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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孙延初就察知屋内灵气紊乱,显然是方才斗法所致,急忙为周元诊脉。
修士诊脉,一观脉象,二则是在诊脉时借双方身体接触之际,渡送灵识至对方体内以探查经脉。
周元先前诊脉时因自身灵识未生,并未感应到有外来灵识入体,而此刻立时便觉知有一股灵识正从手腕之上入脉,俄顷之间便游走完一番后退去。
诊过脉象,孙延初知周元无恙,只是灵力损耗略多,心中稍安。
他见屋内木桌已是裂成了两块,大袖一挥,便从袖囊之中取出一套石桌椅放置于地,撩起衣摆坐下,待众人离去,才开口询问。
周元起身一礼,也是坐到桌前,把来龙去脉及心中所疑纷纷告知,只是隐去了自身灵识外放及陈宏所遗留两件法器之事。
炼气中期便可灵识外放之事,异于常理,与前身记忆中修道理论相悖,他决计不敢贸然透露。
自己所用的法剑符宝,均是来自陆瑶处,光明正大,无不可言,但自己因此得了两件法器之事,还是不要让旁人知晓为上,免得引起他人觊觎。
自己穿越到此间还不足一日光景,对这个世界所知有限,对此间之人了解不够深入,还是要事事谨慎。
听周元详细说完,孙延初长叹一声言道:
“我灵虚峰一脉,以丹道为主,于阵法一道并不精擅,所布阵法远不及金虚弟子。
我以为此阵足以保你无碍,却不想一时疏忽,又险些酿成大错,置你于险地,惭愧,惭愧啊。”
周元闻言,摇头说道:
“孙教习切勿自责,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且破阵法器一向稀少,陈宏手上那件,至少也是中品法器,否则单以炼气境实力,定难破阵。
而且弟子能相安无事,也多亏您赐下的培元丹。
若无此丹疗伤,弟子此时恐怕尚不能起身,更不用说渡过此劫了。”
听周元一番言语,孙延初此刻对他的印象和之前已是截然不同。
以前的周元,虽然颇多勤奋,各门课业上佳,却始终受限于其下等灵资,修为一直提不上去,也因此在众多弟子之中并不出众。
而先前这一番应对,却是思虑缜密,胆大心细,善谋划,知进退,不得不令孙延初另眼相看。
“此事到此还不能算了结,接下来你可有所打算?”孙延初想听一下周元后续如何应对,开口问道。
欲解此劫,还需对陈氏有更多的了解,知己而不知彼,只能被动应对,不妨此时便向孙延初打听一番,周元略一思量,便开口言道:
“陈宏两次欲加害于我,然此时我并无证据,不说其背后之人,单是陈宏,我也奈何不得。
然两次出手未果,且此次嫁祸陆瑶,必将引起清虚一脉注意,我料其短期之内不会再有动作。
长期来看,我入门不久,对陈氏一族与门内形势所知甚少,需得多一些了解,才可提前做出应对,还请孙教习教我。”
闻言,孙延初抚须轻笑,言道:
“我玄清门下,有七大峰、三世家,七大峰想必你有所了解,至于三大世家,则说来话长。
千年之前,大小门派林立,平日里争斗不息,彼时玄清派还只是一个小派。
后整个东林洲陷入动乱,将所有门派牵涉其中,玄清派也在此时崛起,立足雍凉之地,而此间,三大世家立下大功。
鼎定雍凉之后,掌门论功行赏,令三大世家世代为我玄清镇守边镇,不但不需上缴灵石,且一应用度皆由门内拨下,自此地位超然。”
“藩镇。”
周元心头立时便浮现出前世史书之上经常出现的这两个字,随即便开口问道:
“如此,门内不怕三大世家尾大不掉?”
孙延初颔首言道:
“自是有此一虑,于是便有了荡云峰之事。
为防反噬,凡世家子弟,凡俗之辈居于边镇,有灵资可修道之人,皆须归居于荡云峰,筑基境之后,得允方可去往边镇,而后但凡修为突破,须回门内言明,登记造册。
如此,一来,门中可清楚世家实力,对应拨发用度,世家若是瞒报修道之人数,试图隐藏实力,那隐藏之人,则不可获门内资源。
二来,所有世家修道子弟,皆出自门中,从学道起便受门中教导,自小知道自己既是世家之人,也是玄清门下,此为同化。
三来,荡云峰所居之人,也是人质,如若世家欲行不轨,也得好自掂量掂量,毕竟这些人一旦折损,世家必将元气大伤,百年难复。”
两人一番问答,周元对世家之事已是大致明了,越是了解的多,心中越是忧虑,不禁眉头紧锁,叹息道:
“如今门中门规森严,严禁私斗,他们还不至于明目张胆行事,但若要暗中对我不利,我此时恐无力应对。
为今之计,只有在他们下手之前,一力提升功行,壮大自身方有自保可能。”
“不错,自身修为方是根本。
若你能早日修至炼气境后期,便有机会被门中上师收入门下,得其庇护,如此有了师承之后,世家之人便会有所忌惮,你方可得安。”
言及此处,孙延初话语一顿,欲言又止。
新学以一年为期,结业之后,门中各峰会以其等资质功行及平日课业为据,挑选弟子入各峰修行,其后功行再有涨进,便有机缘拜师入门。
虽名单最终由玉虚峰掌门一脉拟定,然基本还是以各峰选择为主,若有数峰同选一人或有弟子未被选中之事,才由玉虚峰决断。
孙延初身为灵虚峰执事之一,兼任新学教习,本就有为灵虚峰挑选弟子之权,只需他点头,周元入灵虚峰之事便几可敲定。
且以他资质,自忖不会被其他峰上看中。
只是他此时欲言又止,分明是心中难下决断。
对此,周元也是心中有所准备,他被世家盯上,且缘由不明,孙延初收他入灵虚一脉,需得承受这一因果,这个决定并不好做。
若是能入灵虚峰,对他而言,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灵虚峰专修丹道,除去极少数人或家族有炼丹之法,能自行炼丹,常人想要获取丹药,一是由门中下赐,二则是向灵虚峰求取,故一般都不会与此一脉交恶。
他心中暗暗叹息,也是低头不语,此时屋内寂静无声,只剩烛火轻曳。
沉默之中,孙延初手抚胡须,踱出几步,在窗前站立片刻,猛然回身道:
“引你入灵虚,则需得承因果。
只是前日你受伤之事,我亦有责,彼时我已入因果之中,承你一因,我也当还你一果。
我已决意引你入我灵虚一脉,以此避开世家,方能了结此间因果,否则他日你被世家所害,我恐道心难安,心生魔障,道途亦会受阻。”
闻听此言,周元心中阴霾顿皆散去,面露喜色,一揖到底,口中连连称谢。
孙延初摆摆手道:
“我虽有所决断,然此事尚未落定,待他日入得灵虚峰,再谢不迟。
你伤势并未痊愈,还是尽快调息,天明之前,我在此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