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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通行们的速度极其骇人,上一秒还远在天边,下一秒就近在眼前。
轰轰!裴溪的蓝纱击打在面前开阔的广场上,霎时间乱石飞溅。神之通行们原本打算降落在广场,见状不得不倒退了数米。
梅思雨脸色都变了,她一路跑到简云台身边,语速飞快说“我有一个鬼点子。”
很少有人说自己的想法是个“鬼点子”,简云台眼珠转也不转,直勾勾盯着裴溪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说,我考虑考虑。”
梅思雨真诚说“如果你现在扑上去抱住裴溪的大腿,挂他身上,再痛哭流涕说自己是他素未谋面的爱人,求他放过你娘家的土包子亲属们。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
简云台“…………”
简云台说“真是个鬼点子。”
梅思雨谦虚说“谢谢夸奖。”
两人身后,胖子与他们背部相接,视线扫视周围一圈后,他灵机一动满面悲愤地指着铁帽儿喊“你们真的是目光短浅啊!明明说好了趁神之通行不在,咱们各许各的愿望,谁也不要干涉谁。没想到只是几句口舌纷争,你们竟然引来神之通行!”
这个脏水泼得极其巧妙,铁帽儿一行人瞬间从“英勇无畏大公无私的举报人”,变成了“偷奸不成反背刺的同流合污者”。
周遭的神之通行们面色一厉,立即有一小队人马分了出来,包抄机甲世界外乡人。
铁帽儿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字,最后气愤道“你血口喷人!各位神之通行们一定要明察秋毫啊,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边儿的,我们一直都有仇的。”
神之通行们迟疑地来回看。
胖子眉头微皱,迅速递过来一个眼色。简云台接收到他的视线,转头时叹气说“我还在想你们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原来是早就心怀芥蒂了吗?难怪你们会来公寓找我们,让我们过来许愿,竟然是埋了个这么个坑。”
“啊???”铁帽儿大惊失色,“什、什么?等等!你在说什么东西?”
胖子扯着嗓子喊“嗨!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就说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呢。”
简云台说“算了算了,他们这个计策过于巧妙,想必神之通行们也不会相信我们了。不用再和他们争执了,清者自清。”
胖子面色纠结,悲伤说“难道就要这样,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吗?”
简云台说“技不如人,我们认栽吧。”
铁帽儿“???”
机甲世界其他外乡人“????”
两人一通操作,话赶着话,面上的愤懑真实到不可思议。就连侧面的梅家二姐弟都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连连诧异转头看。
神之通行总算是不再迟疑,其中一名短发青年上前——简云台记得这人,昨天晚上在地宫里挟持裴溪的时候,正是这名青年狂吼出那句话,“你已经对他很不客气了!”。
听身边人的口吻,这名青年名叫姚丰。姚丰上前一步,言简意赅“拿下!”
铁帽儿震惊“等——”
姚丰面色一沉“竟然敢在神之通行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不入流的伎俩,简直胆大包天!你是不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
铁帽儿“…………”妈的!原本没把你们当傻子,但你们确实是傻到人伤心啊!
铁帽儿及其同伴被神之通行迅速压下,碍于后者手上的青灯,他们一行人不敢反抗,只得将最后的希望投注在裴溪身上。
“裴通行明鉴啊!”
“不是我们叫他们过来的。”
“真的只是凑巧撞上了。”
其他世界的外乡人总算是迟来赶到,见到面前这混乱的场面,他们自然是惊愕万分。坎德隆用力拍掌,给了这混乱场面最后一记重击,“我靠!红水晶世界和机甲世界的人都这么鸡贼吗?咱们在后面听人训话,他们倒好,跑到这边来偷偷许愿?”
其余人窃窃私语
“唉,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要不是他们自己内斗,今天还真说不定会被他们给钻了空子。”
“机甲世界的人是真的傻,仅仅只是口舌纷争,这难道有许愿重要么。”
“…………”
铁帽儿悲从心来,气到几欲吐血。
铁帽儿一行人皆已经被制服,剩下的神之通行们自然瞅上了简云台一行人。明明象征着希望的道路就在前方,可简云台环顾四周,心说一声糟了,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人太多,打不过。
姚丰转身朝这边走来,视线轻飘飘从简云台的脸上滑过,看向胖子。
过了几秒钟,他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猛地又将视线定在简云台的脸上,大惊道“怎么又是你?!”
简云台冲他挑了下眉。
姚丰在地宫里见简云台时,简云台闭着眼睛,周围光线又极其昏暗。说老实话,他当时就没怎么看清楚简云台的脸,现在太阳高悬,他总算是能够仔细观察简云台。
看起来……好像和其他外乡人也没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是,这位少年人长得过分扎眼,放到一群人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就像是开在危墙下的猩红血梅。
并且这位少年人唇边总是掀着散漫又带着攻击性的笑意,看着就让姚丰气不打一处来,他高声喝道“昨日地宫之事还没有清算干净,你怎么又来寻衅滋事了?众神之通行听我号令,速速拿下他!”
“是!”神之通行们闻声而动。
简云台心说一声算了,那就九死一生地闯一遭吧。刚要招呼众人绝境奔逃,后方的胖子突然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他高抬腿几步扑到了姚丰身上,肩膀用力一撞将姚丰撞到在地,又劈手抢过后者手上的青灯。
胖子爬起来,哇哇乱叫着狂甩青灯。
数道青色的鬼火被他给甩了出来,大部分都甩向了机甲世界的外乡人,小部分甩向神之通行。本就混乱的场面登时变得更加狂乱,胖子转头喊“快走,我断后!”
这声音之中还夹杂着机甲世界外乡人们的惨叫声。
简云台迟疑足尖微顿,梅思雨眼疾手快一手拉着简云台,一手拉着梅凛然。
冲羊肠小道快速跑去。
“他死不了!”梅思雨慌乱之际出声说“顶多是被神之通行扣下,镜子里只会比外面危险十倍,留在外面反而更安全。”
简云台心想说得没错,他抬起手掌,食指和中指并拢抵住额头,冲胖子那个方向扬了一下。
意思是英雄好胆色。
胖子咧嘴一笑,“去你妈的,快走!”
胖子的确是拦住了一些神之通行,譬如像姚丰这种离他们很近的人。姚丰气到破口大骂,“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灯!”
胖子骂回去“就你手干净。”
还有更多的离得远的神之通行们,面色猛地一沉,踏纱从空中逼近。
碰!蓝纱捶地,简云台抬眼一看,登时嘴角微微抽搐,这个排场也太大了点。
四面八方全都是青灯。
“他们好像跑不掉了诶……”有一名外乡人在外围看得紧张到汗津津,突然间!一缕明亮的宝蓝色轻纱从横向掠来,拦截在那条羊肠小道的前方,白发人足尖下压轻轻触碰着轻纱,身后的长发无风自动。
像是立于山巅上的俊美神像,不怒自威。
他一出现,那外乡人立即抬手拍头,肯定说“他们肯定跑不掉了!”
简云台等人顿足,心中微沉。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身后追击的神之通行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坏消息是,他们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有更难对付的人拦在了道路的起始点。
想要越过裴溪上路,难如登天。
梅思雨撑着膝盖,回头看了眼漫天的青灯,又转过头气喘吁吁说“怎么样,再考虑一下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鬼点子吧?”
简云台“…………”
简云台上前几步,他是真的一万个不想和裴溪兵戎相见,即便匕首在手,手臂也仿佛重逾千斤。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人视线都定在他们的身上,简云台不想让他们知道是裴溪放自己出来的。
他不愿连累裴溪,便故意替其洗脱开口说“裴通行,昨天夜里故意诱骗你进镜子,是我不对。但我希望你还是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去见想见的人。”
后面这些话是顺带着随口说的,连简云台自己都没有当一回事儿。
裴溪的面庞被白纱罩住,微风从前至后刮过,掀起了简云台鬓角的碎发,同样也使得白纱微动,勾勒出其下的高挺鼻梁。
其他神之通行们好像都当真了,大家伙顿时怒不可遏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使伎诱骗裴通行!”
“裴通行虽涉世未深,但最大公无私。上次被你骗了一次,这次绝不会重犯。”
“裴通行,快快制服他!”
简云台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一战估计避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会对裴溪下重手,但是死皮赖脸拖住裴溪还是可以的。
实在不行,那也务必要拖住裴溪,至少得将梅家两姐弟送上路。
正当他想到这里时,道路前方的裴溪轻轻偏了下头,似乎在疑惑他的话。裴溪直言道“昨夜你并未诱骗,我是自愿跟进。”
简云台微愣。
其他神之通行和外乡人们也愣住了。
像是都没想到裴溪会这样说。
简云台背对着众人,疯狂给裴溪使眼色——你在干什么?我绞尽脑汁替你开脱罪名,你倒好,你自己送上来认罪可还行?
裴溪看了他许久。
简云台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同样也看了裴溪许久。
似乎有众人看不见的气场在两人中间来回流窜,形成一股古怪的张力,搞得大家伙心中满是疑惑,又不敢贸然出声。终于,裴溪足尖重重点纱,平地而起踏纱而行,宽袖被飙风裹挟而起,在众人更惊愕的视线当中,他降在了简云台身后半米处。
简云台下意识扭头看去。
裴溪背对着他,只是轻轻往右边侧了一下脸庞,白发间的银色锁链像是被狂风卷起的风铃般,发出了叮当叮当的清脆响声。隐没在轻纱之后的侧脸透出雪般的白,他薄唇轻启,只淡淡说了一个字“去。”
……去?去哪里?
去这条羊肠小道上吗?
简云台瞳孔微缩,转眸看了眼漫天的神之通行们。在裴溪说出这个字以后,大家看向裴溪的眼神明显变得古怪起来。
简云台心中焦急,小声提醒说“别犯浑!你帮我,你会被问责的!”
裴溪没有回答,袖口微动,有两道宽大的蓝纱从他的袖子里掠出。
一道向左,一道向右。
两道蓝纱铺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平角,在羊肠小道前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蓝线,像是在说越此线者,死。
他提起青灯,目光平静扫过眼前所有人。
青灯内的幽青光芒散着一股森然之意,看着就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与他视线对上的神之通行们,皆又惊又恐地避让开视线,不敢直视裴溪。
外乡人心底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神之通行们少——这可是裴溪啊!
三千大小世界,有关于裴溪的传说数不胜数。每一个传说的核心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裴溪是个冷面杀神,从不偏袒任何人。
只要见到了他,运气好点就是白来镜冢一趟,运气差点就是就地挑个坟头了。
坎德隆窒息捂住心脏,喃喃说“我的妈呀,简云台这是给裴溪下了什么迷/魂/药。”
同伴同样窒息,双眼发直说“本来我以为跟进镜子里就已经很离谱了,结果现在还有更离谱的……他疯了吗?田僧死后就是他持掌镜冢啊!他这是公开与田僧对着来啊!”
众人刚提及田僧,后方立即有一道颜色更深质地更旧的蓝纱掠来。一见到那蓝纱,梅思雨面色惊变,“是田僧!”
她迅速拉住简云台的手臂,厉声说“快走!裴溪也不一定能拦得住田僧!”
田僧和其他神之通行完全不同。
他们现在这种行为,按照镜冢的规则,神之通行完全能将他们就地斩杀。其他神之通行之所以没有行动,不过是因为碍于裴溪的面子而已,但田僧不一样。
他不用顾及裴溪。
他一来,很可能就是直接上杀招。
梅思雨自认为自己很可能一对上田僧就会被烧成一滩水,哪里还敢逗留?她又扯了一下简云台,没有扯动。
简云台眉头紧皱看向田僧。
“请神上身”副本可以反复进,这次失败了,大不了下次进来再许愿。但裴溪,或者应该说微生律只有一个,简云台万万不可能留他一人独自面对田僧。
简云台抬步转到裴溪身后极近处,压低声音说“我留下来帮你。”
裴溪微愣,偏眸说“你不是说……你有想见的人么?”
简云台简洁说“还有机会。”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可是你也很重要。
裴溪似乎不明白,不过事态不允许他细想太多了。田僧一靠近,便沉声说“裴溪身为神之通行之首,假传我令、擅离职守、枉顾规则,偏私偏护。数罪并罚,众神之通行听我号令,今日容你们越权捉拿裴溪,责令其禁闭思过,此次镜冢之行不得再出面。”
现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田僧转头看向胖子一行人,视线在其中绕了一圈后,最后定在了简云台的脸上,一字一顿说“红水晶世界外乡人蔑视规则,就地斩杀。如若许愿强闯,你们大可列阵强召回他们。”
原本梅思雨已经准备要跑了,听了这话,顿时惊愕到生生止住了脚步。
搞什么?
这也就是说他们进镜子也没有用?进去后就会被神之通行强召回来。
她顿时有些心有余悸。
还好刚刚没有直接上路,若不是因为简云台耽搁了这一分钟,说不定他们进镜子被强召回来,那就白白浪费了最后的机会啊!
简云台心思微转,偏头小声说“往镜冢山的方向跑。”现在已经能确定裴溪不会有事,简云台迅速思考对策,“我们躲上一天,等抽签许愿过去后自动回到红水晶世界。下次通道开启后再来。”
梅思雨眼前一黑,“不行啊!镜冢世界的时间正常流逝,不是像其他副本那样循环。我们下次来,田僧还记得我们。”
“正常流逝?”简云台微惊,经历的副本太多,思想固化,他都忘记还有这么个事情了。
那就麻烦了。
下次再进来,很可能他们刚出现就被神之通行们围攻。
可是现在进镜子已经不可能了,即便是进去还会被强召,何必浪费机会?
简云台暗暗咬牙,正当他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时,裴溪疾声道“快走!”
简云台看他一眼,脑子里想着“走什么走待会被强召回来怎么办”,脚步却下意识转了个弯,心跳加速向着通道的方向冲。
梅思雨滞了一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拉着梅凛然快步追了上去。
众神之通行们大惊失色。
外乡人们也在心中暗叫连连“不行的啊!你们会被强召回来的!”
只有裴溪依旧冷静,他面对着众人,向后退了数步。旋即提着青灯转身跟上,毅然决然踏上了那条羊肠小道。
啪!啪啪!
道路两侧的路灯骤然亮起,惨白的灯光打在所有人都身上。
神之通行止步于道路前,再前进他们也要跟着进镜子里了。他们反应极快,立即就要像昨夜在地宫里一样列阵强召。其中以姚丰动作最快,他从胖子的手中夺回青灯,正要念出经文,田僧突然提高音量“停!”
停——这是一个极其疾言厉色的制止话语,一般人喊停时,都会说“等一下!”、“等一等!”。可是田僧像是生怕自己说晚了一步,众人就会念出经文了。
姚丰愣滞回头,转头看向田僧,他看见了一众外乡人们茫然的眼神,以及田僧惨白的下颚。他回头看向其他的同僚,同僚们像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均是一脸惊恐之意,本要念出的经文竟然尽数吞回腹中。
这是怎么了?
姚丰只是迷茫了一秒钟,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张大嘴巴震惊看向裴溪的背影。
——裴溪竟然把青灯带了进去!
“裴通行是故意的。”有神之通行惊愕大喊,连忙提醒身边人,“不能强召,不能强召!快停下来,强召会毁坏他的青灯!”
“疯了,真的是疯了!”田僧气到额头青筋暴起,举步来到胖子的身前。
垂眼一看,他顿时眼前一黑。
胖子的眉心处萦绕着一团灭不掉的鬼火,裴溪不知道何时在他的身上种上了青灯的火焰——要是他们杀了胖子,这团火焰也会跟着被抹杀。
这是在拿自己的青灯作为震慑了!
田僧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裴溪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遵纪守规的好孩子,知礼数知进退。这几天做出种种石破天惊的举动,简直是要惊掉他们的下巴。
深究其转变的根源,无非是那个红水晶世界来的外乡少年。周遭的其他外乡人们看了一场大戏,此时都只觉得跟做梦一样,面面相觑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我去!出了镜冢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传出去,多新鲜啊,向来守规的裴通行竟然带头坏规矩?
“那个叫简云台的,是不是拿捏了裴溪的什么把柄啊……”有人靠近坎德隆,好奇地小声问。
坎德隆正要兴奋回答说“没准是色/诱!”,突然间田僧的目光就扫向了他,坎德隆顿时吓得六魂无主,汗毛直立,他连忙撇清干系,“啥啊啥啊,我可不认识他们啊!”
田僧走到了他的面前。
坎德隆颤抖地站军姿。
田僧沉着一张脸,看向了胖子、坎德隆,以及铁帽儿等与简云台有过接触的所有人,说“昨天在地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现在给我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
周边人同样很好奇,就连姚丰这种神之通行,也下意识走近了数步。
“啊——”铁帽儿浑身都是被鬼火烧出来的伤,还疼着呢,就被神之通行提溜到了田僧的面前。虽说他们这几人私下里都有嫌隙,但此时此刻,竟然不约而同变换出同一种表情——迷茫又觉得满心裂开。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坎德隆声音抖颤着说“简云台真的就只是劫持了裴溪。”
姚丰眉毛一竖,气愤说“少糊弄人!他只是挟持的话,我们的裴通行怎么会如此偏颇他,那裴通行岂不是白给吗。”
坎德隆“…………”
尼玛的,裴溪本来就是白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