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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我有一个玩具,大家都叫她林书书,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更喜欢叫她玩具。因为她长得左右都很对称,而且很安静,和其他小孩相比她可真是个好玩具。我喜欢和这个玩具呆着,什么都不干,就安静的呆着,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紧闭上心房,安安静静。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玩具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总说她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我不喜欢她说话,可是她说的话让我明白,这个简单的世界快要崩塌了。所以我就想,不然改造一下她的脑子好了,想法改变了,人自然也就愿意留下了。这样我们还可以安静的呆着,在这个完好的世界里。
我学东西很快,且过目不忘。我让那个自称是母亲却很少见到面的女人买了很多医学类的书籍,人类的医学知识是有限的,但我还是受到了启发。那么多的神经脉络,对我来说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挑战。
我开始尝试为一只摔伤在我家前院的鸽子做了开颅手术,以最小的血液损失,切割重建,神经脉络在我手中如穿针引线,我轻松地切除了那只鸽子12对颅神经,那真是一件杰出的作品,至今它还被我摆放在收藏柜里,栩栩如生。
看,我多喜欢我的小玩具,在给她做手术之前,我还先做了个小实验,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小玩具,你无需担心,你将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还没来得及执行计划,那个小玩具就走了,说是再也不回来了。我看着这满屋子的医学类书籍,又听到了这个世界嘈杂的巨响,我很烦躁。他们说我彻底自闭了,可是我何时进入过这个混乱世界。我想,或许我该找下一个玩具来帮我抵住那扇怎么都闭不紧的心门了。
两年?三年?记不清了。儿时的玩具回来了。她的比例变高了,五官也没以前那么对称了,喋喋不休的嘴巴让我觉得更吵了,可她是我这些年一直没能找到替代品的玩具,不然还是留下她吧,毕竟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这个长大的小玩具这一次身边总是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是的,他更像个东西而不是玩具,他长得不对称,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敌意,我不喜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用我幼年学过的知识给他的双目做个小手术。
我的玩具总是不能安静地呆在我身边,哭哭啼啼,看的心烦。我准备将我之前未完成的事情做完,给她做个完美的小手术。只是几年前我只打算切除她有限的颅神经,而如今她坏成这般模样,不如全部切除来的稳妥。
小玩具好像每天都不开心,所以时常睡不好觉。这一天,她照例喝了安眠药入睡了,我把她抬到提前准备好的无菌实验室,等待她的醒来,我想让她清醒着见证这个时刻。
不知道是不是她喝了太多安眠药,我等了一天一夜她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看着我手中的手术刀,她竟然一点也不兴奋和开心,她哭哭啼啼的模样真让人心情不好,难道她不知道这就是我要给她做手术的原因?
果然,我小时候的玩具长大之后坏掉了,没关系,我可以修好她。完美的切除,她就再也不会有喜怒哀乐了。
我记得那天警笛声很刺耳,闪烁的灯光很刺眼。我才刚刚给这个玩具注射了药剂,她就发出难听的叫声,紧接着一群人闯了进来,他们说我绑架,还说是什么爱而不得…玉石俱焚之类的…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听到“爱”这个词,陌生的,困惑的。
在我被带上法庭公开审理的时候,我知道了在他们的世界里,我是罕见的介于高功能自闭和阿兹伯格之间的精神患者,我因为从小暗恋林书书而自闭,因为林书书回国后爱而不得而疯狂。这群蠢东西,谁会对一个玩具爱而不得,我听了只觉得好笑。
我的奇怪举动引起了一个女士的注意,在我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几年,她日日来看我,她长的不对称,我不喜欢,而且她总是问我问题,这不是个好玩具该有的品质。不过她也启发了我,所以我愿意将她称之为女士。
她告诉我人类世界是怎样的,更重要的是,她给我带来很多书籍,关于亲情、爱情、友情,这些社会哲学类的书籍是我所不曾接触过的,以前的我自以为知识广博,那不过是在吸引我的理工科领域有所造诣罢了。
而如今,这些书教会我,如何假装做一个人类。很快,我就以优异的表现离开了精神病院,假装做一个人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没多久,我的成就在社会上赢得了尊重,成为了受人崇拜的对象。但我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这个世界依旧那么吵闹,而我也依旧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玩具,只是一无所获。
35岁那年,我晕倒在飞往芝加哥的航班上,我从小身体并不好,这我知道,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不过一个春夏秋冬。
可笑的是,因为我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小玩具的电话号码,所以时隔十几年,小玩具和她的怪东西一起站在了我的病床前。可他们不知道,我的记忆力这么好,何须一个通讯录呢,那个记录也不过是当年小玩具自己输进去的罢了。
小玩具在我病床前哭哭啼啼,我觉得她可能是想来给我送终的。可那些检查报告我都看得明白,我不过是一个小毛病,医生却诊断成了绝症。这群蠢东西,我如果愿意做一个医生又有你们什么事儿。
没多久,知名学者傅砚舒三十五年深情不悔,为了儿时的青梅竹马终身不娶,甚至险些犯罪的爱情故事传遍了大街小巷。小玩具日日坐在我病床前,哭诉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或许我们会白头到老云云,儿时的小玩具终于也成了人世间平平无奇的丑东西,我让助理把他们都赶了出去,滴答滴答的输液声都比他们安静。
总之又是傅砚舒不忍旧爱伤心,独自赴死的传言云云,人类的想象力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半个月后,根据我自己的用药不出意外我应该三天后就能回家。但奇怪的是,这几天傍晚我总觉得床前站着一个人,想睁眼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直到第三天晚上,一双冰凉的手拔掉了我的氧气管。想来我聪明一世,倒是死的可笑。
再睁眼,还是那熟悉的画布,又回到了少年时期的房间,一切像是一场梦。只是此刻,站在我身后的少女,逆光而立,像是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辉,晃了我的眼。
而这个女人,多年后,是吾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