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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苏子晴回到京都的第七天,这几日她都睡的极好,平日里也闲来无事。这会儿她正躺在藤椅上看《周易》,微风拂过,楹窗上悬着的风铃发出铃铃脆响。春雪端着玉盘跑来,“小姐,今早秦小姐给您送来了品茶诗会的帖子,说是过两日她们府上会宴请贵客,小姐,你要不要去啊?”她将玉盘放到檀木桌上,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点心。苏子晴随意拿起其中一块如意凉糕放进嘴里,春雪在一旁为她斟酒,她端起玉色酒杯轻抿一口,酒味清香,味道甘甜,她多品了几口,道:“我许久没去秦府拜访秦叔叔了,自是要去的,你去替我应了帖子吧。”
“好嘞!”春雪笑着应声,轻快的跑出苏子晴的闺房,“等等!”还未等她离开,苏子晴叫住了他,“这酒品着怎么不像是兰芷酒了?”
“小姐,这是梅花坊的承娘新研制出的茉香醉,用清晨采摘的茉莉花瓣酿成的,我看这几日库房酒窖空了就特意进了些,小姐是不喜这味道吗?”春雪打量着小姐神色,问道。
“不是,你拿了我的帖子去把承娘请来,就说我想要向她请教这制法。”苏子晴摇摇头,吩咐道。
两日后秦府
秦语默伸长脖子向墙外探出个脑袋,拍了拍蹲着的丫鬟佩慈,“你看到苏子晴了没啊?”
佩慈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姐,您都问了奴婢五遍了,现在才是卯时啊,天都没亮呢,苏小姐怎么可能来?您还是回去再睡一会儿,不然二夫人知道了又要说您了。”
秦语默本来还想翻墙出去的,听到佩慈口中的二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她急忙从佩慈背上跳下,“你必须给我保密,不然我得被那个啰嗦老太婆烦死!”她一把抓起鹅黄色碎花裙摆,一口气跑到院子里,刚一进到寝卧,一屁股就坐到凳子上,用双手极力扇着风,“累死我了!苏子晴回京了也不早点来找我!害我在墙边上站了那么久!”
佩慈还在给她家小姐倒茶呢,听到小姐的话,心中又是无语,小姐啊,你那哪是站着啊,亏我还辛辛苦苦的帮着你,一个大好的休息的早晨啊,就这么没了!”
她瞪着眼看向秦语默,那眼神充满哀怨,活像是她抢了她的什么宝物似的。
她被小丫鬟的目光盯的一激灵,在佩慈的目光下,她开口:“不就是一个清晨吗?明日我给你补上就是了。”
佩慈仍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您还给我留下了心灵的创伤,短短的一个清晨已经弥补不了我了!”
秦语默一听就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用力一敲她的脑壳,说道:“是是是,都是你小姐我大早上扰你清梦,都是小姐我的不是,给你一天假期,算是弥补你的损失了。”佩慈就盼着她这句话呢,这会儿目的达成,又殷勤的给她垂起背。
秦语默看离诗会开始的时辰还长,就拿下挂在墙上的青铜镂金剑练了起来,正练的酣畅淋漓呢,就听得丫鬟来通报府中宾客来了,她甫又风风火火的放下配剑朝外奔去。
秦语默一眼便见苏子晴,她梳了个双平髻,头戴红梅珠花,发上插着素色步摇,耳上戴着昨日的白玉连珠耳珰,身着粉雾色百水裙,外罩一袭淡粉色薄纱,衣裳的袖口处用红丝线绣出点点梅花,虽灵动却不失稳重,她右脚缓缓踏入门槛,头上的步摇有频率的摇动。察觉到头顶上的视线,苏子晴悠悠抬头,对上了秦语默的双目。
昔日旧友相见,她怎好不去打个招呼,就要迈步,秦语默就朝她跑来,不料没站稳,把苏子晴抱了个满怀。
“对不住,我一时没站稳!”
多年未见,苏子晴本以为她的性子多少会改一些,如今看来,唉!她无奈扶额,“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真是一点不变啊!”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都回来几天了,还不来找我玩,我不来,你就不来找我是不是?”秦语默眨着水灵的双眸,语带怨怼,眼中却带着笑意。旧友重逢,二人寻了僻静处闲聊去了。
虽是秦府中诗会,来的王孙贵族却并不少,一来是他们本就是文人雅士,喜爱品茶作诗,二来是秦府早些年有一段往事使先皇辛博尤为重用。而这段往事便是与秦少爷那位姓苏的大夫人相关。苏家是医药世家,世代学医,因着儿子没有学医天赋,苏父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女儿苏穆清身上,好在她也争气,八岁时精通药理,随着父亲出诊,治了许多疑难杂症。她十四岁及笄那年,随父母上山拜佛,说来也巧,她那时不幸与父母走散,正巧遇到被人追杀而负伤的先皇,苏穆清心中不忍,将他救下。先皇为表感激,就给苏穆清的公公封了个世袭国公爷的身份。秦国公死后将这世袭爵位传给了如今的秦老爷秦声,他那姓苏的大夫人苏穆清便是秦语默的母亲,董夫人的嫂子,若是苏子晴见了她还得喊声姑母。
午时秦语默带着苏子晴入座,因着是诗会,男女可同席,男宾和女眷的席位并未分开。
“二皇子到!”苏子晴跟秦语默聊得起劲,就听响亮的一声。
二皇子怎么来了?她瞥了一眼,心中疑惑。正想着,后头又走来一位男子,他衣着华贵,穿着一袭水墨长袍,长袍绸子还是亮面浅水波纹的,能这般不低调的也只有平王了。他带着身后另一男子入了席位,苏子晴目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男子,奇怪,她总觉得那男子有点面熟,只是细细在脑中深想却怎么也不记得了。好在秦语默又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起些什么,才勉强将她的思绪拉回。
文人骚客们斗诗斗得兴起,苏子晴却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她拉着秦语默离开席位,经过辛平时,耳上的玉铛晃动着,白玉中央显出淡淡的翠色,辛平目光一顿,像是难以置信般瞪大眼。苏子晴以帕掩面,淡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皇家密事,别人也许都不知道,但她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通宝十三年,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平王辛平是当时的三皇子,极受先皇宠爱,年纪轻轻就帮着先皇处理政事,朝廷大臣无不称赞他的聪敏,据说最初的太子人选本应是他。可是通宝十四年,先皇却改立了当今天子,平王的二哥为太子。苏子晴知道密事,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而揽月阁搜集到的玉珰无不证实了她的猜想。这样想着,她便往庭院中走去,庭院中满是供人观赏的花草,庭中央是湖心,微风阵阵,水气氤氲,令人感到甚是阴凉,她正要在湖心亭中坐下,耳边突传来叫喊:“姑娘留步!”
苏子晴和秦语默转身,拱手朝他微福了福:“平王殿下。”
他点了点头,算是受过礼,忙又问道:“姑娘的玉珰是在何处得的?”
苏子晴素手抚了抚耳垂上挂着的翠玉,面露疑惑之色:“王爷怎知这不是我的玉珰?”
“哦,这玉珰是我的一位故人常佩戴的,如今不知怎得到了姑娘手中,姑娘可否告知本王你是在何处得来的?”苏子晴见他语带恳切,便告诉了他:“这物什是我在回京路上得到的,我在普瑞城的一家当铺中赎了它,说来也巧,我当时觉得它似表面似白玉细看又似翠玉,一眼便相中它了,没成想这是王爷故人之物,我也不好夺人所好,就将它还于王爷故人吧!”她作势要摘下白玉连珠玉珰,“你既买下了此物,此物就是你的了,不必归还。”辛平向她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姑娘告知吾。”还未待苏子晴还礼,他就转身离去了。远处,苏子晴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她突然有点期待明日他会如何选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