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替罪羔羊

钢笔不出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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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赶上大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但这个人又怎么能与大哥相比?居然也会让他产生类似的感觉?

    年轻小吏紧了紧心神,最后决定还是答应她的请求。

    也免得他再纠结了,至于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交给大哥去判断吧。

    另外两个资历更长的看守都觉得年轻小吏简直是昏了头,居然会听信一个刑徒的话。但他们也乐得见这愣头青出丑,所以看见他带着李思出去也不阻止,权当自己睡着了看不见。

    李思得以顺利无阻的来到了那间客舍门外。此时屋外风势更猛,携卷着细碎的石子几乎要划破她的脸颊。遥望天际,漏斗云与她们之间的距离明显缩短了。

    这下李思心里的把握上升到了六七成,同时,也能够判断出强对流的确是往她们这个方向行进的。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带着必须说服屋里那人的决心,李思跟着年轻小吏得到许可,走进屋中。

    那美胡须的男人此时正一手支颐,侧躺在地上散落的茅草上浅寐。他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瞅向李思,问:“你谁啊?”

    李思拿出身份简牍,经由年轻小吏之手交给他。

    “李思,”男人百无聊赖的念着:“内史郿县洛乡人……你这小子是从内史来的?怎么跑到我们沛县来了?”

    这个问题李思无法回答,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年轻小吏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抬头,向男人拼命的使眼色。

    “嗯?”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意,但男人还是很有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她:“你找我所为何事啊?”

    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浅薄无礼、言语间充满了不耐烦的情绪,若是像和年轻小吏一样做出详细的解释,恐怕还没说几句就被他给打发走了。

    李思沉吟一声,忽而抬头说道:“我是来与大人打赌的。”

    “什么?打赌?”听见这两个字,男人流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

    “我赌一个时辰以后,大人所在的这间屋子将会被大风彻底移平!”

    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说服大哥……年轻小吏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愈发觉得李思不同寻常。

    长须男却嗤笑不已:“就你小子这样的,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跟你赌?”

    “回大人,”李思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她顿了一刻,目露决绝之色,说出了令面前两人心惊胆颤的答案:

    “愿以我的这条性命作为赌注。”

    她孑然一人、两手空空,甚至连记忆都是残缺不全的,浑身上下唯一有价值的,只剩下这一条年轻的生命。

    此时,愿以她最珍贵的东西做赌注,只求能够挽救这一屋人的性命。

    男人怔了一下,眼里的轻慢之色逐渐退去。

    他浸淫赌场多年,深知一个能够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的人,其胆识是绝对超乎常人、值得人钦佩的。

    于是他收起了言语之中的轻蔑,问李思道:“既然是赌局,那若是你赢了,又想让我付给你什么报酬?”

    “若是可以,希望大人能够抽出时间,替我解答几个疑惑。”李思回答说。

    “仅此而已?”男人十分诧异。

    明明是个可以狮子大张口的时机,却只提出了如此简单的要求?

    “仅此而已。”

    现在所最需要的,是搜集一切情报,对如今所处时代做出最贴切的判断,以此作为接下来所有行动的基准。

    李思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深知唯有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最后才能走到终点。

    “……”男人露出了沉吟之色。看得出来,他对李思所设的这个赌局并非毫无兴趣。思索片刻后,他对那年轻小吏吩咐说:“敬伯,你先带他回去,然后再到我这里来,我需和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喏。”年轻小吏应道。

    回到那些邢徒身边的时候,不少人看向李思的眼神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秃头大汉更是往她身上“啐”了一口腥臭的唾沫。

    李思却面色不改的坐回人群之中,对众人的欺辱犹如视而不见。

    此时她一心只希望他们的决定能够做的更快、再快一些。

    “敬伯,先前你是何意?”原来的房间之中,男人向年轻小吏打听给他使眼色的缘由。

    “大哥你难道忘了那个名叫‘李思’的少年是因何入狱的?”年轻小吏提醒道。

    “李思……”男人沉吟半晌,终于一拍脑袋,惊呼道:“原来是那个倒霉蛋啊!”

    半月以前,沛县的监牢之中病死了一名囚徒。若是放在往常,死就死了,不会有人追究。可沛县上至县令、下至狱掾却都惊慌不已。

    原来,他们已经向上级报送了下月将要押往咸阳服徭役的囚徒数目,如今突然少了一个,主事之人免不了要受到责罚。

    为了摆脱责任,狱掾苦思冥想之下,给县令提供了一个馊主意。

    沛县的流民那么多,随便去街上找个无亲无故、没有靠山的人充数不就行了?

    至于罪名嘛……秦律那么多条,随便给他安一条罪名还不简单?

    李思就是这样很不幸的被他们选中,成为了替罪羔羊。

    “萧功曹当时坚决不同意他们这种行为,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年轻小吏对他们这种行径似乎也颇为厌恶,皱着眉头说道:“如今我观这少年的胆色,绝非寻常农户,去咸阳服役九死一生,当真是浪费了这样一棵好苗子了!”

    “敬伯竟然如此看好那小子?”男人狐疑道。

    “大哥,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年轻小吏找不到其他有说服力的理由,于是只能尽最大努力说服男人,“不妨先和他应下赌约,反正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妨碍。”

    年轻小吏所说,正与男人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在其劝说之下,男人终于不再沉吟,点头应道:“好,反正闲的无聊,姑且和他赌这一回!奶奶的,要是这臭小子输了,看老子不砍下他的头当球踢!”

    ……

    看见再次出现在门槛边上的年轻小吏的面庞上重新挂上了熟悉的笑容,李思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得以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