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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日,慕容懿辰金冠紫玉高冠束起,一条红绫长穗络和两缕青丝垂在额前,双层大红广陵袖衫绣有金蟒盘祥云,腰间正中央系扣黄金流苏,侧旁系有麟形玉佩,肩部两侧挂有纯白羊脂玉的平安扣,衣带袖领绣着金边蟒纹图案。
今日慕容懿辰眉眼含笑,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朝他缓缓行来,慕容懿辰掀开轿帘被惊住,轿中无人只留下一封书信。
“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
各在天一涯,
再见未有期。”
阅完慕容懿辰阴沉着脸,手里紧攥书着信,从队伍里牵出一匹青鬃马,动作利落登上马鞍,挥起一鞭踏尘离去,众人愣在原地愕然不惊,太子妃不在轿里,太子骑马又不知去哪?
城门南口,校场台上。
讨逆将军冷英麒、先锋冷英箬,他们与西城口冷英俊和冷伯的兵马约定,出发时以烟花弹为信号。望着台下有数万将士,将士们手握长戟护盾,身上配有弓弩箭矢,整装待发随时可以启程。冷英麒在台上喊道:
“在所众位皆列为我大燕好男儿,此刻匈奴侵我边疆,犯我河山,烧杀掳抢,戮我子民,为使边疆子民不再饱受战苦,定将匈奴驱除塞外,还我境土一片安宁”
众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高亢嘹亮,震耳欲聋,冷英麒看去一个方向,今日的皇后站在城门楼上,神情冷漠看着他们。
“你今日种种行为,是否跟皇后有关?”冷英麒问她。
冷英箬语气坚定,“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他人无任何关系。不过”
看向穿着铠甲的冷伯同样列队其中,冷英箬不忍心:
“冷伯年数已高,要跟着我们行军,舟车劳顿之苦我怕他受不了”
“我原本也劝过他,可冷伯说我们都离开了,只留他一老叟独自守侯将军府,他宁愿牺牲在战场,起码死得其所”
然后冷英麒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下我们全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冷英箬听闻,搭在剑柄的手不由地握紧。
天空窜出个烟花信号,冷英麒振臂一呼,前方将士齐整地上马随时待命。
“且慢”
远处,有一红衣男子快马赶来
“是太子殿下”底下的士兵熙熙攘攘议论起来。
为了躲避慕容懿辰接亲,冷英箬故意错开时辰,没想到还是让他找到自己。
冷英麒看慕容懿辰满面怒火,恐怕小妹今日是出不了城,心生担忧,冷英箬先道:
“二哥先出发,小妹稍后跟来”
“你能应付得来吗?”
冷英箬轻轻点头,冷英麒扫了眼慕容懿辰,先带兵出城。
整齐步伐声随冷英麒渐行渐远,慕容懿辰抬头仰看着骑在黑棕马上的冷英箬,今日的她与往常不同,平日散落在身后乌黑青丝已高冠簪起,身着银灰铠甲和暗红披挂,佩剑挂在腰际,英姿飒爽,威风凛凛,颇有大将风范。
“冷英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皇命”
冷英箬看着他,面色凛然,丝毫没有下马认罪的意思。
“国家存急危亡之秋,恕臣难以从命”
慕容懿辰将书信当着她的面摔在地上。
“你曾说过夫妻本是一体同心,不该有任何秘密,否则只会伤到你我间的情分,孤自认为已经做到,可你现在做什么,孤很想问你,孤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冷英箬郑重说道:
“臣的确说过,没有相告而逃婚也确实对不住殿下,但今日所为臣绝不后悔”
慕容懿辰面上扯出冷笑:
“你倒认错认得痛快,倒是理直气壮”
“臣请问太子殿下,君与民孰轻孰重?”
冷英箬问他,他自理所当然地回答:
“自然君轻民重,民属国之本,民心不成何以成国”
“那民心为何而聚?”
慕容懿辰言语噎住,冷英箬又道:
“贤者生乃民之所盼,殿下贵为储君,是百姓的希望,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可曾想过后果,大燕可以少一个臣子,决不能错失一个圣贤明主”
“孤不会令众生失望!”
冷英箬重声道:
“殿下赌得起,可百姓敢赌吗?我大燕敢输得起吗?”
对视良久,慕容懿辰出口轻笑,令人生有隐隐哀伤。
“看来今日无论如何你是铁定要去边关,孤答应放你走,不过”
慕容懿辰目光紧锁住她:
“你得承诺,不管战事如何,一定要平安归来,你若敢再逃婚,就算追到到天涯海角,绑也要把你绑回来与孤成婚”
冷英箬双眸盈盈,如含秋水漾起涟漪,许久说出一个“好”来。
冷英箬向他承诺:
“待我凯旋归来,佼佼乌丝梳红妆,与君长相守,此生不分离”
然后慕容懿辰呆在原地目送她离去,冷英箬纵使万般不舍,眺望天际,不再犹豫,一挥鞭驾马驰离而去。
时间流转飞逝,转眼已入深秋。枯黄的梧桐叶从树梢飘零落下,慕容懿辰正待伸手接过,秋风袭卷,指尖触有一丝凉意,大片地梧桐落叶纷纷飘落于空中,此情此景,无限凄凉。
这段期间慕容懿辰是每隔半月去信一封,将近日发生的事逐之写进信里,接下来的日子便开始期待回信,即使回来的书信只是回复个“安好,勿念”简单字样,那慕容懿辰也心满意足。
弹指一挥间,寒冬已去,春风又绿江南岸,条条绿柳在清雾中轻摆曼舞,粉红的杏花开满枝头春意妖娆。
随着边疆大胜捷报频频传进龙城,君王百官为此感到欣慰,想来过不了多久,将军们很快凯旋归来,慕容懿辰亦是感到期待。
深夜东宫,烛火摇曳,他埋首于案上写信给冷英箬,开始幻想他们再次相见的情景,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回复他。
那天天气阴沉地吓人,轰雷大作,阴雨连绵,马蹄溅起宫道旁的水花,身穿斗笠蓑衣的士兵正在宫道快马行驶。
东宫内
慕容懿辰列坐首位,听各位大臣各诉己见,这时门外有士兵进来禀报,铠甲里粗衫已被雨水浸透直往下嘀嗒水,他单膝下跪直喘着气,静谧环境的衬托下,士兵的声音格外清晰。
“启奏殿下,边疆战事來讯,昨日我军与匈奴恶战,不料在玉门关中了敌军埋伏,我方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边城郡守已开城投降”
几位大臣当场震住,直呼亡乎哀哉,不知是哀那十万大军葬身他乡还是痛哀大燕即将大乱。
可慕容懿辰闻后,直接过去拽起士兵衣领,心中生起不祥预感。
“那英箬呢,英箬可安然无恙”
士兵又道:
“此番大战各位将军亦在玉门关中,误中敌军奸计,被万箭穿身,现都已为国捐躯”
慕容懿辰赤红着双眼,心情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你胡说,她说过她会平安回来”
“一定是你这厮假传讯息想惑人耳目,孤这就去寻她回来,证明给你们看”
士兵头埋得更深:“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欺瞒殿下”
慕容懿辰着了魔般,起身要去找冷英箬,吓得大臣们赶紧以身躯拦住他。
“请殿下切莫冲动”
“万万不可,殿下贵为一国之储怎能轻易去那险境”
“殿下这般任性妄为,只会让枉死的将士们不得瞑目”
一帮大臣用身体充当肉墙来阻止慕容懿辰的步伐。
东宫,那声声呼唤来得撕心裂肺,在偌大的宫殿中回荡许久。
梧桐苑落,雨水冲刷着梧桐树刚长出嫩绿叶芽,像是与梧桐树哭诉,痛哀此生不如意。
梧桐叶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