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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周元抢占了大片空旷之处,肖川却也不为所动,仍是不疾不徐,只一意排布自己的大阵,力求在双方交锋之前将大阵尽可能布置完善,以增强阵力,应对对方突袭。
又弈数步,他自觉主阵已经成型,便有心开始向外开疆拓土,占地越大,能从地脉之中攫取的阵力也会相应大上一些。
他开始在大阵外围构筑防线,并从一开始就与主阵勾连,直欲将己方大阵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牢不可破的存在。
双方各自布局,互不相扰,他并未对周元大阵排布时刻关注,一直埋头于己方守势。
弈了数十子,却迟迟未等来对方的进攻,他此时心中也是开始有了些纳闷,不由得停下手来,抬头总览了一番全局。
乍看之下,对方黑棋阵型庞大,内部却极为松散,若是出奇兵深入敌阵,许是能有不小的战果。
这个想法生出之后,他却浑身一震,冷汗淅出,方才轻敌落败一幕不禁涌上心头,此时对方如此排布,未必不是再次诱他出击。
他清了清神,不再三心二意,一心继续分析对方棋势,细看之下,果然是印证了方才所想,若是再发骄兵,定然折损甚多。
黑棋看似松散,实则遥相呼应,环环相连,使得阵力可在整个大阵内流传迅捷如意,各处阵脚守御之力并不孱弱。
且以当前双方距离而言,无论白棋从何处奇袭,对方都有足够的时间在短期内将防线筑起。
分析完对方防御,他又将自己置身于黑棋一方来思考如何进攻,只是这一看,却是不由得心中生出危机之感。
己方白棋固然守势严密,且已在外围另行构筑了防线,只是与黑棋一比,手段不免太过单一,能守而不能攻。
反观黑棋一方,不但阵势连结,守御之势丝毫不弱,而且隐隐有转守为攻之相,已是将他白棋初步围堵在了方寸之地。
黑白双方此时已是遥遥在望,黑棋不但将对方可能的出击之路全部堵死,而且渐成进逼之势,有三处阵脚分别扎在了白棋前侧不远处,仿似一柄三叉大戟直指咽喉。
见此情形,他认定对方必将展开攻势,以三路大军压境,分头杀入阵中。
他赶忙将防御重点转移到了三叉大戟的锋锐之处,在前方布下重重防线。
正在一心加固防线之时,他却闻听旁观众人不时传出阵阵惊奇之声。
观察片刻,他这才注意到,周元一反之前每下一步都细细斟酌之态,仿似胸有成竹一般,如今每一步落子竟是不假思索,手速飞快。
周元听到称奇之声,抬头环视一圈,微笑着与众人一一点头示意,手中却是毫不停歇,白棋每一步落下之后,片刻之内,他手中黑棋亦是随之落定。
阵势布到此刻,他早已是在识海之内将所有可能尽数推演了一遍,接下来每一步如何落定,皆是有了定计,故而落子之时已经不需要再另外思考。
虽然三叉大戟已经直指对方咽喉,他却并未急于催动,而是从一旁又引出了几路兵势,渐渐围至了白棋周遭。
在他推演之中,对方白棋大阵繁复,阵力之厚远超他此时知晓的几种阵型。
他以先前三路大军推演了一次攻袭,不但寸功未建,且是折损甚多。
而他此时所行大计,便是以七路大军从不同方向抵近对方,引而不发,以求在数合之内接连发动连绵攻势,使之阵力疲于流转,从而露出破绽。
此中关键,乃是兵临城下,引而不发,首次攻势须得逼得对方引动,随后自己激发第二路大军,以两军同时掠阵,给对方双倍压力,致使对方只能被动守御而不可留手围剿其某一路兵力。
对弈之时,无非你来我往,交替落子,若仍是如平常一般自己先发动攻势,则对方便能随之落子及时应对,而此时仅以其中一路兵力强行叩关,显然无法给对方造成压力,对方不仅无需补充守势,甚至可落下一子对其进行反击。
黑棋此时紧挨对方大阵,仅一路兵力,定是难以抵挡对方反击,若如此进军,不说七路,便是有十七路大军,也定然会在对方反击之下一一溃散。
他细细布局,趁对方一心防守之时将其处处围堵,当他七军成型之时,白棋阵中已是再无腾挪之地。
肖川虽是不想主动发起进攻,只是此时他阵内已被自己布置得水泄不通,再也没有了落子之地,手中棋子只能落在那阵势之外。
可对方七路大军兵势连结,已将他团团围住,无论他此一子落在何处,皆会引动双方阵力交锋。
他遍观己阵,已是寻不到一处良地,只能无奈在大阵之外落下一子,霎时阵力相接,雷鸣炸响。
见场上一角双方战端已启,周元并不去管那交锋之处,只将手中黑棋一转,落在了另外一路大军前端,在此处又将战事引燃。
两处战火燃起,局中阵力奔涌,肖川被两路夹击,阵中阵力固然浑厚,只是流转稍稍滞涩了一些,便是有了些许损毁之处。
他倒也不慌,且此时尚不知周元图谋,只是补足阵中损毁之处,疏导阵力加速流转,稳住了局势,但也一时无法击退对方,场面便胶着起来。
无论自己黑棋攻势是否占优,周元始终不管不顾,只是接连将其余五路大军引动,直至七军皆数与白棋斗在了一起。
只见沙盘之上地势颤动,风起云涌,阵力交锋之下,江河倒灌,洪水横流。
初时两路黑棋勉力维持,像钉子一般死死扎在原地,毫不退缩,随着其后几路大军杀至,场面渐渐转为均势。
七路大军将白棋牢牢围在垓心,有如七把尖刀直指对方七处要害,令其完全无法动弹。
白棋虽被围困,短时间内却也丝毫不弱下风,在肖川梳理之下,阵力急速流转,左扑右挡,竟是将对方牢牢挡在了阵外。
双方一时难分胜负,在一旁围观之人却是越聚越多,人多口杂,议论纷纷。
“于师兄,你对此时局中情势有何看法?”
先前那位与于阳一起与周元邀战之人出言想问。
于阳中年模样,身形高大,膀阔腰圆,苍髯如戟,他听得对方相问,并未直言作答,只是抚须反问道:
“试想一下,如若此时局中白棋是你所执,你可有把握长时间抵住七剑及身?”
那人若有所思,随即恍然道:
“自是不能。
此七剑之势,巧就巧在那引而不发,随后又接连而至丝毫未有迟滞,未给白棋喘息之机,有如七路大军举号为信,同时攻城。
想要兼顾一时尚有可能,时间长了难免顾此失彼。”
于阳微微颔首,抚须轻笑,再不作答,只是紧紧盯着沙盘之中。
在他看来,黑棋借对方之手引动一军发起攻势甚为巧妙,此后再引一军入阵叩关,两军同至给对方足够压力,以致于白棋只能被动防守,而不能主动应对。
若是周元一路一路攻击,则会留给对方足够的时间调兵遣将,恐难收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