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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浔醒来的时候,早已寻不见光明,他身处在无边的黑暗,也触不到自己的身体,很可笑的是,他却深知这是自己的灵魂魂魄剩下的意识,肉身也许已被赤离珠那样的上古凶物搅碎,但他依然想挣脱这样的困境。
他究竟在哪里?他一遍一遍的问。
直到记忆冲破了这些疑问,他不能这样死去,他必须回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脉正在流失,却又探到生生不息的灵气。
他以为自己要永远困在这虚无缥缈的幻境中,直到陨灭,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他的执念深重,困在这方天地不愿消散。
他本该陨灭的,却被自己的强大执拗的力量留了下来,被这华胥梦留了下来,是上天的指引吗,留下他来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他要去向何处,他的命交给谁托付。
后来他知道这正是因为有一个人,与他机缘甚密,让他重获新生。
“连澈?”她听到有人断断续续地喊着她,可她身体几近累的快要散架,她想应该是她无法承受这上古之力。
她艰难的撑开了眼皮,却望见一张苍白的少年的脸,那张脸像是这山洞的雪一样失去了血色。
“你醒了。”那个少年又说道。
她被他拉扯着整个身体抱起来,记忆凌乱又清晰,印着无边的冲击,她忍不住开口道:“困在这里多久了?”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
“问你。”
少年忽然又缄默无言。
“沧浔,你是沧浔吧,可你跟我那天看到的那个人不一样,模样却是一样,看来我是被骗了。”她虚弱的不行,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人人说我冷血心肠,冰冷刺骨,说话还瘆人,就不是个善良的女神官,我也是这样以为,想不到我今日竟然救了个人,说起我救人,那都是几万年前小时候的事了,今日那真是跟你结缘了,有趣有趣,但是这个上古封印真的是让我差一点陨灭,我为了救你才这样,你是不是得谢我一声。”
“少说两句吧,你这父神之力入体也得花不少精气,留点气顺顺经脉吧,连澈殿下。”沧浔晃了晃怀里的人,平静看她,有些熟悉,但又感觉不像。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但是身体的疲惫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脱他的双臂,只好用指甲紧紧戳着他的手臂发泄自己的情绪。
当二人出来时,刚好遇到满头大汗急得跺脚的菀风和狐帝。
沧浔一身紫衣,但是由于他被困了太久,且刚恢复身体,衣衫略微有些不整,不仅是他,连澈衣裳也是乱的一塌糊涂,略微有些春光乍泄的味道。
“长长长长……沧浔上神,您怎么会在此。”菀风抖了抖,被身旁的狐帝戳了两下,望见他爹使了眼色,他闭上了嘴。
“此事说来话长,且事关天机,这位叫连澈的神女性命垂危,我先带她疗伤,告辞了。”
只见二人消失不见,只留狐帝和菀风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狐帝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我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专挑危险的地方约会,走吧儿子,父王带你回家。”
菀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苍梧山下。
沧浔望见自家的苍梧山光景如初,依旧美不胜收,很是怀念。
刚踏入,沧浔便望见一只凶猛的神兽向他扑来,神兽在这瞬间化为人形,泪流满面,双膝下跪,缓缓开口道:“沧浔,对不起,你回来了,也终于回来了,可我终究没守住她。”
连澈咳了几声,心里想着那些二三之事。
这两位仁兄怕不是断袖情深。
“沧浔,哥儿,要不你先放我下来,这位仁兄好像有事要跟你说。”连澈有点尴尬,她干脆两眼一闭。
沧浔按住了她的脑袋让她往回缩,然后斟酌了一下开口:“允枫,老子我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回来,有些事不太记得了,这神女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怕是要死了,我先替她疗伤,等会我们再聊。你先起来,老子最怕别人跪我。”
允枫停止了啜泣,开始疑惑的盯着连澈,连澈瞟了一眼,认为自己拆散了这对鸳鸯,更加心虚,把头深深埋进某人的胸膛。
前一日。
一片黑暗之中映着点点异光,她只看得清眼前亮起的字符,那些明明是烙印在石壁上的文字此刻却呼之欲出想要嵌入她的双眼,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妄贪心生,喜悲无常,上荒有制,华胥行天,天命有道,道法残章,神灵众生,须以魂祭……我的妈呀!这是禁符啊!”
连澈稳了稳心神,确认了这山洞只有她一人之后,她酝酿了歇会,慢慢身形手势联动,施以法术,闪烁不定的青色星芒从指间滑落,窜入墙壁中。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父神赐予她的最后一层灵境封印,那是她一直无法突破得到的境界,此刻记忆与眼前变化重合,竟让她的灵力变强了,她闭上了眼,开口道:“万物众生,赐我玄渊,生死无常,改道天命,以我躯体,承我心境,破!”
天雷地火从天而降,直驱入体,那几十道雷劈的她头晕,但她意志力坚定,站稳了脚跟,继续使劲施法。
心静如水。
她忽然陷入了梦境,第一梦。
人间沧桑。
漫天的雪花飘落,待她看清了以后,才望见这片深不见底的天空,突如其来的寒露雪气冻得她打了个喷嚏,她骂骂咧咧了一句:“娘的,这黑不溜秋的,怎么就突然就变天了。”
远处扑通一声,像是有个少年想不开跳进了河里,河上波光粼粼地映着月华如练,溅起无边小浪,不一瞬间,悄无声息。
连澈走到河边,毅然跳下去。心里想道:“这破劫必备行善救人一环,上天的考验果然都是套路啊。”
她没入水中,只见水中的少年闭目,像是停止了呼吸,身体悬浮在水中。她用尽了力气捞他上岸,比穷困潦倒时和父神一同山头挖红薯的力气还要大些,天佑好人,她终的将那虚弱少年扶上了岸。
她低头渡气予他,他呛了呛,吐出些水,差些喷了她也算倾国倾城的脸,想到这个,她突然跑去了河边,月光斑驳倒映在水面中,而这湖面上却印了一张她不认识的脸。
面容虽被水沾湿,却益发衬的她肌肤雪白,唇抹红花群艳,额间点袅袅莺歌,凤鸣啼泣,双目秋水盈盈,眼见哀恸,鬓角暗香疏影横斜,一片春光无限竟近似冬亡。
人间新妇美无双,却叫燕雀泪鸣啼。
尽数苍凉。
这姑娘倒是挺像她的,只是这哀哀怨怨的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难不成是……
远处灯火闪烁,伴着没有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多半是这仇家寻仇,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唉声叹气起来。
像是凉透了的一块物体忽地缠上了她,她脖子一阵冰凉,原是被利刃抵住了。她施不出法力,大概是被这奇怪的地方困住了,但此刻小命要紧,先保命为主。
她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公子莫恼,我不过是一个路过的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先把刀放下,我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若你以为我救了你性命你觉着很愤怒你可以继续跳,我绝不阻拦。”
她转过头来,与眼前的少年对上了目光。
空中诡异无比地开始飘雪,落珠花朵朵灿生莲,似雨似云,倏忽而过。
少年望见她,大惊之下,松开了连澈。
“洛璇之?”
连澈认真的想着洛璇之是谁,为何又唤她这名字,她着急的差些把凤冠上的步摇也给挠掉了,这一想却让她头疼万分,疼的好比抽筋扒骨,无数的画面一瞬冲进了眼前。
不知何时,少年的白衣变成了红衣,狰狞的红,鲜艳的红,是倒在血泊中死亡的红,又是新婚床边烛影摇红。
她望见他双眼通红,忽然灿烂一笑,笑的越来越大声,风沙骤起,红衣化成黑色蝙蝠模样,风声渐尖,无尽咆哮到所有事物都消失了。
她头痛欲裂,可她走不出这幻境,她被困在这里了,她清楚的知道。
可是羁绊的那么深的,到底是何物。
“啊——”
尖叫。
倒像是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梦境,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是她不愿记起的故事,似幻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