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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还是记忆中的那座,就是气氛与记忆中相差太多了,她分明记得,幼时随父亲来时,每走一段路,就会有带刀侍卫巡视而过。
可现下,她都连着进了两间空殿了,别说没瞧见巡逻的侍卫,就连宫女都没瞧见一个。若不是知道这处是行宫,她都差点以为这是谁家废弃的旧宅子了。
看来这位九殿下的御下能力不怎么样嘛,还不如她爹爹。至少她每次溜去爹爹的军营时,不出五十步,定会被卫兵抓住。
当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还得益于九殿下的治下无方。若九殿下真跟爹爹一般,她现下早在大牢里蹲着了。
她一边想着些闲事缓解自己的紧张,一边蹑手蹑脚的来到右偏殿,这时一阵娇嗔声传来,那甜腻的程度莫名的让她头皮一紧。
那是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不对,不是简单的对话,而是男的一直在重复着几句一样的话,什么,“宝贝……心肝……想死我了……”
女的则一直哼哼唧唧,断断续续的嗔骂着那个男的,“死鬼……”云云。
苏子于忽地想起说书先生说的那出野聊斋,隐约明白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转身欲离开时,忽地发现房门竟开着一条缝。
出于好心,她原打算帮他们把门关上,刚走近门口,就发现房间里扔着一件宫女的浅粉宫装,和一副侍卫的铠甲,她灵机一动,轻轻的把门推开一个缝,把胳膊伸进去,将那件宫装勾了出来。
拿到衣服后,她日行一善的帮那两人掩上了门,这才悄咪咪的抱着衣服躲到偏殿中,给自己换了身装束。在推门出来时,俨然就是一副小宫女的模样了。
虽然衣服有点空,穿在身上不怎么合身,却也为她在宫中行走提供了方便,至少不用在躲躲藏藏了。
她穿着这身宫女的衣服,信心大增,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春晖堂,准备去寻那小黄门的下落。待她一连寻了几处宫殿后才发现,是她单纯了,原来在一座行宫里找一个公公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尤其是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所属,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打听时,无疑与大海捞针。她竟还想着在行宫里抓他个现行,将他就地正法,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想明白后,她神色挫败的站在一座宫殿前,看着渐渐偏西的日头,权衡一番后,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打扮的太监出声呵住了她,道,“你,哪个宫的,来值事房干什么?”
苏子于心里一颤,直挺挺的僵在原地,暗道,完了,玩脱了。
管事见她久久不应,等的不耐烦了,迈步走到她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瞅着挺眼生啊,你哪个宫的?”
苏子于脑子片刻的短路后,迅速恢复了正常,她缓缓抬起头,学着自家下人的模样,卑躬屈膝的道,“奴婢是九殿下指来给方嬷嬷伺候汤药的。”
管事狐疑的看她一眼,道,“方嬷嬷?侍候方嬷嬷怎么不去华旸宫,来这里做什么?”
苏子于憨憨一笑,道,“奴婢平日里少来这边走动,一不小心,迷路了。”
管事扫她一眼,理了理袖子,道,“得,杂家现下也没什么事,就带你走一趟吧!”
欸,难道不是给她指路后,放她离去吗?这公公什么意思?
“怎么还不走?”管事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不耐烦的回头看她。
苏子于眼珠一转,道,“奴婢怎敢劳动公公受累,还是给奴婢指个方向,奴婢自己过去就是了。”
管事笑了笑,捏着嗓子道,“九殿下今非昔比了,这方嬷嬷的身份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杂家跟方嬷嬷在行宫里共事多年,自是该去问候一番。”
什么九殿下今非昔比了?九殿下不一直都是九殿下吗?
“愣着干嘛,还不快些跟上?”管事催促道。
苏子于很想说不,但目前的情况不容她拒绝,只得赶鸭子上架的跟在管事身后,朝华旸宫走去。
一路上,她思绪万千,多次想找个空隙开溜,奈何那管事跟的太紧,让她没找到这种机会,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华旸宫。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华旸宫是九皇子风天旸的住处,而他的乳母方嬷嬷,就住在这座宫殿的偏院,景苑。
那公公带着她从偏门进,绕过正院,走到方嬷嬷住的地方。但是,屋里已经有婢女在侍候汤水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苏子于愣愣的站在原地,吓出一身冷汗来,随时等着管事戳破她的谎言,喊来侍卫,将她抓起来。
谁知,那管事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将她丢在外厅,自顾自的朝内室走去。
“许久不见,嬷嬷这一向可好?”就见那太监拨开一众婢女,走到床边,套近乎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苏子于没等到虎头铡落下,缓缓的睁开眼,就见众人都聚在内室里,围在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婆子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不亦乐乎,跟本就没人注意到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于是,她悄悄的朝门口退了两步,见无人发现,又退了两步,再退两步,直到眼角余光看见那扇朱红色的窗格门时,猛的一个转身,一头撞进了一个并不坚实的胸膛里。
苏子于撞的自己一个趔趄,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才险险稳住身子。她扶着被撞的嗡嗡响的脑袋,生气的抬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话音戛然而止,大着舌头道,“你……你不是那个……”
黄门公公四个字还没出口,就被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听到内室匆匆赶过来的脚步声,和齐刷刷的叩拜声,道,“奴才给九殿下请安。”
“奴婢们给九殿下请安。”
风天旸一把推开她,扫了那群人一眼,冷冷的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太监抬头看她一眼,一脸谄媚的道,“这婢子方才在值事房迷了路,奴才一听她是殿下指过来伺候嬷嬷汤药的,就亲自将她送了过来。”
风天旸侧目看她,她赶紧心虚的低下了头,心道,坏了坏了,这下砸锅了,玩脱了,黄门公公成了九皇子了。
她不仅把九皇子当成了太监,还怀疑他偷东西,把他当成了贼,这下罪过大了。
就在她脑子乱成一团,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那少年低沉着声音道,“都出去。”
那群婢女互相对视几眼,纷纷应了句,“是。”起身走了出去。
太监管事仍想巴结几句,但瞧见风天旸那生人勿近的脸,心知佛脚抱晚了,只得起身默默地退了下去。
苏子于抱着侥幸心理,准备浑水摸鱼跟大家一同离去,就听风天旸开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其实,在药铺门口时他就发现了苏子于,也知道她在跟踪自己,虽然不知她的意图,却也没有要戳破她的打算。
本以为出了暗道,看到偌大的行宫后,她自然就离开了。不成想,她竟这么大胆,不知从哪里偷了一套宫女的衣服,明目张胆的把这座行宫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不得不说,这着实让他惊了一惊。
苏子于本打算装聋作哑,继续退出去,谁知那公公出去后,竟“善解人意”的关上了门,这就尴尬了。
无奈,她只得抬头迎上风天旸的目光,死鸭子嘴硬道,“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风天旸道,“这里是圣阳行宫。”
苏子于道,“行宫怎么了?行宫我就来不得了?”
风天旸提醒道,“擅闯行宫是死罪。”
苏子于一噎,片刻后,灵机一动道,“那皇子擅离行宫是个什么罪?”
她其实并不知道皇子出宫是个什么流程,合不合规矩,只是觉得,如果能光明正大的出宫,他堂堂九皇子,何必要走暗道呢?
这才随口说来试一试的,没想到话一出口,竟真的把风天旸给问的噤了声。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放弃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这下可把她给问住了,为什么跟踪他,当然是怀疑他是小偷才跟踪他啊。怀疑自己救错了人,想改正自己的错误,所以才跟踪他的。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啊。就算她再怎么无法无天,也知道诬陷皇子是个不小的罪名,她怎么能不打自招呢?
沉默少顷后,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典当东西在城里买药,行宫中没有医官吗?”
这话一出,两人皆陷入了沉默,半晌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苏子于等的不耐烦了,正要开口请辞时,风天旸将手里的药包扔了过来,理直气壮的指使道,“去熬药。”说完径直朝内室走去。
去熬药?谁?她吗?
苏子于一头雾水的看着怀里的药包,跟到内室,正准备朝风天旸质问一番,就听他悠悠的道,“不是你自己要来伺候嬷嬷汤药的吗?”
苏子于呆愣在原地,心中抓狂道,那是她随便扯出来的借口啊,又不是真的要给人伺候汤药。她长这么大,连柴火都没碰过,怎么给人伺候汤药?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就在这时,风天旸转身看着她补充道,“还是说,伺候汤药只是你的借口,你来行宫,其实另有目的?”
这话题,为什么又绕回来了啊?
她来行宫当然是另有目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他风天旸会不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装作相信她的样子?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