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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忆起的快乐时光,反反复复,似乎只有那么几次,掰着手指头去数五六七八遍,再将脚趾头合并去数七八九十遍,这些我挥之不去,久不能忘却的幸福场景,只有那么几次,再不会平白无故增加。
许是跪在坚硬的搓衣板上,被母亲手中的长柄雨伞,短把扫帚,拖鞋底子,或是随意抓到的什么东西,一次又一次抽打在我的脑袋,后背,屁股,胳膊,甚至脸上。那些让我发出声音笑亦哭的画面,则格外弥足珍贵。
六岁的某一个下午,天空高远,蔚蓝如一片汪洋,白云大团的变作奇怪的大象,小片的聚成俏皮的小狗,阳光躲进“袋鼠”肚子里懒懒的发出金色的光线,证明它存在于辽阔而荒芜的边际。
路边的蒲公英花黄灿灿铺满了河沿,有怒放着的毛茸茸像兔子圆尾巴。紫色的,白色的矮蔟野花将这单调增添无限趣味。
幼儿园离村庄十分遥远,对于我这个小个头窄脚板而言。伙伴们为节省力气选择穿越崎岖蜿蜒曲折的小路,那里的坟头最多,上面堆纸作祭品燃烧后的残渣,可辨阴间官轿架构,银元,黄钞。近抵脚边,依稀闻窸窸窣窣声,猜忌为棺木里的“沉睡者”恐挣破束缚,回归阳间,正心惊肉跳时,逢作祟男童不合时宜发出厉声尖叫:
“鬼来啦,快跑啊,鬼来啦,快跑啊。”
孩子们撒丫子狂奔,自诩胆子最大的反倒逃的最远。拳头握紧,双臂快速摆动,两腿跨度比自身高仿佛还要大,大约在其头顶上装一只“竹蜻蜓”,便可以像鸟儿展翅翱翔。
我总是落后,即使用尽吃奶瓶的力气。书包挂在肩头格外沉重,理应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反常的是伴随着一股子透心的凉风飕飕的直往脑仁里钻,落在脑袋后面的两根麻花辫子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抓着倒扯,脚跟渐离地面,上衣前襟忽而勒住脖颈,我被恐惧禁锢在牢笼,动弹不得,呼吸艰难。并非孤军奋战,那群孩童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我感觉有虚无缥缈的幻影在周身萦绕,一串串银铃叮当响的笑声确信是女鬼无疑。
选择被那群“坏”孩子吓死,要么被自己吓死,却是一个难题。
大路临近河流,河流连着青山,板桥端石洞有一只巨蟒,腰围与成人大小,头骨似红“囍”字脸盆,听闻亲目睹蟒物原貌之村民描述,洞穴内十分干燥,并无支流汇通,大蛇盘作石磙样,灯泡眼睛内黄褐色瞳孔细细的似一根尼龙丝线,与之四目相交,懒懒的并不主动攻击,尾端堆积未食尽野兔骨架,零散着的腐肉间似有夭折小儿脚掌。
与伙伴同路,苦不堪言的倒不为偏僻小道旁小山似的坟盖,亦不为石洞中骇人传言,而是一条复一条堂而皇之从青菜地爬上凹凸不平的主路,而后缓慢蠕动至坡下,“游泳健儿”般呈“s”形快速滑过水面,然后消失在茂密的芦苇荡丛的粗细不等,花色各异的蛇。
胆大的孩童抛开撒丫子抱头逃窜的怂包样,面对活生生的吐着长信子的软骨头,开始初生牛犊,虎虎生威,天不怕来地不怕,挽起袖管子徒手抓之一二,先是用脚踩炮仗似的将蛇头压成扁钉子,掰开其上颚骨捞出青汁苦胆。不知从何传蛇体内胆囊为名贵药材,明目清肝,可强健体魄,嘴馋孩童当然不肯放过,况且这本经验证可入口,且不能害命。只是谁曾舍命查验这许多未知之物,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