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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崖峭之上下来, 已天色昏沉,细雨停下,见临近夜幕, 得离开山峡寻一避处过夜。
伤痕累累的裘野被众护卫关押入笼中, 一身的狼狈不堪,方才的一切皆看在眼里。
东宫太子经过之时, 目光扫过来,裘野忙低下头,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好在这太子只是看了两眼,并无他话, 似乎是要留他一命。
山峡之内,华贵宽敞的马车已被护军从峡口外牵进来,李君赫来到车前, 伸手将车帘撩起。
宋意欢正坐在里头, 泪珠子还没停,衣裳潮湿不说, 手臂上的衣袖也被划破了个口子, 就连鞋都丢了一只。
见太子在车前, 她便低着脑袋把泪痕擦了,再与他对视着。
李君赫没有犹豫便入了马车, 二人衣物皆是潮湿,方才着实凶险,别说她吓出眼泪, 他自己都有所惊吓。
宋意欢还在心悸阵阵,手指轻颤,见太子探身来到车厢里, 她就挪着身子凑过去。
李君赫见她那如似秋水般的双眸,难免心间一软,将宋意欢揽过来,放缓声道:“怎么还在哭呢。”
宋意欢怕开口就是哭腔,便没回应他,抬手轻轻揉眼。刚才薛渝言死之时,她有些慌乱,心里不免轻松和愉悦不少。
但坠崖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害怕,更是让她吓到不行。若是真掉下去,她这辈子又没了,好不容易这辈子事事如意,才不能和薛渝言同死。
李君赫则将她的手拿下来,“给孤看看,可有何处受伤。”
方才将她从崖峭上抱上来时,他躺在地上的一瞬间,别的都没想,只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抓住了她的手。
宋意欢的身子很冰凉,发冷的脚丫合在一起,李君赫将她潮湿的衣裳揽起来,手臂上有细微的划痕,双腕上有之前磨破皮的伤痕也在。
李君赫眉目微沉,看了看宋意欢的面容,擦擦她那眼泪,道:“没事了,现在很安全。”
宋意欢眼眶里水水的,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声音里带着鼻音,“太高了,掉下去怎么办,往后就见不到殿下了...我还能有几次重来......”
她伸手搂住李君赫的脖颈,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殿下似乎总能暖乎乎的。
李君赫轻抚宋意欢的后背,缓缓回应道:“孤不会给你坠落下去。”
宋意欢抬首看他,忽然觉得感动,又见太子顿了顿,面无情绪道:“再哭,眼睛都得肿了。”
宋意欢瘪了嘴,没回话,泪珠从眼眶里落出来。李君赫无奈又好笑,则继续道:“如此,孤都不知如何哄你才好。”
言罢,他又擦去她的眼泪,宋意欢就看着他的脸庞,她这身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潮湿不说还脏破,这样下去是会染上风寒的。
李君赫侧过身命人将行李拿来,随行人员之中绝大部分皆是汉子,更没想到宋意欢会被薛家拿住,能给她换上的就只有太子随行带来的衣衫。
片刻之后,众护军随马车离开山峡,山路有些颠簸,马车将车门都拉上了。
宋意欢鼻尖红红的,太子说得没错,眼睛都哭得有些肿,在她的羞怯下,被太子按着将这身杂乱的衣裳脱下来。
宋意欢抓着太子的手臂,细声喊他,这可是在马车上,哪里给她这样脱衣裳的。
李君赫面容平静,则道:“乖一点。”
太子的衣衫过大,穿在她身上不合衬,衣带都绕了几圈才缠住她的小腰,不过比起那湿答答的衣裳暖和得多。
此时夜幕已降临,众护军皆已疲惫,此处里皇家祭台偏远,实在不行便在山岩间驻营。
换好之后,李君赫身上也较为潮,便与宋意欢拉开些距离,命梁壹将随行药箱拿来。
宋意欢坐在绒毯上,指尖轻轻捻着衣口,是件淡金的衣衫,有着太子的龙涎香,头一回穿他的衣裳,她有些新奇。
太子则靠坐着车壁,正挑选着箱里的药膏,他墨金的劲衣干练利落,是染了些血迹,一双修长的腿横在车厢里。
宋意欢看着太子,她衣衫太长,半跪着朝他爬了两步,纤手放在他腿上,轻轻道:“殿下不换身干净衣裳吗。”
李君赫淡淡回道:“一会再换。”
他把宋意欢的小身子按坐下,纤手却攀上他的胸膛,能感觉到肌肉硬.硬的,她抬眸道:“意欢伺候殿下更衣。”
李君赫没给她继续摸下去,抓住宋意欢的手,轻轻拉过来,露出有勒痕的手腕,红红的半圈。
宋意欢怔怔地看着他药膏抹上去,当即伤痕疼了几分,本能想缩回手,太子却捏着她的手,目光在手腕上,他低声道:“以后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听此,宋意欢忍着疼给太子把药膏抹上后包扎,双手腕上都缠了一圈纱布,顺便把她身子上的擦伤也抹了药。
宋意欢看着太子的容颜,眸色里有着关心,想起之前的事,她心中有些开心,忽然道:“殿下喜欢意欢,一定是特别喜欢。”
李君赫手中动作微顿,似乎没什么反应,更没有看她,将药瓶放入箱里,缓缓道:“就你像个小没良心的,不拿孤当回事儿。”
他面色微沉,是还记着她之前提纳妾的事儿,停顿了下,“你说孤还要不要只喜欢你一人,到时回去便纳个侧妃,正合你的意。”
此言一出,宋意欢莫名心间一疼,难得高兴会儿,眼巴巴地望着太子。
李君赫瞥了一眼她的神色,故意淡淡道:“孤就搬出你那寝宫,七日分两日去你那儿住,剩下五日去新来的侧妃那儿住。”
宋意欢抓住他的手,委屈问道:“为何只去意欢那儿两日。”
李君赫低眉,“你要嫌多,孤就只去一日。”
宋意欢望着他的神色,眼眶里又起了水气,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令人难过。
她有些哽咽道:“这样的话,我好难过。”
此时的天色已黑,马车也缓缓停下来。
左率卫魏央从马上跃下来,疾步走到车前,他对里面道:“殿下,不远处有处破庙,可要停下驻扎。”
他的话打断了车厢内的对话,李君赫目光从宋意欢面容上收回来,与魏央回应道:“驻扎,先将火生起。”
魏央回应一声是便退下,唤众护军准备驻营。
李君赫侧回首,宋意欢面颊上多了一道泪痕,她凑近上来,想要太子抱,却被他按住,她这下就更不好受了,眼泪扑地掉在他手背上。
宋意欢道:“殿下别纳妾了,往后意欢都不提。”
李君赫只是怕自己潮湿的劲衣,弄湿她刚换的衣物,才将她按回去的,但宋意欢似乎不打算放弃,朝他伸手。
他道:“别脏了衣衫。”
宋意欢只好不再动,却拉着他的衣摆。
李君赫看着她,马车外是众护军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停顿片刻,他开口道:“现在孤问你,孤若没有这身份和权势,你可会想离去?”
宋意欢回道:“殿下和我已为结发,自然要相伴一生,岂会与殿下别离。”
李君赫探身而来,俯首轻吻她的朱唇,随后认真道:“记住你的话。”
言罢,李君赫不再多言,拭过她的眼泪,起身下了马车。车檐已被挂上灯笼,林中虫鸣。
宋意欢撩开车帘,探首望去,昏暗的视线里,太子已走到破庙前,身形提拔,只见他与魏央在言语。
宋意欢指尖轻抚唇瓣,回头低眸,脚上连双鞋都没有,踩在车厢的软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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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然将临,林中鸟雀飞走。
宋意欢在马车上坐了良久,太子逮了两只野兔,交给魏央去处理后,才将她从马车上接下来,找了一双鞋给她穿。
破旧的庙院里已燃了几堆火焰,火光照亮了院子,屋檐之下立着苍鹰,偶尔发出叫声。
众护军各自寻了角落坐下休整,随行的车队里是有干粮的,要不就各自猎些山雀兔类烤着吃。
宋意欢坐在火焰旁,身上的衣衫宽大,衣袖长,她抬手都看不见手掌。不过冷了这么久总算烤上火了,这雨天干的柴火难得寻,起火较慢,等了很久。
火堆上正烤着兔肉,淡淡的烤肉香,宋意欢这两日没能吃好,早就馋上了。
太子换了身干净衣衫,之前的劲装血腥味过重,则挂在一旁烤得冒热气,好在此次出行是有备行囊的,有衣物可换。
平西王世子谢启衍也一同坐于火旁,宋意欢都不知他何时出来的,明明不是和太子一同出行的。
谢启衍解释赔礼道:“谢某趁夜时赶往旲山的,来此是为将裘野拿下,害得太子妃忧心,是谢某的过错。”
宋意欢还礼道无妨,听谢启衍言语,他似乎想起了很多,神情温和专注,倒有点不像谢七了。
太子提到回京的事,因为宋意欢的失踪,圣上已下旨将薛家上下押入大理寺查处,到时还有南境之事。
谢启衍眉头间淡漠,说道:“我便不回京了,直接前往岭南。”
宋意欢看着谢启衍,忽然想起来道:“对了,我出来时同命人去告知锦宓公主说了你失踪之事,你不在京城,她恐是尚在寻你。”
谢启衍停顿了一下,“劳烦太子妃回去同锦宓公主解释一番了,不必为谢某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