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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姬渊和方陵朔一夜未归。青鸢也不甚在意,二人都是来去自由,和她这崤山没有多大关联。倒是桓夜在看到青鸢拾回来的“九月冰块”时,神情有些异样,一再告诫青鸢日后离二人远点。青鸢却无心听这些,她正看着手里的一条小纸卷蹙眉。
“赵家劫走了赵宛曜,又用了道家法术,把赵宛曜拘在了赵家。单混头几次都闯不进去,”青鸢想到昨日单混头的失约,原来出了这个岔子,“赵家是八大家,笼络些道士也惯见。”
桓夜躺在榻上,眸色闪了闪,沉声道:“小姐,这是故意在诱你出去。”
青鸢点点头,应道:“我自然知晓。不过单混头回话,赵宛曜对旁人疯疯癫癫,却独独能听明赵鹤紫的话,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就好像,两个人之间用什么道法联系了起来。”
桓夜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深处有些颤抖:“道家法术。魂仆。非渡过紫气天劫的人无法使得,赵家哪里来的大手笔。”
青鸢不明就里,道家神仙的事她也不甚懂:“单混头说,赵家要在曲江池举办金秋赏菊会。赵鹤紫为了诱我出去,找了这么风雅的事头。本姑娘倒不好缺席了。桓夜好好养伤,我自晓分寸,去几天就回。”
这日。长安。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处于芙蓉园西部。
金秋时节好花天。木樨著雨,霜菊千姿和烟。红绡如潮,绿鬓堆云,满苑红枫叶儿阑珊。八大世家之一的赵家,由赵世子赵鹤紫主事,在曲江池举办金秋赏菊会。其余世家贵胄、长安才子俱俱到场。
青鸢一袭秋香色含春罗襦裙,用银线细细的绣出天香月桂图,动摇间隐约可见珠光绰约,尤为不俗,蝉翼髻中仅有一支东珠鎏银木樨流苏钗,还是道上孝静的,由鸽子蛋大小的整个东珠雕刻成的木樨,让人不敢小瞧了去。身形窈窕,步步踏莲,唯独带了顶白罗帷帽,看不清容颜。她鲜来芙蓉园,东西晃悠,在秋菊万盏中迷了路。
“小姐有礼了。敢问小姐郡望何处?京中大家都有单独的区域,奴才敢情引小姐过去。”一位小厮迎上来,打量了眼青鸢衣饰,带着两分谄笑的说道。
青鸢对他客气的点点头,望向远处的高台,似乎有一位女子立在上面,和畅云阁中的赵鹤紫说着话儿。“那是百芳美人台。诸位小姐都可于白罗围成的亭子中献艺,依六艺高下,园中才子赋诗为评。得诗评最多者,可向畅云阁中赵世子提一个要求。八大世家,半步通仙的人,这一诺千金,好让人艳羡。”小厮在旁殷勤的解释道。
青鸢嘴角一翘:“任意提一个要求?有趣。”说罢便莲步轻移,任小厮领了她过去。
虽说已经惊叹于赏菊会之盛,但这中心畅云阁的气派,还是让青鸢倒吸了口凉气。畅云阁由三十几座小阁楼勾连而成,数万盏秋菊芬姿争艳。主楼更是以彩绣百鸟朝凤鱼子缬帷幔围了个结实,以主事者赵家为正中。到场的数百人俱是大魏有头有脸的贵人,熙熙攘攘,但此时诸人皆屏息凝神,注视着台上女子与赵世子赵鹤紫的交谈。
青鸢自然在场中看见了无数熟人。熙德长公主、赵宛月、周鸣海等等。不过她带着白罗帷帽,也没谁能认出她来。她也不想节外生枝,全心意都投向了赵家的方向。
赵鹤紫隔着锦绣帷幔,悠悠笑道:“英儿也是要献舞?本公子自然期待。不过,你跟了本公子数年,本公子换换规矩如何?”
台上女子一袭鹅黄色花树对鹿浮光锦襦裙,抛家髻中两支玳瑁镂菊双股钗,她朗声道:“世子尽管言说,我落英定拿下诗评花魁!”
“好胆识!好姿态!”周围诸人响起一片喝彩,无数惊艳而钦慕的目光。
赵鹤紫轻轻抬了抬手指,场中顿时安静下来,连三品高官也缩了缩肩膀,不敢多嘴一句。
“不愧是本公子的英儿。诗评为冠,我赵鹤紫无条件答应你的一个要求。若无一人诗评,则英儿为本公子通房丫头如何?”
诸人先是一愣。继而发出了窃窃笑声。敢在八大世家前献艺的,多是京中名门小姐,琴棋书画自小练习,总有可观之处。便是为了女子的家世背景,也总有才子赋诗献媚。又怎会“无一人诗评”,于是诸人都将“通房丫头”这无礼而卑贱的要求忽略了去。
“通房丫头”四个字,叫落英的女子脸色由红转白,但旋即她绽放出自信的娇笑:“落英不才,敢请剑舞。”
赵鹤紫莫名的一笑,使了个眼色,便有童仆为落英奉上一柄竹剑。青鸢远远的站在一边,却不由地蹙了蹙眉,那柄竹剑看上去样式古怪,隐约并不像一柄剑。
离得近的人已经看清了竹剑的样子,不由低低的笑出来。落英似乎根本没发觉什么,便要起舞。
青鸢冷声一喝:“姑娘瞧好了剑!可真是这一把?”音调不大不小,刚好让美人台和畅云阁听了清楚。诸人的目光瞬时投过来,落英疑惑的问道:“有何古怪?”
青鸢眉梢一挑,看落英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否则就是她另有计策。赵鹤紫的目光已经冷冷的锁定了她,而场中诸人的议论更甚。青鸢深深吸了口气,想到自己不便涉水太深,便是摇摇头,示意歌舞起。
笙箫齐鸣,十面埋伏。婀娜身姿如穿云破月寒电,美人如玉剑如虹,描不尽的英气风流。诸如痴如醉,青鸢也心生叹服,一曲毕,落英仗剑而立,鹅黄色的身影妍丽生姿宛如骄阳。
一刻,二刻,三刻。
苑子里一派寂静。没有人喝彩,更没有人上前,赋诗为评。落英有些变了脸色,疑惑的目光扫过苑子,却发现诸人虽眸底含着钦慕,唇角却是似笑非笑的揶揄。
赵鹤紫的声音懒懒传来,带着分邪意:“如何?英儿,诗评花魁亦或无一赋诗?”
“不可能!怎么会无人为我赋诗!你们愣着干嘛!给我赋诗!都哑巴了不成!”落英忽地向苑中诸人大喝起来,娇声带了惊惧而有些嘶哑。
诸人躲闪着目光,畏惧的瞧了几眼赵鹤紫,俱俱往后退了几步。甚至有人开始劝落英“虽然是通房丫头,但跟着赵世子好吃好喝,于姑娘不也是福气么”。
通房丫头,低贱无比。有时就是主家公子哥儿的玩物,大魏女子除非走投无路,宁愿沦落花间,也不愿去作了通房丫头。
“有趣有趣!”,赵鹤紫朗声笑起来,眸底一派阴翳的晦暗,“遵照承诺,你已是本公子通房丫头。赵宛曜!去把她衣服给本公子扒下来!”
“遵命!”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台子。眼窝深陷,肌肤惨白,嘴唇干裂,浑浊的眼眸只有看向赵鹤紫时,才有一丝清明。诸人都吓了跳,这样的男子,宛如从地狱里刚捡了条命回来。
落英花容失色,诸人猥琐的目光不善的勾勒着她的曲线,似乎已经在件件扒下她的衣服。这让女子浑身抖得厉害,贝齿把朱唇都咬出了血痕,踉跄着一把跌坐在地砖上。
青鸢深深的瞧了眼赵宛曜,后者已经不能叫个人。好似一个傀儡,线提在赵鹤紫手里。她看向赵鹤紫的目光愈发不善。和赵鹤紫的这一账,她算定了。
“慢着!”一道玲珑身影分身跃上美人台。纵然有白罗帷帽覆面,但这身段气度却好似吸去了满园霜华,让诸人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