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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连氏屏息吞咽口水,封氏顿了顿,“中馈之事细致琐碎,不容易做好,却容易出错,我年纪大了,不想再劳心劳力,所以,我想将这中馈之事…”
顾氏连氏紧张得手都捏紧了,耳朵竖得长长的,只听封氏道:“由两位侄媳暂且代劳。”
两人分管?
那怎么分管?两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连氏先反应过来,笑道:“伯娘,咱们二房深受侯府之恩,如今侯府有事,理当效劳,伯娘之吩咐,侄媳却之不恭!不过伯娘让侄媳与二嫂同时分管,侄媳听着倒是有些糊涂了,这到底怎么分怎么管?谁大谁小谁向谁汇报?出了事谁负主责?”
顾氏楞了一瞬也反应过来,跟着笑道:“对对,伯娘,侄媳愿替伯娘分忧,不过这同时分管该怎么分,侄媳也不甚明白,请伯娘指点。”
封氏微笑着开口:“怪我没说清楚让你们糊涂了。其实是这样的,大媳妇昨晚突然得了失心疯后,我除了担心她的病情,就是担心这府里的中馈谁来管,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两位侄媳身上。
两位侄媳各有所长,二侄媳心地宽厚,待人以诚,三侄媳八面玲珑,聪明灵活,都有作为执掌中馈之人应有的品德,我想了半宿,一时难以抉择,便生出了让你们二人同时分管些时日,看谁更适合的念头。”
原来是让她们竞争,谁表现好就让谁暂时掌管!看来伯娘是不想一家独大,想着等大嫂身子好了,再让她接手!
连氏眼皮下的眸珠子直转动,很快眼帘一掀,笑道:“不知伯娘想侄媳和二嫂如何分管,这时间是多长?分管期间又向谁汇报?”
封氏道:“时间为期半月,期间暂且由我主管,二侄媳负责厨房、库房,三侄媳负责针线房、浆洗房。”封氏道:“你们二位可有异议?”
连氏心中暗生不满,厨房库房可是大头,厨房牵涉对外各方采购,库房牵涉各方人情往来,对内对外都有,而针线记浆洗房,都是对府中人居多,这伯娘分明是偏袒二嫂!
不过她又一想,做多错多,权力大则代表容易产生的漏洞多,犯错的机会大,到时候随便想个法子让二嫂出个错,这最后掌家的权力,还不是落到自己头上?
连氏面上迅速堆满笑,“伯娘这排得甚为妥当,侄媳没有异议。”
顾氏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当然更没有异议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侄媳一切听从伯娘安排。”
陆心颜微笑听着封氏的安排,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似乎对封氏一切安排均无异议,又或者对这一切根本不上心。
一切安排妥当后,陆心颜几人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石榴院,陆心颜拿起账本翻了翻,随即头疼地揉揉眉心。
而后似想起什么,将青桐白芷吕嬷嬷几人唤来,问道:“阿娘的庄子里,是不是有位账房黎先生?”
在原主记忆中,原主阿娘偶尔会带她去庄子里,并曾郑重向原主介绍过黎先生这个人。
不过原主年纪小,脾性又有些怪异,并未将人放在心上,是以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账房。
青桐白芷两人对看一眼,摇头表示不知。
一旁的吕嬷嬷道:“小姐记得没错,以前夫人还在世时,经常会去庄子里请教黎先生。”
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陆心颜道:“明日让田叔将他请回来。”
“小姐为何突然请黎先生过来?”吕嬷嬷好奇问。
陆心颜道:“祖母将嫁妆全权交与我打理了,可我看着账本就头痛。以前是祖母亲自看的,总不好再劳烦祖母,所以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
“为何会这般突然?”吕嬷嬷惊讶道:“就算是交与小姐,也该一点点交接与教导,怎会一次全部交了?”
陆心颜不甚在意地笑笑,“或者祖母信任我,或者…祖母是想考验我。”
封氏的心思她能猜到。
现在的她已不是以前的她,有自己的主见想法,封氏自知难以用现有的情份掌控她,便希望通过账本这件事,让她去求她,让她多欠下些情份,日后若有什么事,让她看在这些情份上,也多有让步。
陆心颜本不想与封氏之间相互揣摩猜忌,暗中过招,但很显然,有些东西避不了,那就没必要避了!
吕嬷嬷似有所悟,“知道了小姐。”
陆心颜换了个话题,“明日三皇子几人过来,程嬷嬷那边的食材准备得如何了?”
吕嬷嬷回道:“早上听程嬷嬷说起过,明日早上便会有最新鲜的食材送过来!至于汤底,程嬷嬷煲过几次,我们几个都试过,味道非常好,保证明儿个三皇子几人赞不绝口!”
陆心颜点点头,“那辣酱呢?”
这次的火锅可是主要为了答谢萧逸宸的相救之恩,他喜食辣,辣酱是重点。
虽说他拒绝了,可三皇子几人来,那家伙总担心她将其中谁的魂勾走了,所以陆心颜就不信他不来!
吕嬷嬷道:“这个得小姐亲自去试,我们几个都不太能吃辣。”
“那我去试辣酱,你们各忙各的去。”
“是,小姐。”
初十一大早,石榴院里就开始忙活起来。
鸡鸭都是现送现杀,那些鸡鸭一落地满院扑腾,咯咯咯嘎嘎嘎的,不绝于耳。
鱼虾也很是生猛,不时从大木桶里跳出来,水花四溅,弄得在一旁观看的小荷满脸水。
“啊!你这鱼儿,竟敢溅我一脸水,我跟你拼了!”小荷本来兴高采烈,结果最后怒气冲冲,开始跟木桶里的鱼较起真来。
可是那鱼滑不溜秋的,好不容易抓到手里,很快就被挣脱,没解气不说,反倒弄得满身水满手腥味。
小荷气得哇哇叫,“小姐,这些鱼欺负我!快来给我帮忙!”
青桐几人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狼狈不不堪的小荷,乐得哈哈大笑,“这个小姐可帮不了你!小荷,你得自己想办法…”
镇国公世子府。
一身月牙锦袍的萧逸宸正在书房处理公文,突听小猴子来报,“少爷,三皇子、公孙公子、李公子三人来了。”
又来?上个月才来过一次,好不容易有休息的一天,怎么又来了?
这几日,因为冰玉传在暗地里流传开,萧逸宸走到哪都会接收到不少莫名又大胆的眼神,无意扫过他腰腹以下,虽然惧于他冰冷的气场不敢靠近,但那四处都是的窃窃私语声和轻声低笑声,气得他整个人差点憋成内伤。
他暗中让齐飞揍了几个言谈中公然影射他的公子哥们,才将这件事在明面上稍稍压了些下去,但他心里心知肚明,私底下的流言,只怕正越演越烈!
如今难得避开这些闲言碎语清静清静,那几人又来?特别是那个公孙墨白,搞不好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
萧逸宸皱皱眉,不耐烦道:“可有说所为何事?”
“好像说隔壁广平侯世子夫人,请他们去吃火锅!”小猴子屏息小声道。
陆心颜交待他,不可告诉少爷是他帮忙出面请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小猴子并没有告诉萧逸宸。
萧逸宸闻言,突然觉得胸口无端堵得更慌。
不是来看他笑话,而是受隔壁那个女人邀请而来?
那个女人,又想干什么?之前他警告得还不明显!?如今居然敢公然通过他的府邸,邀请他们过去相会!?
“少爷。”小猴子忍不住出声提醒,“让三皇子他们久等不好。”
“请他们进来!”萧逸宸咬牙重哼,“小猴子,上次隔壁是不是说要请我吃火锅,答谢我救命之恩?”
“是的,少爷。”小猴子尽责地提醒,“不过少爷您让我回拒了。”
萧逸宸自动忽视他后面半句话,琉璃眸中冷冷一片,声音亦冷如冰,“小猴子,等会我们一起过去。”
小猴子无声地张大嘴,心中暗道:宫少夫人好厉害!料事如神!
她说只要请三皇子几人过来,他家少爷就一定会过去!
居然真被她说中了!
“小猴子,还楞着干什么?”萧逸宸打开书房门,突来的轻风吹起他月牙长袍一角,如吹开了蓝天上的朵朵白云,清幽动人之至。
小猴子回过神,“是,少爷。”
午时还未到,萧逸辰武昇几人便来到了石榴院。
公孙墨白想着瘪了的荷包,看着萧逸宸一脸怨念,萧逸宸抢了他的画本子,他无奈之下只得花重金重新买了一本,还给了朵儿。
青桐白芷两人则心照不宣地使个眼色,偷瞄两眼萧逸宸后,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抿唇偷笑。
陆心颜看到那抹月牙白后,悄然勾勾唇,小猴子则冲她竖起大拇指。
院中黑色油布下,摆着一个竹子制成的大架子,一张黄木大长桌。
架子上是一排一排的用碟子装着的小份食材,一排鸡鸭鱼等肉食,两排茄子土豆青菜等素菜。
桌了上放着十来个大白瓷碗,里面各放着一把小瓷勺,分别装着切得碎碎的葱、蒜、姜、酱油、醋、豆豉、辣椒、麻油等。
另一端则摆着一些白玉蓝边小碗,还有几个大玻璃瓶,里面装有深红的、橙色的等不同色泽的液体,上面放着浮冰和一把大勺子。
深红色的上次喝过,是酸梅汁。
其他的几人便不知道是什么了。
见过礼后,武昇疑惑道:“少夫人,这是?”
“三皇子,萧世子,公孙公子,李公子,请先坐下,火锅底马上就来。”
在几人面前的一张黄花梨圆桌是特制的,中间挖个洞,里面放着炭,此时正好有火苗从中间蹿出。
陆心颜刚说完,青桐便端着个大铁盆过来了。
她将铁盆往上一放,不一会里面的汤底,便咕噜咕噜沸开。
那铁盆以八卦的形状一分为二,一边色泽盈白浓郁,一边鲜红火辣。
“我先给各位示范一下。”
陆心颜走到架子边,拿起一个小碗,按照自己的喜好,分别加入不同量的葱、蒜、醋、豆豉、辣椒、麻油等加以搅拌。
配好调料,她取了一小盘鱼片,辣和不辣的两边分别倒入一半。
当鱼片微微卷曲的时候,陆心颜用筷子取出,蘸上自己调的味,分别放到四人盘子里。
随即放下筷子,素手一挥,扬唇浅笑,“各位请试试味道如何。”
美好洁白的玉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道光一样,从一开始便不由自主吸引着某人的眼光。
手落下,光散去,某人咬着牙收回目光,琉璃眸迅速回复如常。
武昇迫不急待地拿起筷子,将鱼片放入嘴中。
鲜美伴着轻微辣味从舌尖散开,葱蒜的香味,令武昇双眼放光。
见他模样,公孙墨白和李钰亦迫不急待举起筷子。
萧逸宸慢条斯理地夹起盘子里的鱼片。
只有他的是辣的。
与三人不同。
注意到这点,不知为何,萧逸宸唇角不自觉翘起,突然心里有了两分满意,早将上次吃辣过度,喝了半宿茶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鱼片一入口,那熟悉又有些不同的辣味,立马勾住了萧逸宸的胃。
这次辣得正辣得爽,又正好是他能接受的辣。
呵呵,这个女人!果然有几分本事!
见到武昇几人脸上的惊艳,陆心颜抿唇轻笑,“各位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进行调味。”
“少夫人,我觉得你调的不错,不如你帮我调如何?”公孙墨白桃花眼缓缓眨动,俊俏邪肆的神情让人无法抗拒。
“却之不恭。”陆心颜回以灿烂一笑,似漫天星辰突然迸射出耀眼光芒。
某人的脸不由暗了几分,袖袍里的拳头开始慢慢握紧。
“少夫人,我想自己试试。”李钰笑呵呵的。
“我也自己试。”武昇说完,已经率先冲到放着各色调料的桌旁。
“萧世子呢?”陆心颜的眼神似漫不经心地落在萧逸宸身上,唇边挂着一抹动人心弦又毫无杀伤力的浅笑。
因为冰玉传的事情,她心里,有两分心虚,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有劳少夫人。”某人平淡无奇道。
公孙墨白似乎有些瞧不过眼,揶揄道:“少夫人,逸宸为人就是这么呆板无趣,不识风情,所以才会年纪一大把也说不上媳妇,你别与他一般计较!当然,咳咳,也可能是有某种隐疾而说不上媳妇…”
“说得你好像就说上了媳妇似的。”琉璃眸自动暗了两分,萧逸宸薄唇轻启,“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你娘看上了右督御使家的大小姐,听说被拒了!以墨白你这般样貌和身份,按理说没人会拒绝才是,如今被拒,是不是被人知晓了你有某种见不得人的隐疾…”
公孙墨白瞬间暴起,他用画本子上的内容笑话萧逸宸,哪知却反被笑话回来!
“萧逸宸,我被拒婚的理由,分明是对方嫌我生得太美了!哪是是你说的什么…隐疾…”
右督御使家拒婚的理由,居然是他生得太美了,怕自家女儿驾驭不了!
什么鬼?
生得美是他的错?!
为这事,他已经被他娘狠狠教训了,今日若不是三皇子出面,他根本出不来!
更让人郁闷的是,他生得这般美,明明是生他出来的他娘的错,为什么他娘要反过来教训他?
他虽然也瞧不上那个什么小姐,可被人家拒了,心里还是郁闷万分。
偏偏萧逸宸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还暗示他是被那种伤男人自尊的理由被拒绝的,哪能不让他暴走!
“怎样?骨头痒了?想练练手?”萧逸宸斜睥他一眼,淡淡道。
哼!早看你不顺眼了,到处放电的风流鬼!
公孙墨白急速呼吸几下,就在陆心颜以为他会应下时,却见公孙墨白迅速落座,哼了一声,一脸傲娇,“我看你是见我生得比你美,不服气想借机揍我一顿,让我失去我的美貌,我才不会上当!”
萧逸宸脸一沉,直接想一拳封住他的嘴。
李钰尴尬笑着打圆场,“少夫人,我们去调味吧。”
话音一落,一道冰冷如寒雪的眼光落在他身上。
李钰一抖,以为萧逸宸是怪他多事插嘴,忙不迭起身,拉着陆心颜的衣袖,往调料桌走去。
冰刀子嗖嗖的在后面追赶,李钰脚下越走越快。
趁着武昇已经回去,李钰悄悄靠近陆心颜,羞涩开口:“少夫人,四姑娘近来如何?”
“老样子。”
“可有说起我?”
她又不知你的心思,如何说起你?陆心颜无语地翻个白眼,“你上次送她的香,她送给宫柔了。”
“我…我…特意调给她的,她怎么能送给别人?”李钰急道。
“你既然送了她,便是她的东西,她爱送谁是她的自由。”陆心颜毫不留情戳穿他,“在四姑眼里,你就是个晚辈。”
“那我…我是不是该跟她直接表明心迹?”
“你娘同意了?”
李钰垮下肩,“没同意。”
“那你娘知道你想娶的人是四姑吗?”
“不知道。”
不敢说,说了怕他娘上门来闹!
陆心颜无语,“那你自个看着办!”
“我…我…我不是不想跟我娘说,就是怕我娘知道了会闹上门!”李钰急忙辩解,“到时候对四姑不好。”
陆心颜最讨厌就是这种妈宝男,当下声音冷了两分,“既然你无法说服你娘,不如就这么算了!”
“不行!我不能毁了四姑娘名节又置她不顾!”
四姑根本不在意好不好!就你一个人纠结,还纠结不出个所以然!
陆心颜翻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了。
李钰涨红脸,“我祖父过年会从前线回来,到时候我会请祖父为我做主!祖父会同意我的决定的!”
“恕我直言!是你要娶四姑,不是你祖父!”陆心颜有些不耐烦,“如果你祖父在你家能说一不二,今时今日的将军府长公子,应该是在前线杀敌,而不是搽着香,在我这小院悠闲吃火锅,为娶不娶个女人左思右想!”
当年李钰父亲战死沙场,他娘小董氏伤心欲绝,在生下他之后,当成此生唯一寄托,一切起居必定亲手打理,连李老将军和李老夫人想碰一下都难!
到李钰五岁时,李老将军将李钰从小董氏院中接出,想亲自教他习武!小董氏跪在李老将军夫妇院门口,哭了三天三夜。
说她自夫君去世后,早已心如死灰,此生别无他求,只求李钰平安到老,哪怕一事无成!否则宁可早早与夫君地下团圆,好过青年丧夫,中年丧子!
李老将军怜惜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也担心李家血脉就此断绝,一时心软只好将李钰送回小董氏的院子里。
这一心软之后,便再也没能硬下过心肠,每每想对李钰的未来指点一二时,总会败在小董氏的泪水下。
后来李老将军索性常驻边疆,眼不见心不烦,在有生之年尽力保住将军府门楣就是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心颜不想指责小董氏的养儿思路,毕竟从朋友的角度来看,李钰除了性情过于温和爱好有些与众不同外,严格说来并没有被养歪。
但若是想娶妻生子,却绝不是女子的良人!特别他该想娶年龄与之无法匹配的宫锦,若自身立不起来,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能做主,又没有任何养家糊口的本领,宫锦嫁过去,将是无可避免的悲剧!
“少…少夫人?”陆心颜的直言,像一道雷狠狠劈开李钰明知道却不敢面对的阴霾!他面上时红时白,瞠目结舌,很快,红意铺满脸,连脖子都红了。
这种难堪的神情,在某人看来,却以为李钰是因心中小鹿乱撞而产生的羞涩!当下双眸一暗,如结满寒冰。
两人在那窃窃私语半天,那个女人到底说了什么,让单纯到愚蠢的李钰,露出这种神情?
亭亭玉立的窈窕身姿,让萧逸宸不自觉想起那日在舞阳侯府搂在怀中的感觉,柔软,馨香,让人蠢蠢欲动。
此时与她并排站着的李钰,心里也是这么蠢蠢欲动吗?
萧逸宸猛地站起身,吃得正香的武昇和公孙墨白吓一跳。
“萧表哥,我调的不合你胃口吗?”武昇学着陆心颜,烫熟的肉菜,在小碗里蘸过酱后,分给公孙墨白与萧逸宸。
自己第一次动手调的味,武昇自觉鲜美无比,吃得不亦乐乎,此刻萧逸宸一动作,才发现他刚刚挟给他的,他一筷子都没动过。
“我去学学少夫人的手艺,你们先用。”萧逸宸咬牙道,说完,直接朝陆心颜二人走去。
“李钰,墨白有事找你,顺便帮忙将少夫人帮他调好的味带过去!”
“啊?哦。”李钰从呆愣中回过神,没有怀疑地从陆心颜手中接过碗,回到火锅桌旁。
陆心颜此时还对萧逸宸心存感激,“萧世子,上次舞阳侯府的事情,我要再次郑重表示感谢…”
“宫少夫人!”萧逸宸压低声音愤怒地打断她,如六月里突降寒霜,“你好像将本世子的话,完全当成了耳边风!本世子已再三警告过你,莫要再对他三人耍什么花招!你如今这般行事,可知廉耻二字怎么写?”
陆心颜心中的感激顿时消了大半,她试图解释,“萧世子…”
萧逸宸琉璃双眸如结了冰,又冷又硬,“若下次再不顾廉耻不顾身份,公然邀请他三人,本世子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呵!
陆心颜怒极反笑,声音却软得如水,“若妾身偏要请,萧世子又能如何?杀了妾身吗?可妾身好歹是二品侯府世子夫人,祖母又是一品夫人,她老人家对妾身疼爱有加,若妾身出了事,祖母定会为妾身主持公道,到时候只怕高贵的世子大人没这么容易脱身哟~”
萧逸宸眸光微暗,随即勾起一抹极其残忍噬血的笑。
他身为天武国第一美男,样貌生得极其俊美,只是极少笑,这一笑之下,如乌云散开露出朗朗晴空,俊雅又清润,竟是美极了。
陆心颜微微失神。
“你说的对!杀你实在太多麻烦!”他唇边带着冷意的笑不曾散去,“所以如果你再不收敛,本世子就拿你身边的人开刀!第一个,就是你最爱的小丫头…”
“你个混蛋!”陆心颜终于忍不住变色,双眼怒睁,任全身气势肆意散开,眉间危险气息横行,“你若敢伤她们一根汗毛,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对面男子原本外露的冷酷突然收敛,恢复到疏离淡漠的伪君子模样。
萧逸宸掸掸袖袍,慢条斯理道:“只要少夫人依本世子所言,你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少一根汗毛。”
“你…”陆心颜气得咬牙切齿。
“调味之事,就有劳少夫人了!”他君子式的一施礼后,施施然离开,留下陆心颜气得差点跳脚。
敢威胁她之后,再差遣她做事?想得美你!
陆心颜眸光一转,伸手招来程嬷嬷。
不一会,一晚以辣椒酱为主的调味放到了萧逸宸面前,陆心颜笑得甜美异常,“萧世子,知道您喜辣,这是为您特意调制的。”
那笑容明明又美又纯,偏让萧逸宸产生一种狐狸般狡猾的感觉。
与此同时,青桐端着另一个大铁盆过来了。
程嬷嬷将原来的端起,陆心颜解释,“这火锅煮久了,汤底口味会变淡,隔断时间换一锅,便能一直享受最初的口感。”
她边说便亲自动手,将一盘五花肉倒入辣的那边,搅动两下后,挟起放入萧逸宸调味碗中,“上次萧世子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这盘五花肉聊表心意。”
陆心颜言笑晏晏的放下筷子,“萧世子,请!”
萧逸宸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肉是当着他的面取的,当着他的面放入火锅中,当着他面挟起!
这么多人在,料想这个女人总不至于敢毒死他!
萧逸宸双眸微垂,“少夫人客气!”
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中,他挟起一块肉,放入唇中。
咀嚼,咽下,面不改色,淡定地放下筷子,“少夫人的心意,萧某已经收到了,不过最近天气干燥,宜清淡,少食辛辣之物。”
“萧世子无须担心,这边清汤锅底,里面放了去火的药材,食完辣之后,再饮两碗去火的清汤,保证萧世子身体无碍!”陆心颜不等萧逸宸拒绝,直接唤来小荷,“小荷,当时虽不是萧世子亲自救的你,但若不是萧世子先奋勇下水救人,只怕你也不会那么快得救,今日你就专门伺候萧世子,以报答萧世子的恩情!”
小荷脆生生道:“是,小姐!”
陆心颜眨眨眼,“对了,萧世子喜辣。”
“知道了,小姐。”小荷端起一盘鱼片,“萧世子,这鱼是我亲手杀的,您要不先试试这个?”
小荷所谓亲手杀的,就是那些鱼弄得她衣衫全湿了,她气不过,拿石头一条条敲晕了。
至于去鳞去内脏切成薄片,实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少女纯洁干净的双眼,不掺一点杂质地望向他,在旁边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萧逸宸想要拒绝的话,突然梗在喉咙,“嗯。”
小荷高兴地将鱼片倒入辣的那边。
陆心颜在一旁指挥,“可以捞起来了,老了入口不够嫩。”
小荷捞起放入萧逸宸碗中,眼巴巴地看着他,“萧世子,快吃。”
那神情,实在难以让人拒绝。
萧逸宸默默挟起。
心中咬牙切齿: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辣死他不罢休!
他万没料到,那个女人,居然光明正大的换成了上次的超辣辣椒!
公孙墨白羡慕地看着有人伺候的萧逸宸,毫不知他心中此时的苦楚,“少夫人,不如让上次叫白芷的丫头来伺候我可好?”
陆心颜幽幽道:“我们家白芷啊,可是连我都没让她伺候过,公孙公子可知为何?”
“为何?”
“白芷自小习医,于医术上颇有造诣。平时最喜欢摸摸毒药,毒蜈蚣之类的,所以我担心万一她伺候的时候手忘洗干净,或是袖中那些毒药不小心洒出来,可真是得不偿失。公孙公子,你说对不对?”
公孙墨白后背一凛,“少夫人担忧的甚是!这火锅自己动手,生熟自己控制,别有滋味!”
“少夫人,这火锅这么别致,可有名字?”肚子吃得鼓起的武昇问道。
“这个叫鸳鸯锅!”
“鸳鸯锅?”武昇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贴切,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不错,鸳鸯鸳鸯,一白一红,相互倚在一起,又互不干涉,可不就像一对鸳鸯?哈哈哈,妙,妙!”
李钰吃得心事重重,脑子里不断想着陆心颜刚刚的话。
他不傻,知道她嫌弃他没能力,怕他养不起宫四姑娘。
可他也不想的,奈何他娘一哭起来,山崩地裂山河变色也不为过,他为人子的,又是男儿,总不能忤逆不孝!
可陆心颜说得没错,以后他若成了家,就是一家之主,得有是非曲直,不能总依着他娘的意思,也不能祖父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他老人家操心!
想起李老将军,李钰突然觉得羞愧万分!
祖父已近六十,年轻时在战场厮杀留下多处病痛,如今老了本该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却因为他不争气,只能拖着老迈病残之躯,在边疆苦撑!
这一想,李钰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公孙墨白发现他的异样,“表弟,怎么回事?”
李钰顺势擦擦眼角的泪,“没事,太辣了,呛着眼睛了。”
公孙墨白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萧逸宸眼皮直抽动。
辣?你吃过吗?
老子现在吃的才叫辣!
“小荷,”催人命的悠扬声音欢快响起,“别光让萧世子吃肉,帮他烫点青菜!”
青菜可入味了,不光辣,还带着辣椒水,一定更带劲!
“是,小姐!”
小荷听话地将一小碟白菜叶倒入辣汤底。
经过陆心颜几番教导,她现在已经非常有经验了,两三下便将白菜捞起,“萧世子,试试小荷给您烫的白菜。”
你看那白菜叶上满满的辣椒粒,萧逸宸全脸全身写满抗拒,“小荷姑娘,萧某已经吃饱了。”
小荷委屈地看向陆心颜,陆心颜朝小猴子那边一使眼色,小荷会意,立马将可怜的眼神移到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受不住那清澈中带委屈的眼神,“少爷,您平时吃的比这多多了。”
萧逸宸气结,吃里扒外的家伙!等着爷回去收拾你!
天地良心,小猴子根本不知道陆心颜已经换了辣椒,在他的记忆里,陆心颜告诉她上次烧烤时的辣椒已经没了,现在辣椒的辣度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他单纯以为自家少爷是不好意思多吃!
“萧世子,是不是小荷烫的不好吃,小荷帮您重新烫过。”小荷咬着唇,一脸受尽欺负的可怜兮兮。
那娇弱单纯的小可怜模样,谁能当着众人的面拒绝?
萧逸宸嘴角抽搐,额头青筋直跳,默默拿起筷子。
陆心颜暗地里快笑抽筋了:萧世子,不是想找我身边人的麻烦吗?那就先让你领教领教,也好让你日后想找麻烦时掂量掂量!
小荷这丫头求起来人来,连她都拒绝不了,何况你一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好意思拒绝吗?
等萧逸宸明白过来陆心颜是利用男人天性好面子的特性来对付他时,他已经因为食辣过多坏了肚子,拉了两天两夜!
至于那什么去火的清汤锅底,自然是没他的份!
“少夫人,我今日来此,不光是吃火锅,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武昇从袖中掏出一张烫金带着清香的请帖。
陆心颜接过展开,“华衣祭?”
上次在舞阳侯府,她与沈雨烟切磋完后,长平公主武婉曾提起过。
据说华衣祭是为了纪念第一任司制房出身的皇后,而举办的服饰盛宴,每年九月初九重阳,为期两天。
参加的人员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报名,先通过各地官府举办的分赛获得名次,在九月初八这天在京城兰英皇家山庄进行复赛,前五名者进入决赛。
另一种是由皇家直接出面邀请,共五名。
受邀请者皆是天武国各地有名的服饰设计制作名家,以及京中在服饰设计方面才华横溢的大家小姐们。
十名决赛选手在九月初九进行决赛,裁判是三位宫中妃嫔,七位一等夫人,还有二十位名门公子组成的智囊团。
最后获得前三的选手,可以进宫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展示自己设计的服装,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一睹天颜。
据说华衣祭的胜出者,其姻缘之路都异常顺利,不是入宫成为宠妃后妃皇子妃王妃,就是嫁给皇亲国戚和一流权贵之家。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宫中的太后,便是当年在华衣祭上大出风头,而被上一任皇上看中,封为妃嫔,诞下当今皇上,成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
三年前的华衣祭,陆心颜的娘去世不足半年,未能前往观看。
六年前,她娘原本要带她去观看,结果突然病情加重,未能如愿以偿。
陆心颜现在脑海里的记忆,停留在九年前原主七岁时看过的画面。
当时年纪小,个子小,伯府品级又不高,离主舞台远远瞧见两眼,只看到很多好看的颜色,听到许多赞叹声和掌声,其他的,一无所知。
不过用她现在的脑子想一想,大概也明白是类似现代的一种服装秀了。
武昇轻咳一声,“这次华衣祭的主裁判是孔淑妃,本来五名直邀请者的贴子一早已经发出去了,是三皇妹求到孔淑妃面前,道你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特意为你求了一张,知我与你相识,特意托我转交给你。”
长平公主武婉?特意求来的?是想看她出丑吧!
看来上次她连赢她两位好友沈雨烟与温如香,真让她记上了心!
陆心颜微微一笑,“三皇子,以后长平公主方面,还请三皇子多多担待。”
若不是上次武昇突然出现,她就不会与沈雨烟切磋,也不会让武婉记恨于她!
武昇特意看了一眼萧逸宸,“少夫人无需担心,只要不触及到三皇妹碰不得的底线,其余事情有我在,保证少夫人无忧!”
陆心颜心领神会,“呵呵,这是自然!多谢三皇子指点。”
两人睁眼打哑谜,完全不顾一旁的萧逸宸已经黑了脸,十分不善地打断二人,“宫少夫人,河里水浅,莫要不小心掉下去,会沾上满身污泥。”
陆心颜暗地里撇嘴,这是在拿上次她将宫柔推到河里之事威胁她呢!
武昇几人一头雾水,“什么水浅,什么满身泥?”
陆心颜假笑,“萧世子这是在问上次我掉下水之后,现在身体是否有碍?多谢萧世子关心,一切安好。”
“还是萧表哥心细。”武昇年少的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用人家挣了面子,却没问一句身体是否无碍!“少夫人,那我们不打扰了,告辞。”
几人离开后,武昇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那塌了的墙,为何二十天了都没砌好?
然后一个饱嗝,刚才美味的感觉瞬间复苏。
武昇觉得,那墙还是不砌好为上,否则以后去哪里吃这么好吃的美味?
他堂堂三皇子,总不能去爬墙吧?
于是武昇便将这疑问完全抛在了脑后。
萧逸宸回了世子府,小猴子留在石榴院。
刚刚只能眼巴巴看着几人吃,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青桐重新换上一盆干净的锅底,程嬷嬷几人摆上干净的碗筷,所有人围在一起,吃得热气腾腾。
石榴院里很快欢声笑语一片,世子府里则冷清清。
萧逸宸爱静喜静,往日不觉得冷清,今日却觉得那隔壁院的笑声异常刺耳。
明明隔了这么远,偏偏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特别某道悠扬清脆、狡黠又带着两分张狂的笑声,更是从众多声音中脱颖而出,直直落在他心田。
胸腹处如有火烧,又辣又烫,唇舌早就辣没了知觉,只盼望能有某种东西能舒缓这辣味。
可似乎无物可解。
伴随着那笑声,萧逸宸只觉得心中烦躁无比,除了猛灌凉水,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一会,腹中传来剧痛,也不是食辣过多,还是凉水喝得太多。
他飞奔向茅房,心中恨不得将那个害他至此的可恶女人碎尸万段!
——
晚上吕嬷嬷给陆心颜送洗澡水的时候,随意道了句:“晚上府里新进了几个姿色不俗的丫鬟。”
这手脚挺快的!陆心颜讶异扬眉,“谁的主意?”
“三夫人。”
连氏?陆心颜美眸闪闪,唇边若有似无的浅笑,“三表婶这意图也太明显了。”
第二天到福寿院里请安时,陆心颜刚跨进去,便听连氏脆声笑着道:“伯娘您可不要多想,侄媳只是想着如今大堂嫂得了失心疯,一时半会也治不好,秦姨娘又送到庄子里,冰巧生病送走了,侯爷身边总要有人照料一二,所以才让试着让人找几个贴心的丫鬟。
没想到对方手脚这么快,昨晚就将人送来了,那时天色已晚,侄媳不想打扰伯娘休息,看着人确实合心意,便先留下了,等会侄媳带来给伯娘瞧瞧,伯娘要是不喜欢,侄媳马上将人送走。”
冰巧落胎后离开,封氏对外声称是得了重病,怕过给侯爷,所以送走了。
封氏脸上看不出喜乐,淡淡道:“既然留都留下了,就别再折腾了,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咱们侯府行事出尔反尔!这事你考虑得周到,我相信你的眼光。”
江氏最不喜宫轩纳妾,如今一来就来了四个,想必江氏在佛堂里定会坐立不安!
连氏笑得更加灿烂,“谢伯娘夸奖。”
顾氏在一旁颇有些不服气,这两天她亲自到厨房库房一一检查,询问流程,而连氏每日里就随意晃两下。
顾氏满心以为自己勤力干活,得到赏识,哪知连氏却剑走偏锋,以逸待劳,通过讨好宫轩获得支持!
到时候宫轩两句认同的话,可比任何事情都有份量!到时候这掌家之位,恐怕就要落到连氏手中了。
不行!顾氏心中暗下决心,为了梅儿的未来,她一定要得到这掌家之位。
连氏见到陆心颜,笑眼弯弯地打招呼,“珠珠来给伯娘请安了啊,快过来,伯娘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二表婶好,三表婶好。”陆心颜笑问:“祖母今日可好?”
封氏见到她,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好。”
连氏道:“珠珠,眼看就入秋了,你若是缺什么秋衫,提早告诉我,我让针线房给你先做!”
“珠珠先谢过三表婶。”
“弟妹说得是,这眼看入秋了,天气干燥,伯娘,您看这晚上的汤水改为雪梨雪耳汤可好?”顾氏问。
“雪梨雪耳润肺,入秋来食极好,二侄媳这主意不错!”封氏赞道。
顾氏一喜,又道:“珠珠要是想吃什么,尽管跟我提,不用客气,我会让厨房一定安排周全。”
陆心颜在封氏心中的地位众所周知,因此顾氏与连氏拼命巴结讨好。
“谢二表婶。”陆心颜心里亮堂,随口应道。
从福寿院出来后,陆心颜直接回了石榴院,一回院,便将青桐白芷叫来,道她要画画。
“画画?”青桐双眼一亮,自告奋勇,“我来!”
昨儿个萧逸宸暗地里一通威胁,陆心颜心中那口怒气犹在。
萧逸宸功夫太好,平时又没什么来往,她奈何不了他,便化气愤为作画的动力。
白芷耳尖微红,在一旁指点青桐。
两人一人学医,一人习武,于人体构造都不陌生。
陆心颜拿着毛笔刷刷刷,一鼓作气画了好几张。
看着图上裴子玉被“虐”的惨样,她不道德地笑了。
青桐见到她唇边奸笑,兴奋不已,冲上去一瞧,哇地惊叹开,“妙!妙!这几张,我要私藏!”
先前那本冰玉传,三点未露,颇为隐晦,那销魂姿势看得人热血沸腾之余,总觉得差点什么,颇为遗憾。
如今这几张,面部神态同样惟妙惟肖,不过其他地方大相径庭,只在重点部位盖了薄纱,优美有力的身体线条一览无遗。
白芷也很是满意,不过她想得更多些,“小姐,你是不是与萧世子有什么过节?”
她这一问,青桐也反应过来。
明明前两天说手累了不想画,昨日一顿火锅后,今日突然画兴大发,画了这么多让人养眼又让人喷鼻血的…图!
“错了,不是过节!”陆心颜眼含危险光芒,“是深仇大恨!”
“什么深仇大恨?”青桐眼睛一亮,“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报了仇便可索要酬金,至于酬金嘛,嘿嘿嘿…
青桐在心里打着猥琐的小算盘。
“你打得过他吗?”陆心颜斜着看她一眼。
小算盘打错了!青桐垂着头,“打不过。”
又瞬间抬起头,“小姐,白芷会配毒,我可以暗中下毒,防不胜防!”
为了某种福利,青桐也是拼了。
按理说,青桐的想法挺不错,可不知为何,陆心颜却暗中皱起眉。
她与他之间,虽然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但似乎还没上升到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最多也就是狠狠整蛊一下,比如将他画入某种不堪入目的画中!
“那是国公府世子,真出了事,查出来咱们整个侯府都得陪葬!”陆心颜正气凛然,“而且万一误伤了小猴子怎么办?小荷会伤心的。”
她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可青桐和白芷却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陆心颜不给她们再次发问的机会,伸个懒腰,“昨天吃得太撑晚上没睡好,正好趁此补个眠。”
青桐白芷只好带着疑惑离开了。
下午休息好后,陆心颜便开始给新画的画润色,一边润色一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将重新将冰玉传再次出版。
之前只出了三十本限量版,已在坊间引起轰动,这次再加上这几张限制级的图,只怕整个京城都要轰动了。
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人将萧逸宸与裴子玉联系在一起,毕竟两人气质爱好,还有身上的小细节那么相像!
只要见到真人和此书的人,没人不会作此联想!陆心颜对此非常自信!
但是,虽然他威胁嫌弃她的举动十分令人讨厌,但不管怎么说,他救过她,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恩,十倍报之,仇,十倍还之。
两相抵过,似乎还是暂时留给自己人暗中欣赏比较好!
陆心颜下定决心后,正要将新画的几张手稿与原稿放在一起,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边收边高声问。
进来的是掠月,“小姐,世子来了。”
世子?萧逸宸?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陆心颜眨眨眼,瞬间反应过来,此世子非彼世子。
她皱眉问,“他来干什么?”
上次来是带着崔莺鸾来示威,这次来又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想替江氏出气,骂她一顿?
他要是敢张嘴骂一个字,陆心颜定会毫不犹豫地扔他出去!
“世子说他来…他来…”掠月突然红了脸,“他来与小姐圆房…”
“什么?”陆心颜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时,略带两分醉意的男子声音响起,“陆心颜!本世子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陆心颜呵呵两声,依言打开房门。
她倒想瞧瞧把自己当根葱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门开,绝美素衣女子立在那,发丝袍角无风自动,自成一股天然美态。
宫田予呆了呆,不管如何,他不得不曾认不被他看好的自家娘子,生得确实极美!
这一想,这吃亏的心理就平衡了不少。
更何况,还有梳云这般美人儿…
不止,宫田予眼角瞟到垂头站在陆心颜身后的掠月,天生羞涩如小白兔的姿态,瞬间勾走了宫田予的魂。
不错不错!别的不说,光陆心颜买两个美人的眼光,宫田予觉得就该原谅她几分!
他大言不惭道:“陆心颜,本世子今晚如你所愿,前来与你圆房,让你成为广平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陆心颜轻笑一声,“哟,委屈世子了,不过世子可还记得曾经发过的那些誓言?”
“本世子乃一言九鼎的男儿,怎会不记得?不过不想与你这般小妇人一般见识而已。”宫田予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本世子与你圆房之后,你必须在祖母面前替娘美言几句,让祖母将娘早日放出来!若日后你孝顺大度,本世子必会宠幸于你,让你生下一男半女,坐稳这世子夫人之位!”
一本正经纡尊降贵的样子,看得陆心颜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
宫田予骄傲的神情渐渐被恼怒所取代,“陆心颜,笑不露齿,你笑成这样成何体统?”
“对…对不住,不是我想笑,实在是你…你太好笑,我忍不住!哈哈哈…”
“陆心颜!”宫田予恼羞成怒,“本世子好不容易决定原谅你以往的无礼与粗鲁,与你赤诚相对,你竟敢笑话本世子?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
“谢谢世子给的机会。”陆心颜直起身,因笑得厉害眼角都笑出了泪,整张脸布满红晕,越发艳丽动人。
她嫣然一笑,在宫田予的失魂中,重重关上门,“不过我敬谢不敏!以后这样的机会不要有了,我有心脏病,经不得吓!”
宫田予呆呆看着紧闭的房门,反应不过来。
“青桐,送走!若他敢说半句不中听的,立马扔出去!”
“是,小姐!”
等手臂上传来一铁烙似的疼痛时,宫田予才反应过来,“陆心颜!你居然这般不识好歹?你别以为我不敢休了你…”
“砰!”
“陆心颜!你真敢让人扔我!?…”院门关上,不敢置信地怒吼被隔绝在外。
第二天晚上,田叔风尘仆仆地带回来一个人。
庄子上的账房黎先生。
他全名黎笑天,人人都称他黎先生。
四十左右,皮肤青白,既高且瘦,一袭青衫长袍,傲然如竹,颇有几分名流风骨。
外形像个读书人,但当他锐利中带着审视的眼神望向陆心颜时,陆心颜笑了,什么读书人,分明就是一商人!待价而沽的精明商人!
倘若她不合他的意,不入他的眼,只怕他随时寻个你无法拒绝、甚至反过来让你心生不安的理由,甩手离开了。
“珠珠见过黎先生!”陆心颜落落大方地行礼,看着他的眼神不卑不亢,不避不让。
严格说来,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原主与他见面的时候,年岁太小,匆匆一见,双方均未留下深刻印象。
前些日子原主被送乡下,陆心颜来到这古代后,在那呆了二十多天,一来没见面的必要,二来当时的陆心颜,根本没想起这号人,所以这一次,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陆心颜先对黎先生有了六分满意。
三分是满意他的天生精明。
两分是他未道听途说对她这个人轻易下论断,而是亲自前来确认,她这个人是否值得他追随效劳。
还有一分,却是因为他不同于白芷青桐的愚忠!
说来好像对青桐白芷两人有些不公!
难道还有人不喜欢别人忠于自己吗?
确实没有!
只是陆心颜身为现代人穿越来这古代,虽然随遇而安,但内心始终保持着两分局外人的清醒!
当她用这两分清醒,去判断青桐白芷的所作所为时,便会生出一分不认同!
倘若她还是以前的陆心颜,性格阴郁易怒,偏听偏信,她们这种不问缘由只执行的态度,很可能会成为她犯罪的帮凶,从而将她们自己陷入绝境!
而现在黎先生的这种审视,在自己的原则范围内去服从自己的主子,这种拥有自我意识的性格,让作为现代人的陆心颜更为欣赏!
黎先生眼里的锐利慢慢散去,逐渐换上满意的神情,他拱手行礼,“见过小姐!”
看来第一关是过去了,陆心颜微微一笑,“黎先生这两天奔波辛苦了,请先下去休息,明日我让人送上账本。”
又转身对田叔道:“辛苦了田叔!掠月,替我送田叔!”
田叔眼皮直抽。
他可没忘记她上次问他,更喜欢梳云掠月哪种类型,她好照着帮他找房媳妇的玩笑!
掠月突然被点名,微愣之下柔柔站出来,“黎先生,田公子,请!”
黎先生含笑拱手:“有劳掠月姑娘。”
田叔面无表情。
今晚十二,月甚明,清白月光笼罩整个广平侯府。
睡到半夜,万籁俱寂之际,突然传来轻微的、急促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接着是嚎啕大哭,将整个广平侯府的主仆们,全部吵醒了。
封氏浅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心里甚是不郁,见孙嬷嬷挑帘子进来,皱眉道:“阿莹,去看看半夜三更的,她发什么疯?”
封氏口中的她,是被关在佛堂的江氏。
刚刚那声尖叫,正是出自江氏之口,而且直到现在还在痛哭不止,似遇到了极其伤心难过、痛彻心扉的事情,哭得肝肠寸断!
陆心颜同样被吵醒了,“吕嬷嬷,去看看。”
一刻钟后,吕嬷嬷回来了,面色十分不好。
“吕嬷嬷,佛堂里发生了什么事?”
“佛堂里无大事发生,就是香烛供台被夫人掀翻了。”吕嬷嬷道:“夫人娘家舅少爷去世了。”
“夫人的弟弟死了?”陆心颜惊道。
“夫人娘家派人来报信,福叔不敢耽搁,带人去见了夫人,夫人听到后,当场晕过去,醒来后便大声尖叫痛哭!”
“死因是什么?我记得江大少爷才刚刚二十二。”
吕嬷嬷道:“报信的人说,舅少爷今晚与同僚喝醉酒,回去的路上失足掉进河里,后来浮上水面被人发现,那人恰好认识舅少爷,便将尸首送到江府离开了。”
吕嬷嬷叹口气,“年纪轻轻的,扔下媳妇和三岁幼女就这样去了,实在太可惜。”
她看看陆心颜神情,见她似陷入恍惚,一言不发,又道:“这才清静几天,只怕很快又要不得安宁了。”
江氏唯一的嫡亲弟弟江淮死了,江氏定要放出来回府帮忙准备后事,这一出来,正值丧弟之痛,加上封氏的私心,极有可能不会再关进佛堂了。
江氏重获自由后,只怕会变本加厉地对付陆心颜,谋夺她的嫁妆!
不管陆心颜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应战,太平日子是肯定不会有了。
陆心颜明白吕嬷嬷心中所想,但她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江氏的罪行才刚揭发,江淮就突然死了,这时间点未免太巧合了!
那么江淮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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