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声声是别离

慕子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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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时刻,陛下突然中风卧床不起,传高丞相代掌朝中政事,不料有几位大臣站出来反对,言太子在,理应太子监国。

    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安国公站出来弹劾高丞相,道他与匈奴通敌,大燕十万大军因他泄露机密,以致被匈奴覆灭。人证物证俱在,高丞相一党全部落狱。

    玉门关一战,冷家仅剩在世间这一脉也不复存在,百姓闻此噩耗,上至老人下至孩童悲伤皆溢于言表,纷纷谴责当今陛下误信佞臣,导致悲剧发生,再加上有安国公的人唆使百姓,短短时间内,各州发生民乱。

    朝野动荡不安时,安国公趁机独揽大权,替天子下两道圣旨,诛杀高丞相一党,慰已故将军们的亡灵,二来是借着冷英箬已故,封安国公千金南宫涟音为太子妃。

    一夕之间高家也被倾覆,鲜血染红了护城河,大街小巷里弥漫着腥臭烂味,龙城内又添亡魂。

    迎接将军们“归来”的那天,天下着蒙蒙细雨,雾气氤氲如轻纱薄翼在暗流涌动,从高处观望,龙城像极了立在云海之上的海市蜃楼。

    圣旨昭告天下,冷家将军为大燕牺牲,愿以国丧礼相待,十数位士兵捧着各位将军的牌位在队伍前走,后有抬灵柩的士兵紧随其后,道士震着那所谓的招魂铃,扬着帜幡,吟唱道: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全城百姓跪迎在路旁两侧,每个人都身披素服,埋首哭丧,

    广阔无垠大地上,文武百官以慕容懿辰为首排成长龙。

    慕容懿辰那白玉般的容颜,显有几分憔悴,下巴新长出乌青的胡茬,以往蕴含万千星晖的眼眸,今日已成木讷。

    身后御侍特来禀报:

    “启禀殿下,有一女子自称是冷英箬将军的侍婢,现已在将军府柱前撞墙身去,临死前,曾说怕将军黄泉下孤单,没人服侍,希望殿下恩准她与将军合葬一起”

    御侍说完,半天却不见他回应,许久,传来低沉沙哑声:

    “随她去吧”

    御侍谨遵旨意后离去,又有个御侍小跑过来,嗓音极细带有哭腔

    “殿下,将军们回家了”

    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归来,抬灵柩的士兵按照将军们生前职位逐一落下,慕容懿辰目光紧锁在最末尾的棺材那里,透有浓浓的哀伤。

    走出来个大臣,奉大燕皇帝的圣旨,开始宣读,空旷的大地传来阵阵回音。

    圣旨意思大概指是冷家惨遭覆灭,为表其敬意故加封冷老将军为定远侯,其他几位将军为大燕勇猛将军,再往后是封冷英麒为大燕骁勇将军、冷英俊为大燕车骑左将军,冷英箬被封大燕车骑右将军,再然后其他外姓将军以此类推加封,以示哀荣。

    灵柩停留在那里,慕容懿辰走过去,步伐僵硬,险些被自己绊倒,御侍赶忙搀扶,却被他用力推开。明明离她很近,走向她的路却很长。

    依稀记得冷英箬离别时,一身铠甲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灵气逼人。

    如今的她却是满面混有泥土的血污,身上的铠甲多有箭矢留下的血窟窿,告知他们生前经历过有多么残酷血腥的事实,慕容懿辰拿出干净的手帕为英箬擦拭,露出原本清秀的脸庞。

    佳人双目微闭,睫毛微微卷翘垂下弧影,睡得安详,仿佛下个瞬间她会睁开双眼,对他温柔轻笑,告诉他是在故意骗他。

    慕容懿辰似乎沉溺在幻觉中,不知不觉竟笑出声来,眸中水雾渐浓,抬头仰天长叹,握住已冰凉的手许久。

    今生他们为了大燕为了子民,承受太多也失去太多。

    慕容懿辰在灵柩前自言自语:

    “孤才刚想好你的字,本想等你回来再告诉你,你怎么没有听到,就离开了呢”

    沉吟半响,哽咽继续道:

    “梓桐,大燕车骑右将军冷英箬,就是孤的梓童”

    慕容懿辰翻阅诗经多日,才翻到这一段话: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树之榛栗,倚桐梓漆,爰伐琴桑。

    梓桐便是出自这一段话。

    上空传来低沉地嘹响,告知众人,将军们该入土安息了,与冷家平日要好的大臣,在棺木前挥洒泪水道别后纷纷离开,只有慕容懿辰还停留棺前。

    御侍过来提醒:

    “太子殿下,时辰到了,车骑右将军该起棺入葬了”

    慕容懿辰无动于衷,继续凝视已故的冷英箬,御侍们左右望顾,最后朝慕容懿辰施礼赔罪。

    “殿下,奴才们得罪了”

    两个御侍强搀扶起慕容懿辰。

    眼瞅着御侍把自己拉开,向冷英箬的灵柩越渐越远。

    今日一别,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一声“封棺”,几名士兵抬起棺木缓缓盖上,一锤又一锤落钉声,落在慕容懿辰的心里,眼前尽是往日里冷英箬一颦一笑的模样,每一场景都在与他告别。

    慕容懿辰眼中的泪水倾泄落下,几日来的压抑终于爆发,发疯般冲撞开人群,奔跑了过去,推倒一旁的士兵,用手生生拔出封棺钉,推开棺木,从怀里掏出匕首,用力桶进心窝,滚烫的热血顺着刀柄,恰巧滴落在冷英箬眉间。

    “你说过为君为将者,应为社稷鞠躬尽瘁,造福百姓,可于孤而言,往后的日子没有你,赢得天下又如何”

    慕容懿辰拧皱着眉头脸色极差,身体扑通地跪倒在棺木一旁,单手捂住胸口,可鲜血仍不停的流出浸染衣袍,占染血的手把住棺木边,以支撑住身体,再次望了眼冷英箬的面容,虚弱地笑来。

    “英箬,如若有来世,莫要再负孤”

    眼皮越来越沉重,天地开始旋转,变得昏暗,最后慕容懿辰因失血过多倒在灵柩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