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崖

采梦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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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是被一块石头硌醒的,腰间一阵痛楚,她猛地睁开了眼,却是乌黑一片,瘴气缭绕,让她不得不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股血腥味却扑鼻而来,她仔细一摸,发现自己手指上满是血,这才感觉到,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口,火辣辣地痛。

    幸好此崖高度不深,没碰到崖壁上什么突出的岩石,只是被横生的树枝刮了一下,不然,不然该命丧于此了。想到这,红莲不禁想起母亲推她入崖时的毫不犹豫,心中黯然神伤。

    不,我得活着离开这里,我得弄清楚真相,还有父亲,他……

    红莲在周围的地上瞎灯摸火了一番,摸到了一把似剑一样的物件,拿进来一看,竟然是师父送的剑。奇怪,我的剑不是在崖上吗,红莲没时间多想,又往口袋里摸出了一粒随身带的药丸,咽了下去。那是她每次出门采药都必带的防瘴气的药丸,没想到在此处用到。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红莲挣扎着起了身,以剑为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忽然,远方传来似万鬼一般的嚎叫,有东西正在急速靠近。她一把抽出了剑,警惕地环顾四方,那些鬼东西已经将她团团围住,像恶鬼对她伸出了魔爪,不断地缩小着包围圈,她已然没有退路。

    突然,久久被云雾遮挡住的一丝月光射了进来,正好照射在红莲剑鞘上的玉佩上,万鬼猛然后退,似极怕那光。而此时红莲却蓦然垂下了拿剑的手,因为所谓的鬼东西竟然是失去了神志的红教徒们,只见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一道红色枷印,那是!

    红莲想起了曾在师父给的医药书上看到的一句:枷印于此,注入锁印的血液,流经全身,方成生死人。

    母亲身上的锁印!

    这究竟是为何啊,母亲为什么连死人都不放过,竟要我亲手再杀一次自己的师兄师姐们,红莲无法明白,但手上的玉佩逐渐黯淡下来,月色快被云遮住了,红莲忍住悲痛,开始了永无止境的杀戮,

    三天三夜,永无止尽的生死人涌来,他们杀不死,只能不断地砍退。后来红莲发现,唯有待其放光鲜血方能逃脱控制,只是这样却再也不能安息了。

    红莲此时已是杀红了眼,在她切下来最后一个人的大出血经脉处,她的一身素衣已不知被鲜血染红了多少次,鲜血染旧血,她早已不在乎。

    只是,地上血流成河,她踏着血河,缓缓前进,脑袋眩晕已久,眼中除了红色还是红色,干瘪的尸体随着血流漂浮着,人间惨状也不过如此。

    红莲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只知道那很多很多。

    杀的人多了,也就麻木了,红莲的眼中又变得呆滞起来,突然无数团黑气侵入她身中。

    该回来的还是回来了——

    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进入她脑海中,她的脑髓似被万蚁吞噬,她忍不住大叫:“啊——”

    吾名曰红莲,本不是这世间之物,生于彼岸。

    待我杀满这九十九人,也算是解脱了,到那时,先生再与我烹酒饮茶可好。

    有幸来这人间走一趟,如今也算是走完这一遭了,也该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心之所向,便为善恶,先生我记住了,再会。

    我既然身无一物地来到这世间,自当不留一物地离去,你们要这九十八条恶人之命,我便还给你们。

    红莲头痛难忍,这些不知从哪来的话语,她不懂也不想懂,她现在只想睡一觉……

    红莲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有爹娘陪她一起坐秋千。

    有师父带着她去赏遍四季,看大地复苏,看小荷尖尖,看万山红遍,看银装素裹。

    还有师兄师姐带她偷厨子的糕点。

    然后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忽然一滴温热的东西滴在了她的脸颊上,慢慢的顺着她的脸庞流了下来,那是殷红的,湿润的鲜血,不是她的。

    红莲惊恐万分,双手捂住脸颊,可是血液越来越多,慢慢的变成了血雨,如狂风骤雨般倾盆而下,浇湿了她的全身。

    红莲大声地呼喊着每个人的名字,可她发现她叫不出声。师兄师姐们,爹娘,还有她的师父一起往前走去,任她如何叫都不再回头,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一般。

    恍惚间,她听见了师父在叫她,可她害怕一切都是虚幻,一切都是背叛,她不愿醒来。罪孽感太深。是啊,她亲手杀了死人,她连死人都没有放过,她背叛了自己心中所坚信的医者仁心,背叛了信仰,背叛了自己。她又怎愿醒来再次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就这样沉睡吧。

    两个月后,神医谷。

    红莲还是醒来了,刺眼的光透过蒙在她眼上厚厚的纱布黯淡了下来。她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力气,突然一声巨响,药碗破碎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方子林一把抱住了她,扶她起身。

    “师父?”红莲呆呆地叫出了声,只是声音很沙哑。

    “莲儿,你终于醒来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你是不是不要师父了。”说到这,方子林又紧紧地抱着红莲,眼泪却不自觉地滴落在红莲一身素衣上。

    红莲感觉到背上有滴湿润的东西,她连忙挣脱了方子林的怀抱,用手抹去师父脸上的泪,道:“师父别哭,我不是回来了吗。”

    “对了,师父,我为什么会生病啊?我不是应该回去看爹娘吗?”红莲疑惑地看着方子林。

    方子林对她的话略感吃惊,但又想起那件事,便笑着答道:“还不是你贪玩,掉到了不远的湖里,受了风寒。”

    红莲沉默了,方子林也有些不知所措,气氛突然凝固。

    但方子林的一声咳嗽打破了这气氛,血顺着他苍白的嘴角流下去,他连忙背过身去,用满是老茧的手擦了擦嘴角。

    “师父,你怎么了?”红莲立马拉住他的手一看,血,人血,殷红的血。

    “啊!”所有被尘封的回忆被这血唤起,连一刻的喘息也不给这个可怜的女孩。红莲痛苦地抱着头叫道:“不要啊,不要,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方子林惊恐万分,连忙抱住了红莲,亲亲地拍着她的背,眼神纠结,又痛苦道:“莲儿乖,不怕,有师父在,没事的。”说着便从桌边拿起了一根针插入了红莲的后背,红莲顿时沉睡了过去。之后的半个月里,红莲除了吃药,整日将自己关在小屋里,试图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的师父倒在了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