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老汉巧撞痴男女 羊跪恩释父女情

泡茶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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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云炎遭捕后,当堂让贾知县打了三十大板,只因顾都尉关照于他,衙役瞒过贾知县,板下留情,打得也不甚重,后关了监牢。至于范正如何来救,皆是后话,暂且不说。

    只说善水城的西北侧原有一座古塔,有九丈之高,分为十八层,每层皆有八门,塔色似铁,古朴雄浑,隐藏于密林之中。此塔不知何朝何代所建,亦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捐资,就连古塔之名也是无人知晓。古塔历经年代久远,又遭数年风雨侵袭,已是一幅破损不堪的模样,因此,城中百姓当一清静游玩之地,平日里无人问津。

    一日,一位道长来为村里一位死者测墓穴风水。不料,他误入密林,来至古塔。他见此古塔,一时兴起,推算起古塔的风水位置。他不推算则罢,一推算顿时骇然,这古塔位置正立于天权星之下。他与村中百姓打听此塔,无人知晓其来历,又不知其名。他大叹道:“此塔乃村中风水佳地,若居住周边,家中必出人才,惜哉!惜哉!”

    善水城中有一大户人家听闻,举家搬居于古塔附近,并聚资修缮古塔,又求道长取名。风水大师随口道:“天权星又名文曲星,何不就取名为‘文星塔’?”

    这户人家在此开垦荒土,修建宅院,筑起数丈高楼,并将文星塔围于自家院林之中,还为高楼取名为文星楼。自此之后,这户人家倒是真应了道长的话,出了一众才人。

    后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户人家中的一位在朝为官的后人得罪了权贵,到底被寻了个不是,在官家面前参了一本,落了个满族抄斩的罪名。

    听闻,这户人家还剩下个独子。他整日饮酒,时常疯疯癫癫,无所事事,好与些三教九流打交道。自这户人家衰败之后,善水村不少人为图耕种方便,也搬至文星塔附近居住。

    要说故事还得从这户人家的独子说起。这位独子叫李泊舟,年已过六十。起初,他还算是个正常人,只因家族受到干连落败后,妻子离去,儿子又死于风寒,致使气血攻心,得了疯病,时与常人无异,时又胡言乱语,常言“一朝富贵终为幻,九世轮回难作人。”疯疯癫癫,旁人皆不理会。

    李泊舟住在古塔下的草堂里,无田无地,又无生计,靠些心善的故友救济,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

    善水城中另有一户读书人家,早些年受恩于李泊舟的父亲,后来,在杭州做绸缎生意发了迹,家里过得殷实许多。他们家在文星塔对面圈了一大片的草地,造了庄子名为养阳庄。他家在草地上放了一群的牛羊,为了报昔日的恩情,他们家人就请李泊舟帮忙照看羊群。要问这家知恩图报的家主是谁?他便是前文所提的李老爷,李泊舟。

    李泊舟开始不肯,说什么要与先人守塔,后来实在被生活所迫,只得答应。之后,李泊舟便弃了草屋,去了庄子居住。

    一日,天还未大黑,李泊舟在查看羊群时,发现少了一只。他找遍了草场,没有寻得,在围栏一处,发现破了个不大不小的洞。这破洞口通往一个叫迷龙坡的地方。迷龙坡是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坡上全是茅草,且有数尺高,人若藏于其中,很难被人发现。

    李泊舟本无意去寻找,可想想平日里,李家主对自己那般的好,不忍欺瞒。于是,他从洞口钻出,跟着踩踏杂草的痕迹去寻羊。未走半里路,李泊舟忽然听到一草窝里发出一阵不堪入耳的呻吟之声。

    李泊舟好奇,心里想:这时候了还有人来这里干什么不成,莫不是那盗窃宵小之徒,待我吓他一吓。李泊舟刚行了几步,草窝里竟然又传出一个女子声音:“前些日子,你说要求妈妈赎身与我,我日夜窗下盼着,等得好苦。”

    话音刚落,又听见一男子说话:“我那老爹病重,各处庄子又忙得要紧,由此耽搁了,娶你之事还是要等到老爷归西了才方便。”

    那女子叹了一声,问:“大娘子可曾应允?”

    “她?老爹一死,这家中自是我作主。我若再娶,她如何敢拦我。”

    李泊舟听这说话的声音感到极为熟悉,他疾步冲了上去,扒开草窝,见一男一女果真在行龌龊之事。那对男女听得声音,扭头一看是李泊舟,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拿衣服遮盖。

    “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跑这地方行苟且之事。看我不捆了你们去见李老爷。”李泊舟最看不得这光景,背着身说。

    那俩人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那男子叫女子偷摸着先下坡去,自己来应对李泊舟。

    原来,这男子不是他人,正是李善人李泊舟的长子李宝平。

    李宝平仗着自己是主子,呵斥道:“你这老家伙是活久了吧!劝你不要把事情闹将出去,否则,你没有好果子吃,别忘了你还是在帮我们家看羊。这些年没有我们家帮你,你早就饿死在街边。”

    “宝平侄子,休要拿这话压我,我是帮你老子的忙,若是放着是你,就算是饿死,我也是不干的。”

    李宝平气得口不能言:“你......”

    “早就听闻了你那些风流事,想不到今天被我撞见了。我当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老子现在病卧在床,你不去伺候着,跑到这里干龌龊事。我要是把这事告诉你老子,你可有好果子吃?”

    李宝平一听,吓了一身冷汗,心想到:人人都说这老家伙疯,今日,他倒正常得很,算了,就向他服个软吧!

    李宝平瞬间一脸哭相,朝着李泊舟跪倒在地,哭喊着求道:“世叔,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千万不要和我老子说。我老子听了我干这事,一气之下不是要了他的命么?世叔啊!你就看在与我老子的情面上,不要说出去了吧。就算你要说,也要等我老子病好后再说罢。”

    李泊舟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唉!你老子也是个苦命人,养了个你这么个的儿子。算了吧,我暂且就不跟他说,不过,你好自为之吧!那女的呢?”

    “我已叫她下坡去了。”李宝平见李泊舟松了口,站起来说。

    “你......唉!算了,捆了她也没用。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你自己家有老婆,还去勾搭个不吉利的娼妇,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唉!”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泊舟想着那只羊肯定是找不到了,只能便宜迷龙坡上的狼了。他和李宝平俩人下了迷龙坡,到了草场。李泊舟叫李宝平进屋里坐,李宝平不愿去了。离开前,李宝平再次求李泊舟不要说出去,直到李泊舟答应了许多次,他才肯离去。

    次日,天还未大亮,李泊舟早已起床。他本想多睡会儿,但几十年的早起习惯让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心里暗想:人都说上了年岁之人少觉,当真不错。

    李泊舟来洗漱过后,在灶上熬上白米粥,径直来到羊圈。羊儿们也起到早,在圈里“咩咩”的闹着要吃食,其中一只母羊,叫得特别凶。李泊舟往羊圈走近了一瞧,惊奇发现昨日里丢失的那只羊竟不知何时回来了,李泊舟喜出望外,过去摸着那只羊说:“昨日找你不到,今日你倒自己找寻回来。”李泊舟又看了一眼羊,发现羊身上多了两处伤口,又说:“叫你离家而去,这下尝到滋味了吧!以后老实在呆着吧!”

    李泊舟开了羊圈的门,羊儿们纷纷跑了出来。所有的羊都向草坡奔去,唯独那只叫唤厉害的母羊去了受伤的羊。母羊过去不断舔肆着小羊的伤口,过了一会儿,它又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动。小羊本是躺着的,见母羊不再动,便站了起来,稍后,前蹄双双跪了下去,吃着母羊的奶。母羊依旧纹丝不动,用舌头舔食着地上硬硬的草根。

    李泊舟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怔,随后,叹了一口气,自回小屋去了。

    喝了两碗清粥,李泊舟方想起李宝平的父亲还在病中,也不知道如何了,于是打算去探望一番。此时,天虽然阴沉,可天色已大亮。

    文星塔,李家大宅里,灯火通亮了一夜。李宝平的父亲泊舟一夜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疼痛让他没有闭一会儿眼。床边沿上,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头整在那里,睡得正香。李泊舟虚着眼,看着这位姑娘,心里极为难受。李泊舟三十岁才有了这个女儿。在之前,他已有了两个儿子,而李泊舟却偏想要个女儿。上水村的人都笑他:“别人都想要个儿子,只有你这个怪人偏偏盼着女儿。”李泊舟自不把这话放在心里。

    女儿出世那天,李泊舟甭提有多高兴,还在祠堂作了女儿的满月酒,摆了几十桌。这个女儿也争气,从小就聪明乖巧,为人处世自有一套。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家里大小事务,她无一不安排妥当。只是有一件,女儿已年满二十,却至今未嫁。倒不是没人来作媒,起先几年,上门的人都排着队,可女儿脾气犟,说什么都不肯嫁,屡次拿话来堵人。后来,上门的人也就没有了,再加上,李泊舟心里本就舍不得,女儿一哭一闹,他的心也都化了!

    “乐儿,你回房去歇会儿吧!你都熬了一夜。爹爹这会儿舒坦着呢,不用你守着了。”李泊舟吃力地说道。

    李宝乐醒了,见了父亲,赶忙起身,急问:“爹爹,可是哪里不舒坦?”

    李泊舟笑说:“没有不舒坦,我说你去回房歇会儿,我看你的脸色一点都不好。”

    “没事,爹爹。我去打水帮你擦擦脸。”

    “还擦什么脸,我都这样了,还在意这脸面吗?别忙活了,快去歇会儿吧!听话!”

    “爹爹,你看看你又来了。”

    说话时,房里又进来一女子,见她鹅蛋脸白里透中红,一双丹凤眼略带疲倦,柳叶眉如细墨轻描,高挺鼻下一樱桃小嘴,举止之间透着一股书香气。

    “大嫂嫂,你也起来了,我刚想给爹去打水洗脸,你就正好端水来了,真赶巧。”李宝乐从嫂嫂手上接过水盆笑说。

    “爹爹可好些?”

    “昨夜咳了几次,今早起来精神倒好些。”

    “静姝,过来了?”李泊舟强笑说。

    “爹爹,儿媳妇过来问安,不知爹爹可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厨下去做。”

    “没什么想吃的,嘴里淡。宝平怎么没过来?”

    静姝说:“他去城里的铺上了,说是下午过来向你请安。”

    静姝和李泊舟谈话,多是些家里的小事。自从李泊舟病倒,李宝乐一心都在父亲身上,家里事都暂且交给了静姝打理。过了不久,静姝离去,说是两个女儿还没起来,要回家看着。走时,静姝又问吃些什么,好叫人从外面买。李宝乐让他随意挑些。

    静姝离去,李宝乐拿起盆里的帕子,拧出水,笑说:“刚刚水还有些热,这会儿正好。”

    说完,宝乐忙给李泊舟擦脸。

    “我说不用,你非得擦。”

    “擦擦脸,舒坦些嘛。爹爹,我听人说,病时要宽心,多听些个玩笑话,心好了,病就去得快,比那些什么灵丹妙药还好上一些。所以,你以后切莫再讲那些丧气话。了”

    “你书没读多少,见识倒不少。我还头一次听说,听笑话可以治病,也不知道你又从哪里听来的?”李泊舟笑说。

    “爹爹,你猜?”李宝乐笑说。

    “我知道了,肯定是天乐先生说,对与不对?”李泊舟说。

    “天乐哥哥不曾说,是女儿听一游历的僧人说的。”

    这对父女正说着话,院里有人进来了,也不知进来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