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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煙门和曦楼之间的距离不算远，霖汐很快就潜进了自己的副殿。
刚到月季花丛旁，她先是好好享受了一会久违的花香，也只有这里的月季花才会一直盛开，而且雨后的香味更增加了一份清新的感觉。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接着就直冲放茶壶的柜子而去。
花了一点时间泡茶，霖汐打了个哈欠，最近这几天的睡眠时间可真是少得可怜，不过她更担心叶浔。
主殿内，早就嗅到了霖汐气息的人，嘴角已微微勾起。
叶浔果然还坐在桌案前批阅卷宗，霖汐端着茶推开了烛灯未熄的房门，她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自然的为他沏茶，自然的坐在他身边拿起了卷宗。
只是刚提笔，手腕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住。
“不必这么劳累。”
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身体被腾空抱起，落入了一个清凉的怀抱。
“陪我歇会吧。”
“好……”
完全抵抗不了叶浔的这份温柔，霖汐放松的将头靠在他怀里。
叶浔伸出手拿起霖汐刚沏的茶喝下，窗外的凉风吹了进来，他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像哄小孩一样有节奏的缓慢拍打她的肩膀。
二人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阵。
“等再过段时间，奕潇墨放松警惕我再处理那两个护卫……”
霖汐缓缓出声，叶浔没有作答，静静听着。
“还有这次坤轩门的事，我先避免和他合作了。”
“听说还闹得有点大？”
“嗯……也没有吧，确实恶作剧了一下。”
叶浔轻笑了一下，“比起避免合作，你其实是为了报他随意试探你的仇吧。”
“……谁让他没打招呼就想调查我的。”
唉，还是没有躲过叶浔的眼睛。
避免合作的方法很多，却选了能闹得最大的，霖汐也就在这方面会放肆一下了，其实她比奕潇墨还记仇，并且有仇必报。
如果还能再放肆一点，她更想让肖秦峰多牺牲几个弟子，报当年刺杀凌煙门的仇。
陪伴她六年，叶浔已经对她的脾性十分了解，平日里确实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收到任何礼物表情也不会产生变化。
唯独，只要有人主动上来招惹到她，她必然会找机会翻倍还回去，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就连报仇都如此谨慎小心，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克制自己的情绪那么多年。
叶浔的怀抱虽带着点凉意，却非常舒适，让人只想沉浸在此刻，安心又宁静，仿佛沐浴着月光一般。
昏昏欲睡的霖汐只得摇摇头，强镇了一下精神。
“芦姐姐还好吗？”
“看渊雪茗的反应，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的霖汐安下心来，芦柑本人也很拎得清，加上渊雪茗没来反抗，那就代表她的状态真的没有什么异状。
烛光撒在二人身上，也给怀里的人度了一层暖色，叶浔玩弄起垂在他手间的一缕柔软的秀发。
“分宗快修缮好了，我准备派柳朝权和渊雪茗过去。”
以前的鹤阕门被修建成了凌煙门的分宗，以便扩大资源和势力，而霖汐父母的坟墓也在那边，整个顾家都被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只不过大长老和四长老都被派去分宗的话，叶浔身为宗主的担子会更重吧。
霖汐抬起头看着成堆的卷宗。
“我会常找机会回来的。”
“不用。”
顺着手中这缕秀发，叶浔的手向上而去，指尖伸入发丝之间，滑过纤细的脖颈，再缓缓往上，将霖汐的头朝自己的方向轻轻推了推，鼻间触碰在她的额头上，是月季花的香味。
“今晚就睡会吧，不用担心。”
叶浔的话语似乎有魔力一般，霖汐觉得自己的眼皮渐渐变沉，周围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她便安心的睡着了。
霖汐再醒来时，人还在叶浔的怀里，窗外的天色已蒙蒙亮起。
竟是抱着沉睡的自己处理了一晚上的卷宗，她有些懊恼，昨晚匆忙赶回来到底为了什么，为了给叶浔添麻烦吗？
叶浔手里握着笔正在写着，霖汐也不敢轻举妄动。
“师尊。”
她轻轻出声，向叶浔示意自己已经醒了，后者放下笔，将她楼了起来，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叶浔抬起手用指腹轻柔摩擦着霖汐的红润脸颊，见她眼周的黑眼圈都消了下去，让他非常满意。
“看来晚上睡得不错，脸色好了很多。”
“……辛苦师尊了。”
霖汐不太好意思，忙还没帮上，自己倒是睡得挺好。
现下时间不多，为了以防诗棱他们发现自己离开，也该回去了。
霖汐从叶浔的怀里刚要起身，想趁还有时间去泡壶新的茶，大门却在这时被人打开来。
“老叶，为什么派我和柳朝权……打扰你们了？”
会喊老叶的也只有渊雪茗了，他这时尴尬的驻足在原地，看着端坐在叶浔腿上的霖汐。
“……”
“……”
“……我去泡茶。”
霖汐走出门后，渊雪茗还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叶浔出声提醒。
“有什么问题吗？”
“啊对，为什么我要和柳朝权一起去分宗。”
“分宗初建，需要柳朝权这样的人才能镇住场，让你一起去一来是帮忙分担，二来是因为顾霖季。”
渊雪茗走到跟前，看样子很不满意叶浔的安排
“那也没必要非得让我和他共事啊。”
“雪茗，有些事不可能一直逃避。”
派给渊雪茗的工作他几乎都能完成，唯独让他与人相处合作这件事一直做不到，更别说柳朝权的实力完全碾压自己。
和这种人相处，就相当于让他回到以前在坤轩门的时候，只会非常令他窒息。
他还想说点什么，抬眼发现叶浔已经低下头开始批阅起卷宗，看样子是不容再反对。
也是，自己确实有些任性了。
渊雪茗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连芦柑都愿意直面与坤轩门发生争执的情况，他又怎么能因为害怕已经过去了的事而静止不前。
无论如何，这关都得过去。
冷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冰寒，快要进入冬天了，渊雪茗坐在主殿外的台阶上，好似感受不到降温的天气，木纳的低着头一动不动。
霖汐送完茶从主殿出来，轻轻推了推这尊冰雕。
“你要是生病了，累的也是芦姐姐。”
“抱歉。”
“不想去？”
没有听到回答，霖汐有点无奈。
“那我去给师尊说一声。”
“别去。”
被拒绝的霖汐停住了回去的脚步，静静看着低处的渊雪茗，眼里却比这寒风还要冰冷。
但她还是坐到了渊雪茗身边。
“柳朝权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虽然对我来说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对付。”
“你天天在曦楼，怎么知道的？”
“嗯？我没说过吗，柳朝权算是我的师祖”
渊雪茗闻言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的霖汐，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这么说他是……叶浔的师父？”
“嗯，不过小时候柳朝权就说并不想认我这个徒孙。”
霖汐的话语中依旧不带情感，就如同平时一样，仿佛在说与自己不相关的人的故事。
倒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一直保持这份无所谓的样子。
渊雪茗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旁的霖汐，口口声声叫自己雪茗哥哥，这么几年来却都不曾在他面前展露过情绪。
“谢谢你。”
渊雪茗抬手揉了揉霖汐的头。
当年在顾家时也算是照顾了她三年，虽然还是对她不怎么了解，但是明白说出这些话是想安慰自己的，只是方法太笨拙。
等霖汐走后，渊雪茗坐在原地越想越气，莫名来了精神，起身冲进主殿，气势汹汹的看着叶浔。
“老叶，凭我俩的交情，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柳朝权是你师父！”
“嗯？我没说过吗？”
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刚才在什么地方也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话，渊雪茗的情绪被生生的浇灭，满腔怒火变成了无可奈何。
“你们师徒，到底是有多健忘？”
霖汐回到曦楼时，翻窗的途中特意放低了脚步，尽量不让人察觉。
没想到有一天回自己房间都要这么小心翼翼，不禁让她对床上的人产生一丝厌烦。
可能是在叶浔怀里安心睡了一晚的原因，以往使用蛊毒过量导致的轻微失控并未发生，每次动用自身的这股能力，对她来说都是一次冒险。
奕潇墨则完全没有醒来的痕迹，看样子就算是暯楼楼主，对这种剂量的蛊毒也是无法抵挡的。
这同样是霖汐能做到的极限了。
坐在床沿边的她看着熟睡的人迟疑了一会，还是选择躺了下去。
临近中午，奕潇墨缓缓睁开眼。
刚醒来的他只觉得头又沉又痛，全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疲惫异常。
在床上挣扎了一会才得以起身，他揉着作痛的额头，宿醉这种事已经很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况且他根本不记得昨夜有喝多少。
终于是清醒了些，奕潇墨这时候才发现躺在身旁的霖汐，后者也在这时候睁开了眼。
“我去给你做解酒茶。”
霖汐冷漠的态度让奕潇墨有些失望。
“月小姐，若是我昨晚醉酒对你做了什么，我会负责的。”
“放心，什么都没发生。”
嗯，更失望了。
两个人的衣衫完整到这种程度，确实不像有发生过什么，再说要是发生了自己还不记得，会更加可惜吧。
霖汐刚出门，诗棱和诗皖婷就自觉跟了上去。
诗棱有些忍不住想打探一下两人发展的进度，琢磨着是不是该改口叫楼主夫人了，一看眼前的霖汐却有些严肃。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家楼主不行吗？
霖汐虽然麻利的做着手里的事，脑子里却已经乱作一团，本来应该睡上一整天的奕潇墨居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要是她再晚一点回来肯定会露馅。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自己体内的蛊毒肯定没有问题，那问题应该就在奕潇墨本身。
喝下解酒茶的奕潇墨舒畅了许多，一股清香飘过了鼻间，这种气味与平时霖汐身上的月季香完全不同，刚才在床边他就隐隐闻到了点。
本以为是错觉，但无论是拿在手上的碗还是站在面前的霖汐都带有这股气味。
“月小姐最近在酿新的酒吗？”
“嗯？”
还沉浸在奕潇墨醒来过早这件事的霖汐，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奕潇墨盯着同样留下气味的窗口看了一会，却并不打算在这个事上纠缠下去，脸上露出平日里的笑容。
“没事，我只是想尝尝其他口味的酒了。”
“潇墨公子想喝的话，我去试试还有什么适合酿酒。”
“麻烦月小姐了。”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正在他们相互沉默的时候小黎走了过来，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述说刚刚发生的事，语序凌乱，不过从零星的几个词判断出来，是那白狐妖疯了。
他们立马下楼来到了客房，刚进门霖汐就被突然扑过来的白狐抓住了双臂。
“求你了！让我付报酬！把我炼成丹药！求你了！”
白狐紧紧抓住霖汐，他太过用力，甚至抓破了霖汐的皮肤，从伤口渗出了鲜血，而他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可怖。
诗皖婷和诗棱见状赶忙把白狐拉开，一起护在霖汐身前。
“用我炼丹吧，用我炼丹吧，只要我也被炼成丹，就不会再跟她分开了。”
被拉扯摔在地上的白狐嘴里依旧不停念叨着，看向霖汐的双眼写满了求助。
“你的报酬已经付清了，没必要再搭上性命。”
霖汐有些不理解他此时的疯狂，一旁的小黎眼疾手快，已经拿来麻布为她包扎手臂。
奕潇墨来了兴致，走上前蹲在白狐面前。
“你不如给我说说为什么另一只白狐会被炼成丹药，我就让月小姐答应你的请求？”
“好，我说，我说……”
白狐终于妥协，他也算是处于一个神经失常的状态，一股脑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的爱人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炼成丹药，而且是他自己亲自动手的。
他们相爱了很久，两人的妖力在妖类中也算是强劲的，却没想到一方莫名染病，直到最后奄奄一息。
妖死后会化成灰烬，融入大地回归自然，妖力也会变成春雨滋润一方土地，这对妖来说本也不算坏事。
但是健康的白狐却不愿与爱人分离，他痛下决心，强行将病重的爱人炼成了丹药，终日带在身边，只有感受到她的妖力才能让自己觉得对方还陪着自己。
这枚丹药是爱人在这他身边唯一的证据，旋绕在周围熟悉的妖力是安慰自己唯一的寄托。
他用这个方法撑了很久，不过他不懂得如何保存丹药，导致这枚白狐丹的妖力越来越弱，最后被盗走了都没有发现。
这次的事让他彻底崩溃，这才想到用自己来做为找寻丹药的报酬，这样也能彻底和爱人在一起。
听完以后，霖汐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却不知道是对白狐的故事产生了情绪，还是她的一片好心对方却没有承这份好意。
“……你决心了要被炼成丹吗？”
“我决定了，请月楼主成全。”
白狐已不似之前那般疯狂的模样，他神色坚定的看着霖汐。
“月小姐，看来他不愿领你的情，不如答应了吧。”
奕潇墨在这时添油加醋，这个故事他并不是很满意，不过他挺喜欢白狐的这份执着。
将爱人生生的炼成丹药，这得执念多深才能做到。
毕竟对于妖来说，比起死亡，被炼丹的过程更加煎熬恐怖，这只白狐全然不顾爱人的痛苦，也要将对方留在身边。
霖汐被他俩盯得头疼，只能这么答应了？
“你今天再住一晚吧，如果明天起来你还保持这份决心，我答应你。”
霖汐选择给他一个生的机会，没等他们再说话，径直离开了此地。
回到自己的房间，霖汐的心脏因为刚才的情绪剧烈跳动着，不过很快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过来，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不大，却也有些冲击。
她虽然擅长处理情报和人际关系，却并不擅长分析情爱。
印象里爱的模样应该如渊雪茗和芦柑那般相互扶持，但第一次见到爱还能让人那么疯狂。
奕潇墨追了上来，撇了一眼霖汐受伤的手臂，刚才渗出的血液味道过于腥甜，不像是一个正常人所有的，这可比刚才的故事要有趣。
他走到霖汐身旁，歪着头看她。
“月小姐接受不了吗？”
“接受什么？”
“将心爱的人不择手段的留在身边。”
霖汐不明白自己该对这件事如何评价，不如就顺着奕潇墨的想法回答好了。
“潇墨公子觉得呢？”
“我觉得非常值得学习。”
“那便如你所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