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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chuáng头还放着照片,是初见和检边林高中毕业时的合照。
照片里的两个人穿着校服,是拿录取通知书那天,在校门口被检爸爸要求站在正门口合照一张。
蓝色校服,很中国特色。初见站在他身边,头顶将将到他肩膀,他眼睛黑亮,鼻梁上还有一副无框眼镜。初见大眼睛小鼻子,在笑着,有颗歪出来的小虎牙,漆黑短发,齐刘海。
因为检爸的要求,检边林还揽着她的肩。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在高中重点班,成绩特别好,不爱搭理人,戴着眼镜,总被外班女生描述成一班的那个斯文败类。为什么会有败类两个字呢?她实在好奇,私下追问过,回答纯粹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不像好人
发什么呆呢?初见妈妈拎着包,里边塞满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走进来,看到照片也笑了,这照片是你爸爸给他洗出来,特地买了相框放这里的。你俩小时候关系多好啊,可惜大学没在一起,要不然更好。
初见嗯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原本安排是第二天手术,晚上睡到三点多,初见突然被叫起来,说是状况不好,要赶紧去医院。她摸到衣服穿上,就跟着爸妈去了医院,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跑到手术室外。
人已经进去手术了,只能等着。
检边林独自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因为怕这时候还被人围观,他也没戴醒目的黑色口罩,而是把帽衫帽子戴上,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初见走过去,犹豫了几秒时间,弯腰,轻声问:你到现在一直没睡?饿不饿?
这是从他说抱歉两个字后,两个人的第一句对话。
检边林抬起眼睛,看面前在睡衣外穿着运动外衣的初见,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让我抱抱你。
初见哑然,被他抓住手腕拉到身前,右肩重重撞上他的额头。从腰到后背都被他的手臂环住,紧紧地,一动也不能动,被手臂勒得太紧,有些喘不上气
楼道里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
爸妈还坐着在低声jiāo流,看到这一幕,顿了顿。然后妈妈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好好安抚检边林。毕竟他从小是跟着爸爸从广东北上来到杭州,检爸从小带他到大,现在这状况,挺可怜的。
初见感觉得到他的不安,很浓郁。
她伸出手,轻轻搂住他的肩,低声说:没事的,没事的。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充当安慰保护他的角色,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离得太近,鼻端都是他的味道,混杂着医院的,让她越来越不知所措,可是不能推开,这时候肯定不能推开。
最后还是检边林放开她:抱歉。
还是抱歉。
初见懵懵的,不知该继续安慰,还是做些什么。最后给自己找借口买宵夜,下了楼。她实在慌,就给童菲发了个微信:睡了吗?
这时候最有可能没睡的就是这个劳模经纪人。
很快,童菲回过来语音:没呢,陪我家艺人拍夜戏呢。gān嘛半夜不睡?被非礼了?
初见:检边林爸爸情况忽然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童菲:用你的身体啊。
初见:
童菲继续丢了一条语音,很是感慨:哎怎么这么可怜啊他,我本来还想等你回来时候和你说呢,谢斌今天和我谈合同时候提起来的,说检边林体检报告不好,回来就要开刀呢。真是事赶事啊,你好好安慰人家吧,没有爱情也有整整二十二年的友情啊。
要开刀?初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重复听了遍。
两辆救护车停在楼门外,几个医院工作人员站在那儿聊天。很快,又有一辆开进来,初见就在救护车的蓝色灯光里,脑子空白地呆站着,直到人家说快让开,她才从忙退后两步,撞上了墙壁。
童菲见她没回话,继续补充:本来人家都没打算告诉我,因为要和他们签合同确定我们家演员和编剧的工期,本来要明年年初开拍,可说是要等检边林的时间,后来谢斌看我是自己人,才被我套出话来实际情况。我也不知道什么问题,说不定是小手术。
她听完,心仍旧悬着。
语音又丢过来:也不对,说是至少要休息三四个月,应该也不是小手术吧?
初见只觉得手软,险些握不住手机。
难怪一直觉得他不对劲
他又不说,谁都不说,这次因为检爸爸的事,更不可能说了。
初见心乱糟糟的,绕着医院大楼走了好几圈,从有灯光的地方走到yīn暗处,如此反复了数次终于上楼。
这次她没有躲开他,直接坐在他身边,因为是连着的椅子,连着他身下的那把也有动静,本来闭着眼睛qiáng迫自己静心的男人睁开眼。
楼下没东西吃了。初见小声说。
他没应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初见声音更轻了。
检边林在略显苍白的灯光下
,凝视她。
初见还是觉得要问清楚:你怎么不说话?
没有,他下意识转着自己的那个小尾戒,轻摇摇头,没有想告诉你的事。
初见蹙眉,看着他站起身,走到手术室外背对着自己。
完全是一副避开她,不想让她再问的样子。
☆、第七章我的小女孩(4)
到天大亮,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医生走出来的同时,检边林迎了上去,和医生短暂jiāo流。对方告诉他,检爸已经从手术室直接被推进了重症监护。手术很成功,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里有十几个钢钉,迟早也需要新手术,胯骨要换成人工的。
这算是让人暂时安心的好消息,初见和父母也都松了口气。
二十四小时后,检爸爸顺利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这期间,检边林都一直和她避开直接jiāo流的机会。只有在他想要给检爸换gān净病服时:出去问问护士,医生什么时候来检查。
初见哦了声,走出去两步。
不对,医生不是刚走吗?
身后chuáng帐被拉上的声响,解释了他的谎言。
到第三天,让她摆脱这种无jiāo流尴尬的人,竟然是拎着一袋水果再次来探望的李老师。李老师和检爸说了会儿话,慈祥地攥住初见的手,放在手心揉搓:你们要不要回学校去看看。
学校?
初见无法想象检边林出现在校园的画面:他不太方便吧?
今天是星期六啊,只有初三在补课,没关系的。李老师盛情邀约,估计是想用往昔少年回忆,缓和她和检边林的关系。
初见不笨,老师心里的小九九,她想得明白。
虽然,她不是为了和好,但也想找个缺口,让检边林能主动说出要做手术的事。于是,她颇为慡快地答应下来。
初中距离这个医院只有十分钟路程,很快就能回来。
她想,检边林从小就很尊重老师,一定不会拒绝。可她算计到开头,却没算计到结果。
这个男人要是不想搭理人,谁都不可能撬开他的嘴。
初见悬着腿,坐在跑道看台的栏杆上,盯着他。
检边林在两级台阶之上,安静坐着,看着远处空无一人的跑道。
检边林。她在叫他的名字。
检边林。
这是他最开始能用普通话念出来的词。
人名,他自己的名字。
五岁,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他还不会说普通话。对门四岁的小女孩特别腻人,天天领了检爸的任务,教他一句句说。锲而不舍,天天跟在他身后,检边林,检边林叫着,顺便用她自己也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混杂着杭州话,嘟嘟囔囔。
终于有天,傍晚,在两家大人还在喝着小酒闲聊时,他停住脚步,硬邦邦丢出句话:你好吵,我知道我自己叫什么,检边林。
一整句话都发音标准,惊了两家大人和屁颠颠跟着自己的穿着huáng色小鸭子图案连衣裙的小女孩。
其实他并不是神童,只是自尊心太qiáng,把她平时说得每句话,还有电视机里新闻的旁白都默默记在心里,背着人练习到熟练jīng准。
检边林?一晃二十二年,叫他名字的还是那个小女孩。
坐远点儿,他的声音很模糊,好像不是他自己在说这句话,别挡着我。
哦,初见向着栏杆旁挪了挪,远了。
初见眼睛里都是话,不敢说,她想让他把遭遇的困难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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