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可乐:冬青

不才不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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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地势原因,元县这块位于白省最西边的小小盆地格外受太阳偏爱,“酷暑”都不能很好诠释元县夏季。

    早晨六点天光乍现,整片天空被金渐层所覆盖。

    小城早晨之最之中心广场,一缕缕金线洋洋洒洒落进绿荫树杈间,首先是翠鸟啼鸣,叽叽喳喳大概在交谈今日到何处觅食,接着是老年广场舞喇叭声,响当当开始响起前奏,最后以“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这魔性的调调歌香几里。

    以上是为小城老年人场,分场还有拉二胡的大爷组、遛孙儿的阿婆唠嗑队,以及大爷大妈混合更加友爱的老年太极拳团队。

    但众所周知,甭管你多大城市,总会有名为“熬夜”的常胜将军。

    不完全统计,大概每个省份就有百分之五十六的年轻人,遵循的生活规律向来以“我睡得晚早上睁不眼也很正常”这种理不直气也壮为座右铭。

    “砰!砰!”

    门板传来三声顿顿敲打,“姐?我要迟到了,你快点起来了!”

    “迟到了…迟到了…”门板外头脚步声和碎碎念一同走远。

    一墙之隔的房间,太阳光线将将洒在飘窗台面,一缕清风从防盗栏杆穿过,惹得窗台绿色玩偶胡须轻摆,那素色大床上却不见人影。

    “姐?”

    “我进来了?”

    墙后头再次传来脚步声,卧房门被人推开,咬着眼镜腿,正扎头发的小姑娘往里探了探。

    一居室住房面积不大,卧室里陈设也一目了然,两米大床占了大半地基,双门衣柜贴墙而立,柜门旁边有个半人高的书架子,上头几本小说,其余是些零碎瓶罐。

    “起了啊?过来吃早点,我洗完脸送你去学校。”

    以落地镜隔出小小玄关发出响动,曼玲随即关上卧房门迎过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说明重点,“姐,我要迟到了,要不你给我三块,我坐观光车就行。”

    玄关处的姑娘身着运动套装,微卷短发齐耳,脸蛋儿白净,天生的黛眉,鼻根不算挺翘但胜在鼻头小巧,唇瓣微微泛着红润。

    就,寻常清秀的小姑娘模样。

    但……脾气不太得劲。

    曼玲没抱多大期望,接过豆浆油条,不出所料的,卫生间推拉门合上的瞬间,从里头传来的拒绝。

    “哦,好嘛。”

    曼玲小同学一边温温吞吞打开塑料袋,一边找碗把豆浆倒进去,正准备把油条断截丢进豆浆里头时,卫生间里再次传来动静,“你只有十分钟,不要泡着吃。”

    曼玲:“………”

    “哦,好嘛。”

    听着这不情不愿的回应,卫生间的门推开,杨冬青从洗漱台挤牙膏刷牙,而后冒头去瞅一眼不紧不慢吃早点的妹子,又瞥一眼不远处的半透明帐篷。

    这房子的标配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杨冬青自己住,干脆把不算宽敞的客厅加高两公分,木制地板铺上凉垫,放上小茶几,丢上两个抱枕,由于正对窗户,早晚都得阳光青睐,看起来很惬意。

    至于出现的帐篷,这是深埋床底的早期想法产物,之前想过去露营,后来……没有后来。

    元县这季节招蚊虫,杨冬青没想和人共享大床,就把这帐篷找了出来,里面挂上小彩灯,拉上拉链那就是ins既视感,小表妹最喜欢的风格。

    空调风与室内帐篷齐飞,生活如此美妙。

    捕获小表妹,就是如此简单。

    她觉得,小孩儿睡得好白天就不会瞎折腾闹人了。

    何况今儿周三,作为一个五年级的小姑娘,除了吃饭问题,满打满算,需要完完整整照顾小孩儿就周六一天,周日小姑回家,就可以把小表妹立马打包送货上门。

    元县早上九点半以前的太阳是慵懒可爱的,杨冬青习惯性戴帽子,提醒小表妹检查书包校卡,最后愉快骑着自己的电驴子送小姑娘上学。

    杨冬青在十字路口等灯时,嘉元超市也开门迎客。嘉元是元县老牌超市,历史比杨冬青还要长,几十年屹立不倒,且今年年初还开了分店,就在新开发的书苑楼盘里,设施大气,囊括奶茶、小吃、饰品鞋包……总之应有尽有。

    元县老年场早上活动图鉴之二:逛早市。

    元县地方不大,超市开了四家。信宜连超市,地理位置特好,直接进驻元县人民香饽饽商业广场,顶上招牌和麦当劳与屈成氏齐平,水果最为新鲜;尹家中型超市,年岁和嘉元有的一拼,早年就占据元县地方坐标之三角公园一隅,超市大门正对公园莲花池,再走几步便是大酒店亮闪闪的金字招牌,主打家用;占了四分之二的就是嘉元了,按新店装潢,算得上大型商超,有老一批的老客户,也正在扩展年轻群体。

    “元县老年人跳完广场舞就喜欢逛超市,据说是因为各大超市蔬果有晨间价,有事没事逛一逛,买个早点啥的,也图个热闹。”

    嘉元马路对面停了一张全黑的轿车,车窗紧闭,有识车牌的路人不觉频频回头看。

    带马的车标对于元县这南边最南的小县城而言,实在是格格不入。

    殊不知车里的人从单向可视窗也在朝外看,隔着元县最忙碌的早晨马路,目光一动不动凝着人流断断续续的嘉元超市正门。

    车内装饰清冷,一水的灰白色格调,中年男子在驾驶座说着烂熟于心的资料,刚介绍完这座小城背景和风土人情,却发现后座的年轻男子缓缓闭上眼。

    “小少爷?”

    被称作小少爷的男子保持偏头注视窗外的姿势,肩颈靠着座椅,一只手微蜷缩放在腹部,一手搭放于腿侧,指节修长整洁,白净得不像个男孩子。

    常叔向来觉得他们家小少爷是整个左城最为好看的男子,清俊儒雅,脾气也最是温和,尤其有一对流光溢彩的琥珀瞳孔。

    正逢年轻男人睁开眼,他收回目光,缓缓落在常叔身上,眸子里竟酝了层水气似的,雾蒙蒙的。

    常叔想,小少爷哪哪都好,就是老天爷不开眼,忘了赋予他聆听的本能和说话的资格。

    “小少爷不必忧思,冬青小姐就在这里,您以后会和她晒同样的太阳,呼吸同样的空气。她就在这里,离您很近很近的。”

    常叔其实不是特明白这位冬青小姐有何独特之处,但只要能让小少爷开心,哪怕片刻,就已经是回本。

    后座的男子不作回应,只默默偏头继续凝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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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照顾到任何不可控因素的突发事件,杨冬青把月轮休换到了这四天,但在超市这种团队合作性较强的上班场所,促使杨冬青每天必然一露面,以免因错过任何八卦或者话题而显得在日常工作中格格不入。

    送完小表妹刚好日行买菜,顺便看看又是哪个岗位换了新面孔。

    杨冬青是在嘉元一店工作的,她的日常是七点半到位开晨会,八点前十分钟清点收银本金,最后五分钟到岗把收银机子开通,入口通道正式开启前一分钟确认自己妆容清亮,服装整洁,最后扬起雷打不动的职业笑脸,流程很显而易见,就是收钱结账,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一点半和同事换班午休。

    一店位置是元县最早的货贸市场邻侧,正对面是元县老字号“金房酒店”,途径有三个交叉口,分别去往三个标志性建筑:县医院、天宝路,再者就是中心广场。

    杨冬青熄火,视线灰溜溜绕一圈,发现真没地方停放自己的电驴子,嘉元超市没啥本事,就是生意比较红火,超市偏头的停车区每天基本满满当当。

    “小白!来来,这边停!”

    杨冬青目光往那入口安保停留,最后在安保小哥哥手势提示下看向距离超市两米外的K吧门前。

    说真的,要不是知道这位留平头、且有元县必备小麦肤的小哥和二楼洗化销售是男女朋友关系,杨冬青真以为他对自己有点那么些意思………

    而且,她白归她白,可她真的姓杨,呵呵。

    正在这时,有顾客购物结束出来提车,看样子还是个大购物,安保小哥哥帮人扛了袋大米出来放车后备,顺便冲杨冬青挑眉,小声交流,“他昨晚上被分了哈。”

    杨冬青惊诧,还是尴尬不失礼貌对平头小哥回以一笑,然后麻溜地闻着车尾气就把电驴子给停放归置好。

    “他和程姐不才好了俩星期?”

    平头小哥见没戏,发动自己的摩托车就要开过来,杨冬青加快步伐进了超市,安保小哥回到岗位,朝里头瞅了瞅,见领导没在,笑道:“你们收银组消息不灵通,他和程姐好了一星期就掰了,昨天那个是金房大酒店的前台。”

    余光里摩托车骑过来了,杨冬青耸肩立马朝超市里头钻,临了还听见安保小哥哥口无遮拦瞎侃:“小李哥追小姑娘不能太激进。”

    杨冬青没什么想法,超市这种和人打交道的环境,哭着说还是笑着说,只要事不关己就都是谈资。

    殊不知三人这不算互动的互动却叫有心人看得清清楚楚。

    黑色轿车里冷风是凉快,但……好脾气的小少爷冷了脸那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从最初杨冬青的出现,夏尔的惊喜,琥珀眸子里喜不自胜,到三人互动,喜悦渐消,再到看见杨冬青和人并肩走进超市时心跳线逐渐拉直,并且有往下坠的趋势。

    常叔觉得自己把小少爷的心理剖析得明明白白,分毫不差,正想措辞安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随即看向后座的小少爷。

    只见他垂眸盯着腿上的薄毯,两只手收紧…慢慢收紧攥成拳,身子骨僵直得仿若成了雕像。

    :她不会喜欢一个残疾人

    是简讯。常叔看着手机上短短一行字,甚至没有标点符号,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情绪的表达出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夏尔动作迟缓地偏头看向冬青消失的地方,他看得见那个身穿黑色安保服的人,那个看起来和她年纪相当,能和冬青交流,会让冬青笑的男孩……而他,连最基本的,完完整整走到她面前都做不到。

    常叔心底叹气,其实从夏尔决定来到这座小城的时候,他已经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从单腿截肢到慢慢适应假肢,每一步下去都是进步,这一路走来……啊不,从生来便备受争议的残缺不全,每一次心理防线崩塌再重建,小少爷已经做到了最优秀。

    努力地上进,努力地让自己对得起别人的期许,努力地成为盛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小少爷做到了让整个左城再也没人敢质疑他的能力、嘲笑他的残缺,甚至有了不少登门拜访的“客人”。

    常叔看着夏尔从出生到长大,从婴童时代到如今谦逊内敛的盛总,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夏尔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

    让常叔更没想到的是,已经提前做了好久的心理理疗在见到冬青小姐时一切都归零,让沉稳的盛总,一朝变成那个自卑敏感,压抑无助的、惶惶不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