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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刀的右手,奋力一拔,左手撕下旁边纱幔,顺势绑过青凡左肩,又在他胸前绕行两圈。
手法干练,一气呵成,眨眼便把和尚捆成了粽子。
青凡疼得连连后退,“做什么!”
婳骨步步逼追,拽起纱幔两头,打上结,假笑道:“感谢你!帮你包扎!”
“不必......”
话未说完,青凡的刀伤便被打结的纱幔大力一系,顿时倒抽一口气,全身肌肉因猛烈的扯痛而抽搐绷紧,鲜血越流越多,人,已到崩溃边缘。
婳骨见他妖颜煞白,周身止不住的颤栗,内心相当畅快。
她右手耍着黑铁刀,琢磨着要不要再给他身上多捅几个窟窿包扎一下,应该会更解气。
这时,金芒沧厚的声音自后下方响起,“话说,他到底是不是艳世?”
婳骨无语,头也不回道:“你瞎么,像他这等货色你能找出第二个?”
金芒瞟了眼青凡那张惨白无血中更衬得他妖态丛生的脸,不屑道:“那可不尽然,想当年,老夫以毒会友,驰骋医毒界那会儿,也曾是江湖上一朵蜂见蜂采、蝶见蝶扑的小鲜花呢!”
婳骨轻抚额头,老东西!倚老卖老前都不知道先照照自己那张老树皮够不够格么!
心里怼着,面上还是准备给他个台阶下,于是转头下望,岂料却看到金芒正和一条中型大蟒蛇缠绕在一起。
那大蟒蛇,全身皮泽暗紫,身长八尺有余,与腰同粗,张着血盆大口,无声的吐着殷红色信子,牢牢护在昏倒的紫唯身前,它一边用粗壮的大尾巴缠拧住金芒,一边竖着大脑袋,不停对金芒发动攻击。
而金芒非但全无惧色,还笑呵呵掐着大紫蟒的七寸,不时往它嘴里丢几颗毒丸,玩得不亦乐乎。
这大紫蟒,便是在山道里一直暗暗跟随紫唯的那个会蠕动的'小家伙'。
“啊!~”
婳骨吓到惊叫,调头就躲,可台阶上能立足的地方本就不多,也许她该跳上那床软榻,寻个犄角旮旯缩进去,但不知怎地竟下意识钻到青凡身后,扯住他的袈裟,对金芒大喊,“不是叫你别招惹它吗!快把它弄走!弄走啊!”
金芒逗着蛇笑道:“放心,干趴紫唯的人是我,它不会靠近你的。”
重点是靠近吗,她是单纯怕蛇,打娘胎里就怕!“这里不需要你了,出去!”
臭丫头,又凶他!
金芒有些讪讪的,只好一手掐着大紫蟒,一手拖拽紫唯和另一个挺尸者,走出石室。
待金芒身影消失,面前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人走了,可否放开小僧?”
婳骨探出半个脑袋,确认下方石地上已空空如也,提起的心和吊起的胆方缓缓复位,双手很快松开袈裟。
青凡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脑中昏昏沉沉,刚被她死命扯住袈裟,周身仅剩的一丝气力全部用在与她向后扯动的力进行对抗上,结果她手一松,反而让他乱了重心,再无力支撑,修长的身躯犹如风中残烛,左摆右晃,终向斜下方倒去。
婳骨绕到他身前,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软榻旁的一滩软泥,冷冷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弱?”
她记得,当年他就算武功再不济,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破她杀意的人,眼下只不过是右胸戳了个洞,又没伤及左方心脏,这随时蹬腿翘辫子的死相是怎么回事,装的?
青凡单臂撑着近旁的软榻扶手,气息孱弱道:“小僧知你为何要寻妖判艳世。”
婳骨一脸冷漠,“说说看。”
青凡黛目微抬,“你要见‘胭脂问’。”
婳骨目光微滞,继而挑了挑唇,“听说‘胭脂问’曾欠下妖判艳世一个人情,可是真的?”
青凡意识越发浑噩,自知无力久撑,索性略掉她的话,自顾道:“你是想让‘胭脂问’帮你探查当年的幕后真凶,对吗?”
婳骨脸色渐渐变得阴晦,他不答反问,让她十分不爽,本该像纠正紫唯那般挑剔他有失礼数,但望着他那双清亮如泉不染半点人间烟火的眸子,她竟退缩了。
在他那双眼里,她看不到任何生而为人该有的东西,仿佛世间一切的枷锁与束缚都无法将他禁锢,这样干净纯粹的人,反而让她无所适从,只得顺着自己的思路,自圆道:“江湖传言,‘胭脂问’非男非女,如鬼夜行,非人眼可见,此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他想查却查不出的,只可惜,向他打探一件事,与见他一面,都一样难如登天。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他欠下人情的?”
青凡再次无视她的提问,“你得知妖判艳世是近年来唯一一个与‘胭脂问’有过会面交集之人,故,欲借妖判艳世之手约见‘胭脂问’,你消失五年突然出现,明知世人贪婪,前路凶险,仍一路明目张胆带着黑冥花前行,是想把全天下人的目光都聚到你这里,只有这样,才能同时引来妖判艳世和‘胭脂问’对你的注意。”
婳骨浅笑,他执意目中无人,那她也没必要客气,直接抛出心底的猜忌,“一个非人眼可见之人,你却见到了,要么传言不实,要么妖判艳世与‘胭脂问’本就是一人。”
青凡对她的质疑,没有丝毫动容,仍自说自话道:“用黑冥花与‘胭脂问’做交易,确是笔诱人的买卖,但你凭什么笃定小僧会帮你?”
这话倒是问出婳骨几分兴趣,她摸向腰间瓷瓶里插得那朵奇形怪状的黑色花朵,作势想了想,“也对,黑冥花只有一朵,我若拿它与‘胭脂问’做交易,便拿不出更好的筹码说服妖判艳世帮我约见‘胭脂问’,”
说着,她停顿片刻,瞳仁里荡开一抹狡黠,“可如果我告诉你第五件秘宝的下落,你说,妖判艳世还会拒绝我吗?”
青凡昏沉的神志瞬间清醒几分,试探道:“第五件秘宝也在你手上?”
婳骨摇摇头,“太看得起我了。我手里只是恰好有个连‘胭脂问’也查不到的秘宝去向而已。”
“成交。”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有些出乎婳骨意料,“这么信我?不怕我编个假消息给你?”
此时,青凡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弧度。
一个字,妖!
整张脸,顿时邪气盎然!
“除非你也想从'胭脂问'口中得到一个假真凶。”
婳骨心跳瞬间失了频率,看着他这张艳雅绝伦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温润无害,谁又能想到,他会是那个执棋覆手间便可定人生死的妖判艳世。
“如此,可还需要小僧欠命还命?”
青凡说罢,眼皮下沉,意识愈发模糊不清,昏迷前,总算听到一句暂时可保自身安然无余的话。
“我发现,你称呼变了,之前喊我'姑娘',现在成了'你',欠命还命?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想到了另一种更有趣的偿还之法……”
三日后。
鼻间缓缓渗入一抹奶甜的幽香,青凡再次睁开眼,看到自己正平躺在石室软榻上。
袈裟下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貌似还上过药,当下那伤处也不再疼痛。
只是,他胃里酸辛,口中又苦又干涩,那感受,并不像卧床饮药后的生理反应,更类似全身水气蒸发后的脱水感。
他动了动手脚,欲起身找水,肩膀上突然拍来一只小手,“醒了?是不是很渴?”
空灵悦耳的声音,自耳畔旁,懒懒飘来。
青凡脑中天雷炸响,一个激灵,抽身坐起,惊望身侧。
只见软榻一旁,合衣而眠的婳骨,伸着大大的懒腰,跟着撑起一只手臂,托住粉扑扑的腮帮,媚眼如丝般朝他看来,“小和尚,喜欢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偿命方案吗?”
“这…!这…!罪过罪过!”青凡面容涨红,吓得连滚带爬跌下软榻,跑下台阶,站在远离婳骨二十米开外的石室入口前,忙掏出佛珠,闭目念道:“阿弥陀佛!红颜白骨!色色空空!空空色色!如是上观!尘风不沾……”
婳骨得意洋洋的起身下床,抬手调理着鬓边青丝,扭摆婀娜身段,慢步走下台阶,“你已耽搁我三日了,我要尽快见到'胭脂问',再晚,只怕那第五件秘宝的消息就不准喽。”
话音掠过青凡,缓缓飘出石室,独留青凡一人站在室内心慌意乱的拨滚着手中佛珠。
他乃佛门中人!这女人竟想挑战佛家清规戒律!疯了不成!
依方才所见,他与她均身着衣物,仅仅只是躺在一起,况且他伤势不轻,应该没有发生什么越举之事才对!
青凡小吁一口气,偏头望向石室外投入的几缕明媚光线,三日?已过了这么久吗?尚不知紫唯与孤幽是何处境,尤其是孤幽,这女人与孤幽自幼相识,五年前,也是孤幽随他一起废她武功,令她身死,将她吊尸于蝴蝶镇外,她对他都能记恨至此,只怕孤幽在她心里更是个不可饶恕的背叛者。
不过,照这女人如今疯疯癫癫的行事作派,孤幽的安危,委实难测。
正想着,紫唯端着一碗淡黄色的汤水走了进来。
青凡见紫唯行动如常,心下稍安,开口道:“身上毒,已解?”
紫唯站到青凡跟前,微微点头,“嗯,金芒当晚给了解药。”
眼下石室里只得他二人,青凡言谈中显得比较随意,紫唯进来后也没有向青凡行礼,说话时也没正眼看人,感觉此刻这二人似乎又不像尊卑有别的模样。
“孤幽何在?可有受伤?”青凡询问间,留意到紫唯脸上隐隐藏着异样之色,“怎么,出了何事?”
紫唯欲言又止,转而收敛神色道:“没……那小子好得很,姓婳的不肯还刀,非说要另外打一把'雀跃刀'给孤幽,这三日,孤幽天天追着她要刀,我还从没见他对谁这般纠缠过。”
青凡微微一怔,“为刀争执?再无其他?”
紫唯想了想,“此外二人再无接触。”
青凡默了下去,良久,口中干涩难以抑制,他咽了咽口水,看向紫唯手中那碗颜色泛黄的水,犹豫着,“这是何物?”
紫唯神色再次异乱,目光左右游离,“给…给你的,解酒汤。”
什么?!
青凡心神迷震,“说清楚!这东西,为何给我?”
紫唯满心愁苦,实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三日里发生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