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皎月露水

百二十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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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萧韶在酒桌的一方坐下,此时花娘应下的女儿红还未到,苏白傅翻了杯瓷盘上的玉杯,给萧韶掺了些西湖龙井。

    昨日黄御医为她定下了些疗程的针灸,今早御医学徒送来了煎好的药,并为萧韶施行了第一个疗程。今早苏白傅就派阿青去请了人,但黄枢密使去了早朝,遂请西令卫长。却见萧韶的房门紧闭,一问随行的宫女才知房内在进行医治之事。

    阿青想到苏白傅曾对他说:“若是有人行医救人,且莫惯自私地惯着自己的性子,医者为大,你要谨记龙门洲的道义。”故众人等待了颇久。

    “都到齐了。”苏白傅把本在扇风的纸扇单手收起来置于木桌,又遣散走其余的人,这屋只留苏白傅、方知事、萧韶三人:“方知事,昨夜巡守的那两位小弟苏某已经见过,但这两位小弟未守本分,等贼都跑了才匆匆赶来,这点方知事知晓吗?”

    方知事没有讲话。

    “昨夜察觉江宅有异常动向,就前去查看,没想到那贼跃墙而走,苏某见巡卫的人久久未来,便自行巡视一番。”

    “苏盟主为此事大动周章,想必不是寻常事。”方知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确实。那人虽盗走了衣服,但所盗走的衣物和物品均集中在一旧屋内,江老爷房屋二楼的秘卷也被带走了少许,且若是为一般的盗,宅里的金银玉雕均未有动过的痕迹,显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说着,苏白傅从腰囊里掏出一撮白色的纱带:“这是今早我从江老爷房屋的二楼的藏柜旁找到的,方大人若觉得这是贼,万可拿着这白纱去找人。”

    这事他理亏,方知事赔礼道歉:“是我的衙门疏忽了,多劳苏盟主费心。”

    “方大人,你们对江宅遗府此般不上心。单不说几个小喽啰趁着月黑风高擅离职守,就连这点搜查力度都办不到,传出了也有伤京城衙役的颜面。”

    方知事一想,这事本来和西令就没有什么关系,如今苏白傅请来西令卫的人,想必一定是江湖又生事端便应和道:“待抓到那行径古怪的贼,衙门自然会严厉审讯,问清楚他这般缘由。”

    “嗯……”苏白傅诧异。看这开封大人不来门路,而身旁的萧韶早已焦躁,他云淡风轻地夹了两筷子咸油花生,吃起酥糕来。

    “方知事不会真的觉得衙门能抓到那贼吧?”萧西令卫的语气不比之前那般冷酷,而是一种逼问的严肃,她死盯着方知事,那眼神分明在劝退他:“普通人一夜时间定不能逃出太远,况且苏盟主昨日到时那贼人刚离开,凭借苏盟主的身手,在那种情况下都抓不到一个盗贼,你们京衙役又能做到?”

    双方博弈许久,方知事最终妥协,因昨夜的疏忽再要占下这座旧宅实在立不住脚,在表明放弃竞争后离去,他知道这江湖之事,衙门管不到,西令的人一到就没他啥事了。

    见知事离去后,萧韶掏出苏盟主之前送来的纸帛,上面花了只简易的黑鹰:“苏盟主,我已经听说了,昨夜那人轻功极强,能不能详细说说看。”

    苏白傅把昨晚所见所闻又讲了一遍:“江氏向来和白师门关系密切,有没有什么人曾在白师门那里当弟子什么的?”

    “弟子没有,倒是有个人之前留在沧寂山上当文客,叫江月。”

    “死了吗?”

    “当时江月并不在江府,而在山上,据朱玄长老说江月当晚失踪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苏白傅和萧韶心照不宣地都觉得江宅失窃一事必然和江月有关。

    “但是江月区区一文人未学武功,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段……这样的身段我倒是想起一个早已灭绝的门派……”说道此处苏白傅眉头一皱,突然紧张起来:“东越槐江山上的沧水派……以素手回春术和内功昭著天下。”

    “内功?”萧韶想起昨日中午被一素衣女击伤之事,立即夺过苏白傅放桌上的那段白纱仔细查看:“我认得这个衣服的主人,昨儿早在街头闹事,晌午与她交过手。”

    四目相对,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那个红衣女人回来了。但五年前祁渊重伤那位叫红念的沧水后人后,分明她就再没重出过江湖,随着祁渊的隐身,大家都以为这两个人定是在一场搏斗后死去。

    “此事不容小觑,你我都要处处提防,我也会命人打探一番。”

    萧韶点头,把那帛黑鹰塞进腰间。此时花娘从门外进来,喜洋洋地乐道:“苏盟主要的女儿红来了……”她将一坛酒放在桌上,又给萧韶斟了一杯,却没想到萧韶根本不理会,反而拿起已走的方知事那一杯喝下去。

    萧韶“啪”一声把酒杯掷在桌上,以恶狠的眼光提醒他,你要是再拿我开玩笑,以后这种酒会便以刀相见。

    “苏盟主还是这么会捉弄人。”

    “哈哈哈……”苏白傅爽朗的笑声看得萧韶很是厌恶,他又说:“萧姑娘莫要紧张,事虽不小,但酒杯是无辜的。”

    “……”

    萧韶心里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夜晚倚在榻上,一圈一圈地在手掌上盘着一饼杂乱的红线:“红念……红念……”

    关于红衣女人,她在自己未出世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月夜风高,自己在开封夜巡,一个身穿红纱的女人就坐在一酒坊楼顶吹笛。那种笛声自己好似小时候听到在哪儿听到过。后来才想起,在蒋家灭门的那段时间里,黄忠岁曾带她去过一个叫槐江山的地方,那里便到处都是这种笛声。那时被关在枢密院密令场内训练,也不了解江湖上的事,只觉得这女子的笛声竟有恶人听了动魄,善人听了心安的感觉。

    笛声至高处,还见婉转凄凉,萧韶想起自己曾在废墟堆里被黄忠岁捡起来的样子——那夜皇家禁卫军闯进蒋府,四处虐杀蒋家人后,放火烧了蒋府后院。这笛声里分明有复仇之意,又带有世道凄凉的无可奈何之感,萧韶不敢前去打扰,躲在一屋坊后听了半响才失落离去。

    后密令部严酷的集训结束后才成立了今日的西令场,而后萧韶才知道,那晚那个红衣女人正是西令场要追杀的人。

    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初次相见……

    想到这儿萧韶胸腔又不适起来,才想起自己入神,置于炉香旁的药汤早已凉透,一口饮下,刚才的思绪又难继续,满脑子只有那晚悠扬的笛声。

    此时“报!”门外信使又来信了。

    是黄忠岁寄过来的。

    “萧儿,你所诉之事我已全部知晓。江湖已许久未生事端,身为西令场的西令卫长,此劫正是对你的考验,西令场的决策令我已拖人送来,这件事你自己全权定夺罢。”随信封一起来的还有一块令牌和她寄过去的那帛黑鹰。

    萧韶知道黄忠岁近期忙于朝廷之事,对于西令场的管理定当是如往常一样,几乎是她自己做绝定。只是过往没有这西令的鹰虎令,凡是都受限。

    萧韶等的就是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