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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鸡鸣五鼓,云炎与范正早早起来,洗漱一番,各自穿了一件崭新的素衣,也不曾带小厮,径直往春陵而去。两人来到善水街上,只因这一日正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熙熙攘攘已是挤满了人。街道两旁,商铺大开,街上吆喝声四起,有卖菜的,有卖肉的,有卖早点的,卖布匹的,卖果品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云炎与范正随意找了个摊子,因无甚胃口,尝了两口粥便结钱去了。
二人问了人家,才知往南边行,走了几里地,忽遇一座破庙,因云炎重礼佛,意欲进庙一观。二人上了台阶,来至庙前,见护世四天王的神像立于庙门,神像上落了灰尘,面孔上多有破损,观来更觉凶神恶煞。
范正单手握着拂尘,一手推开了庙门,听见刺啦一声响,庙门开了一角。云炎提脚进去,方见里头还有正殿,过了那满是盛草的院子,进得正殿。殿中央供的是如来佛。
云炎说:“出来匆忙,也不曾备下上等香火,如今手上这点,乃是去祭奠顾夫人所用,听闻你普渡众生,乃大无量上佛,想是能够体谅,今我虽无香火参拜,但有一颗虔心,但受我一拜,愿保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安康,佑云国山河无恙,子民安居乐业。”
范正欲拦云炎行礼,云炎命他退下。
云炎还未参拜,早有一人发声说道:“阁下倒是有一片赤诚之心,要我说阁下教他保令尊大人便可,这云国也就罢了。罢了”
范正闻言,定眼一看,才知正殿破落处卧着个人。
范正厉声说:“大胆小民,你身为云国子民,怎能说出这等话来,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那人并不理睬,自顾睡在那里。
范正欲要向他发难,云炎拦了下来,亲自过去问:“阁下为何出此言?”
那人显然不耐烦,起身来说:“若是参拜完毕,速去,莫扰了我的好梦。”
云炎这时方看清他的模样,面似圆月,色如春风,目若潭水,眉同墨画,似怒似笑,中等身材,穿着件旧衣裳,踏着双破皂鞋,气度不因减丝毫,风度却为此增几分。
云炎见他,如同故交,他见云炎,似见故人。
云炎也好奇问:“这位兄弟,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那人没好气说:“我居无定所,四处飘零,在哪里见过又有什么好奇的。”说完,那人又躺了下去。
“敢问贵姓?”
“李宝平。”
云炎听了不曾识得,见他如此态度,也不愿打扰,只说了声告辞,带着范正出了庙门。
宝平哈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世道,读书人无书可读,连睡个好觉也遭人扰,可恶,可恶至极。”
云炎与范正出了庙门,一直行至顾泽胜顾都尉家中。
见门户梁上布满白布,门前一管事腰上系着白条,招呼来往客人,门内则听见婆媳痛哭,僧道诵经,各色礼乐齐鸣,同人声嘈杂一片。
云炎与范正上前,管家因不识得,询问方知是老爷好友前来凭吊,又因见得面生,不敢擅自带入正堂,于是亲自领他们二人来至偏房等候。
那管家出了偏房不到一盏功夫,顾泽胜便领了一人进了门来。
顾泽胜原不知是云炎,见了他尚有疑虑,说道:“早有人来报说你出了牢狱,只是家事绊身,不曾去问个究竟,如今出来了便好,这些时日还替你忧心呢。”
云炎拱手作礼罢,抬眼才见顾都尉脸色憔悴、双眼似有垂泪之状,可知正为夫人逝世伤心所致,于是劝慰他说:“如今事已妥当,前日全蒙顾都尉照顾才免了许多皮肉之苦,出了牢狱闻知夫人不幸离世,今日特来凭吊,望顾都尉节哀,多多保重身子要紧,日后还有大任担当。”
顾泽胜摇头作息,稍收了悲伤,问道:“听闻贾知县被革职查办,不知详情,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范正答道:“顾都尉先莫打听,日后便知了,如今我家公子前来吊孝,先见了礼再说。”
顾泽胜不曾顾及范正,现听他言语才知,问:“这位是?”
“他是我家管事,随我一同来的。”
正说着话,只见顾泽胜带来那人喜道:“炎兄,多日不见,你可是从何处来?”
云炎听了,一眼瞧去,心中顿时万分激动。
“天乐兄,哎呀,你为何在此?”
说话时,两人已熊抱在一起,把范正、顾泽胜二人看呆了一阵。
“范正,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天乐兄弟。”
范正、天乐各自作礼,说了一番客气话。
原来,这日正是顾夫人出殡的日子,顾都尉特从李进言家里请了来,一是顾夫人生前爱听天乐的戏,故请来唱几出,二来天乐的祭文写得尚好,请来帮写祭文。
“炎兄,我们既来凭吊,当行了礼才叙旧。”
“天乐兄说的是,一同去罢。”
顾泽胜领他几人来至正堂,见三个女孩一个男童在灵旁跪地烧纸痛哭,正堂外一位老僧带着十几位僧众诵着《往生经》,又有一道在绕棺做法事,东南角摆有一张八仙桌,桌上古乐师敲打吹弹,一片哀伤景象。顾泽胜见了夫人灵柩,不忍又垂泪下来。
范正低声向云炎说道:“公子不可行大礼,略施一礼便是了。”
云炎说道:“我既化成平民来凭吊,若不行大礼,岂不是让人说笑,何况此时我的身份还不便透露,一旦遭人识破,岂不乱了计划。”
范正有些着急,说:“可......”
“不用说了。”
云炎与天乐在顾夫人灵前行了大礼,又烧化些冥纸,方才起身。那三女孩一男童见他二人起身,忙行叩首还礼。
二人行礼毕,顾都尉领他们去了偏房,叫人看茶。
顾都尉道:“本欲引见一番,不料两位早已认识,想你们多年不见定有话说,我那边还有事忙,便不作陪了。”说着,转身又与旁边那位管事的说:“二位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报与我。”
云炎、天乐说:“顾都尉去忙,无需顾我们。”
顾泽胜辞了出来,那管事也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出了房,那管事向顾泽胜问道:“老爷,那公子是谁家的?”
顾泽胜说:“那日我和你说桥头之事,你还记得?”
“记得,难道他就是老爷说的那位公子?”
“正是,也不知天乐为何认得他,看样子他二人交情甚厚,那位公子想来也是不凡,你可见他边上的的那位?那位见样貌不像管事,倒像是京城来的人。”
管家说:“还有一事还问老爷。”
“什么事?”
“这位公子来也没有礼来,待去时如何还礼?”
这边还没待顾泽胜回答,范正出来说道:“顾都尉,我家公子才出了县衙,尚未置下什么东西,如今又是冒昧而来,也不曾备礼,这是公子的一点心意。”
顾都尉命管家接了,连忙道谢,只见是二百两白纸封银,别无其他。
“公子说待你忙了事,还请单独一叙,有些要事和你相商。”
“好,只是这礼太重了些。”
“收了吧,不需多言。”
说完,范正自去了偏房,云炎与天乐还在谈话,范正低声在耳旁云炎说了一两句。
顾泽胜自顾忙着里外不说。
却说李进言这边,天还未亮便被顾府的下人敲门吵醒,原是顾府顾都尉夫人故去,请天乐去唱戏。李进言昨夜醉了一回,一觉起来,头昏昏沉沉,也顾不上礼数,匆匆送了天乐出门。
待到日出,洗漱一番,起身去了李家大宅。
李进言还未待管家进去禀报,早听见屋子里吵闹了起来,也不知因何事争吵。
稍候不久,管家带了他到正堂,正堂中,李宝安、李宝富、李宝乐三兄妹俱在。李宝安面带些许怒色,李宝富一幅无奈模样,而李宝乐则是含泪扶在椅子上。
李进言向他三人问了礼,宝乐擦泪说:“世叔,你是家里人,这些虚礼就不必了。”,说着,让人端了茶来与李进言。
李进言喝了一口茶,笑问道:“三哥儿是什么时候回的?”
宝富说道:“昨夜才到屋,本今日要去拜见世叔,只因这一事耽搁住了。”
李进言还没问何事,宝乐早哭诉说:“世叔,早日找你来,只叫你作个公道,你也是家里的老人,又与家父交好。想是什么话都是可以和你说得的。”
李进言说:“姐儿且不着急,慢慢说来。”
宝乐缓了缓气口才说:“如今家父的情况,世叔也知道。我本想从家中取些银两,提早预备着家父的后事,谁知大哥拦着不让。细问他缘由,就是不肯说。昨夜我和三哥哥逼问他,他才道出这些银两早已被他用在了那个叫什么如尘的姑娘身上。更气人的父亲还在病中,他且说出乘父亲还未去,要纳一个妾回来,切莫让父亲拦了他的好事之话来。世叔,这可是一个家中长子说出来的话?若是家中无银两为父亲料理后事,就把我卖了会花楼去罢。”
宝安听了,气道:“你这是什么话?父亲还在病中,又还未去,置什么后事,白添了这晦气回来。我纳妾自有我的道理,你那不争气的大嫂,多少年了还未为我生得一子,我趁老爷子还在,娶妾冲喜,也是一片孝心。再说句让三弟恼的话,这偌大个家产也不能让他一家占了去。”
宝富本无话说,听大哥这般一说,心中也怒火丛生道:“大哥,你这话可就没理了,父亲尚在,从未分家,何来分家产一说。我看大哥纳妾就是图一时欢乐,借这么多由头来说。”
宝安见他二人都冲他发火,气得一时不知言语,随手将桌上的茶杯摔了给粉碎,吓得屋外的下人连忙纷纷跪地。
宝乐也吓了一跳,抽噎低声说:“好好的,有摔个什么?”
李进言听得他兄妹三人言语,想起宝安种种在城中丑闻,又考虑到李泊舟的病,一时糊涂起来,顺手扯过一根掸子,一边向宝安打去,一边骂道:“你个丧天良的不孝子,你父亲病重,不知床前尽孝,还四处寻欢作乐,前日在迷龙坡干那勾当,我还不忍说,你如今还敢将那妓女娶到房里来气你老子。你老子起不来,我来替他教训你。”
宝安见他发疯,急忙跑了出屋去,嘴里不忘骂道:“你个老疯子,又发病了,你是个什么身份,还替我老子打起我来。”
李进言虽有些年纪,但却一身蛮力,直追赶出去,下人见李进言发疯了,有的躲散,有的来拦,有的劝,有的瞧着热闹笑。
李进言又骂道:“我是什么身份,安哥儿休拿话压我,论在族中辈分,你爷爷我都当得,要论富贵,你家要不是我家里以前资助,你早就饿死在离江边上的草堂里了。哪还有你今日这般作威作福。”
宝安见他疯言疯语,不作理论,只顾一再躲闪。宝富也不去拦,站在门前看笑话,大喊道:“世叔,切莫下说,我哥哥也是猪油蒙了心了。”
宝乐见李进言追着宝安一路在院子里瞎跑,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一时不知该如何劝阻下来。
正在众人不知如何拦下这场闹剧时,里院各房有丫鬟慌忙跑了出来,不知是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