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梦魇

柒慧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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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梦魇缠身的每次叹息,都如诅咒般刻在他的心上,一刀ー刀,肆意叫嚣。】

    “姐,”话语涌出又卡在喉间,绵杂的思绪只剩一缕尾音飘忽不定。在寂静的夜里,混着虫鸣,显得格格不入。江珂探身,试了试额温,旋即右手又攥紧。

    林枫扯着被角,眼眸阖紧、轻锁眉头,唇角一抿却只微叹一气。

    “姐,都过去了。”江珂像是对着林枫说,又像是对着他自己说。音色缥缈虚幻,无关痛痒。江珂学着用冰毛巾,小心翼翼放在她的额间,又顺势坐在床沿,抬眼望向窗外。夏日的燥热早已褪去,月色阴冷,枝丫摇曳,像催人的欲望,撕扯着,抓挠着。

    “哈,到秋天了啊。”

    ……

    十五年前,不过十岁出头的红衣女孩摇头撒娇,“不嘛不嘛,”女孩一会儿跳起晃妈妈的衣服,一会儿眨巴星星眼,暗示环抱着手的弟弟帮她求情。“妈妈,咱们说好去野餐的。”

    软绵绵的奶音,嘟起的润唇,还有夺眼的枫红和鬼马精灵般的小心思,顿时让林妈妈心软的一塌糊涂。若非临时出差,田?也不愿食言。林妈妈半蹲,略显愧疚地摸摸枫儿的头,解释道:“这个工程真的很重要,妈妈得担起这个责任,这次是妈妈不对,小枫儿原谅这次好吗?”眼前的小女孩闻言耷拉着头、抿唇,“等妈妈一个月后回来,给你带礼物好吗?”女孩含着音,“嗯”了一声。

    偏巧这次林逸也紧跟着出差,小复式商品房只剩姐弟二人。父亲林逸只得把林语凌拉到一旁叮嘱着。

    “语凌,你是男孩子,我们走后你要和小枫相互照应,注意安全,生活费我会分三份,你们俩各拿一份,家里放一份。有事就及时告诉爸爸妈妈,这段时间要听保姆的话。”

    林语凌虽刚满九岁,心智倒也成熟,性子半冷,对家里人还是有点耐性,也算是温润如玉的小君子了。闻言看向林枫,便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

    这天阳光倒也算和煦,姐弟俩却只得待在家等着发霉。半拉着的帘子没能掩全阳光,几缕暖阳斜洒下来,透出慵懒的神色,似在召唤着什么。林枫直躺在沙发上,头枕着玩偶,蜷着腿将手伸过头顶,在空中划着,想抓住斜阳。无奈差一点点,落得半手阴影。林语凌坐地靠着沙发,一手扶着书脊,一手借力勾着的右膝撑着下颚。微风吹动书脚,卷带半张书页。林语凌未觉,偏头看向林枫,正巧将她那一系列小动作全数收入眼帘,嘴角扯出一笑。

    好容易才等来周天,原本为野餐的林家人早早替姐弟俩请了假,却不料因两天前几通电话全打乱了计划。她俩的补课老师也已有约,不可悔意。

    “林语凌!你笑什么?!”林枫恼怒,“见我狼狈你得意不是?”林语凌总招架不住她,回神敛色道:“没有。”

    “我看见了!”她气急,坐起去抢他的书,气未消全,又见他漫不经心从手边又抄了本书,慢条斯理的打开,丝毫不觉威胁。林枫急恼,在他面前晃悠几圈后也不见效,她憋着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下,摇晃他的肩叫喊“我好无聊啊!不行,林语凌,你快把你那劳什子书放下,快给我想想办法。”

    任是耐性较好的小冷君子也禁不起她这样闹腾,于是他起身走向厨房一顿翻找,搜罗出几样东西。待林枫定眼一看,却是之前准备好用来野餐的三明治、奶酪、零嘴、桌布一些东西。林枫瘫坐在沙发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现在这些有什么用?你陪我过家家啊?”

    林语凌瞥了她一眼,只道:“公园枫叶红了,我们可以……”刚听了半句,女孩便弹起来,“好好,我们走!”急急忙忙踏着拖鞋,扎头房间去换衣服,赶忙去准备准备。

    公园就在小区附近,不过百米,旁边还就是公安局,安全系数极高。虽不及如计划那样去动物园野餐,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公园种的七成是枫树,每至十月中旬枫叶便红了,每年这时候总能招来大批居民,也算是这边小有名气的景点。

    因离公园不远,女孩年年都看着春去秋来,入秋枫叶慢慢烧起来,连带周遭一片,都红了起来。她打小便喜枫,觉得枫红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颜色,在伤悲的时光里,以火红的热情,点亮了孤寞的秋。而女孩衣柜里的的衣服,也半数都是热情的红。

    女孩选了件红色连衣蓬裙,又披了件酒红色格子外套,对着镜子左右转了半圈,感觉缺点什么。于是又挂了个亮黄色小包,套上纯白及膝连袜,再踩上小黑皮鞋。拿了把暖色系遮阳伞后,总算满意走出房门。

    林语凌嚼着口香糖,手里也不闲着,游刃有余地转着混色的魔方。不过休闲运动装,灰黑拼接,便是一身。听闻动静,他手里一顿,侧翻着头,向她吹了个泡泡示意。

    ……

    画面跃动着,那个自带慵懒冷气的少年,时时刻刻在她眼前闪动,朦朦胧胧,突然,就像在雾里迷了轮廓。她再度抬手,待到半空定住,失去重心般的落下。眼前少年吹的泡泡突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床沿闷头睡觉的大男孩。

    林枫刚起身时,有片刻眩晕,许是药的后劲。只略微欠起身,江珂就抬起头,只定了定神,就立即问到“姐,感觉怎么样?”

    昨天早上林枫就有点感冒,撑到下午六点工作完回家,浑身才感到愈发难受,强迫自己扒拉几口食物,又吃了几粒感冒药,这才昏睡了一下午。听见林枫肯定的回答,江珂顶着个熊猫眼,站起来稍加活动,就一边给她塞了杯水一边嘱咐“姐,你先休息着,我去洗漱一下就给你做早餐。”然后向窗台走去。

    那个男孩的背影拉长,在灯下摇曳,轮廓分明,熟悉舒心。她的目光就这样随着他远去,没于黑白走廊拐角。不知为何她再次眩晕,黑白灰三色的房间,颜色旋转,顷刻间汇在一起,与记忆里的红交替闪烁。

    不过片刻恍惚,她仿佛又看见了火红热烈的秋景,伴着几缕微风斜阳。那个青涩少年双手反撑着地,左腿蜷着,仰头看向飘下的枫叶。铺在枫林草地上的餐布,三明治,零食七七八八散落了一地。在另一侧女孩,正用着稚嫩的眸子,努力想定格住飘落的叶。只是任凭当初那个女孩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暂停世界;而她也在岁月流逝中,终究模糊了那个少年的笑。

    “是梦魇啊,”她想着,左手稍揉着头,略微半张眼,那个少年又向他走来,“语凌……”她喊道,不过不知是否错觉,那少年顿了半拍,再才端药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