神潜入黑暗世界,也无法从黑暗世界中吸取黑暗的原力。故而,现在的他只能发挥自身这具身体的力量,单以力量相比较,这具身体的本源力量自然远远比不上尉迟恭,所以,他只能退让闪避,不能与对手硬碰硬。

    可以这样说,高畅如今的取胜之道只有一样。那就是凭借自己在各个时空学到地格斗技巧,以及格斗经验来和尉迟恭颤抖。然后用出乎尉迟恭意料的战斗方法赢得胜利。

    如今,他只需要避让就行了,他相信他终可以找到尉迟恭地破绽,一击制胜。

    这也是高畅答应与尉迟恭比武的原因,不管对手是不是史上流传地万人敌,他都坚信自己能够获取胜利,不要说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尉迟恭,就算是李元霸,高畅也深信,自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进退之间,高畅已经退到了院子一角,在他背后乃是一株小树。

    说是小树,其实也不算小,躯干也有两三个碗那般粗,树叶虽然多半凋落,枝头上却依然缀满了白雪,沉甸甸地压了满树。

    尉迟恭瞧得高畅的身子正向那棵树靠近,不禁心中暗喜。

    他虽然使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抓不住高畅的身影,对方就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自己的招式总是以毫厘之差被对手躲了过去,虽然他情知,万不能心情烦躁,久攻不下,心思多少还是平添了一丝焦躁。

    不过,现在机会终于到了,只要将对手逼到那棵树前,他就退无可退了

    尉迟恭加快了速度,双鞭舞动得更加快速了。

    高畅退到了树下,他果然没有再退,然而,他就像后脑长着眼睛一样,知道自己身后的一棵树,他的脚尖轻点,下半身顿时飞了起来,整个人像箭矢一般平行于大地飘在空中。

    高畅地脚尖树身一点,借着那股力量,人如箭矢一般向前窜去,闯进了尉迟恭的双鞭挥舞地范围,而箭头则是他手中那把横刀的刀尖。

    在尉迟恭的双鞭之中有着一丝空隙,高畅的横刀就是从那丝空隙之中穿了过来,雪亮的刀尖像一道白线朝尉迟恭的喉间刺去。

    尉迟恭双眼圆睁,状如铜铃。

    嗨

    他大喝一声,脚尖在地面上重重地一踏,脚下顿时窜起一丝白雾,与此同时,被高畅蹬了一脚的小树摇晃起来,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白茫茫地一片。

    尉迟恭疾退。

    身形像箭一般倒窜而退,冲出了那一片白雾,高畅如影随形般紧跟而出,刀尖依旧不离尉迟恭的喉间,距离则不断地在拉近。

    尉迟恭退无可退,无论后退的速度有多快,终究赶不上刀势,在这紧急关头,他的双鞭终于回防了,在刀尖堪堪就要刺在喉间时形成了一个十字,架住了横刀。

    横刀和鞭身相摩擦,激起了一溜火花,嗤嗤作响。

    情形急转直下,旁观的尉迟恭亲卫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雄阔海双手抱在胸前,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在高畅最危急的时候,雄阔海也坚信,自己的主子能轻易扭转战局,在他心中,能够击败自己的高畅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好汉,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高畅松手,松开了握着横刀刀柄的双手,他的身子从空中落下,脚尖轻点地面,然后再次向前窜出。

    尉迟恭紧握双鞭,在用力将双鞭架住的横刀向外架开,他没有料到高畅会松手,由于失去了高畅的力量,双鞭的力量也失去了平衡,泰山一般沉重的横刀竟然变成了羽毛一般轻巧,自己所用的力道突然落在了空处,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胸中重重地打了一拳,尉迟恭身不由己地失去了身子的平衡,双手高举,双鞭脱手而出,向天空飞去,身子则依旧向后退去,脚下打滑,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高畅欺身向前,一般抓住尉迟恭的胸甲,将他的身形稳住,这个时候,不管他怎样做,尉迟恭就无法应对了

    待尉迟恭站稳身形之后,高畅松开了手,后退一步,笑着向尉迟恭拱拱手。

    敬德兄,承让

    尉迟恭瞧了高畅一眼,突然退后两步,猛地屈下双膝,朝高畅倒头就拜。

    臣尉迟恭甘为殿下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