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山仰止 心向往之

颖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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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太平洋夏时制时间5月11日深夜12时,正在美国洛杉矶进行考察的阴山斋总裁阿金,刚刚进入梦乡,就被手机的振铃声惊醒,他打开手机一看,是北京总部发来的紧急报告——

    四川汶川发生8级地震,波及甚广。成都公司无大损失,情况正在了解。

    “八级……”阿金感到十分震惊。他知道八级的地震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三十二年前唐山地震灾难的重演!也许比唐山大地震还要严重,因为唐山地处华北平原,而汶川可是地处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的交界处。

    阿金躺不住了,将隔壁房间的总裁助理萨日盖叫醒:“刚才总部来电:四川的汶川一带发生8级大地震,情况非常严重。你立刻将我的下列决定传给总部……”

    萨日盖已经跟随阿金有几年了,她知道,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他是不会在这个时间叫醒自己的。因为再过几个小时,她们一行人还要飞往日本的京都。

    萨日盖是在巴黎认识的阿金。当时,阿金的“北亚草原艺术展”,正如火如荼地从中国出发,经由外蒙古、俄罗斯,一路西进到欧洲大陆。展会临时招聘学艺术、懂历史、蒙汉兼通的解说员,在巴黎大学攻读草原艺术史的萨日盖,一看正和自己的意,就来应聘了。

    萨日盖,一个来自外蒙古的达斡尔族留学生,不但是个多语种的人才,还是个蒙汉兼通的美女。那飘逸的秀发,已然在远处就十分地撩人心魄了。

    明艳的双唇,挺拔的鼻梁,蓝天白云般清澈透明的大眼睛,使她那俊俏的容貌,越发俊秀俏丽起来。满蒙合璧、中西集美的白色旗袍,镶嵌着天蓝色的钩云纹,使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细腻。

    恰到好处的三围曲线,在修长的秀腿支撑下,更衬托出身姿的优美,体态的轻盈。然而,她那现代女性美的身上,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古典窈窕淑女风度。

    正可谓“雾鬓云鬟窈窕娘,绣球打中状元郎。”萨日盖轻盈的身姿、自信的神态,征服了阿金。一番交谈之后,萨日盖被留了下来。

    后来,萨日盖又被单位派来北京中央民族大学作访问学者。在欧洲,萨日盖一天可以跑几个国家,但她却始终有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在中国,萨日盖甚至几天也跑不完一个县,但她却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归属感。所以,学习结束后,萨日盖没有立马回到家乡,而是如邀来到阿金的阴山斋,成了阿金的得力助手。

    这之后,萨日盖牵线搭桥,阴山斋与乌兰巴托文化艺术大学成为长期合作伙伴。

    阿金的事业在漠北也有了发展基地,阿金也因此成了文化艺术大学的客座教授。作为回报,阿金在萨日盖的故乡——克鲁伦河畔的乔巴山市,开办了一家文化旅游公司和一所文化旅游学校。不久,中国旅游者就把一个几万人口的乔巴山市,闹腾得兴旺起来。阿金由此而成了乔巴山市荣誉市民。

    作为荣誉市民,阿金给乔巴山市留下一份墨宝。那是一幅用汉文、蒙文和新蒙文,三种文字书写而成的书法艺术,至今还悬挂在市政府的大厅里——

    君住河之头,

    我住河之尾。

    彼此情无限,

    共饮一河水。

    内外地相连,

    共山又共水。

    祖宗同弯弓,

    子孙永甘美。

    是啊!那一条发源于外蒙古肯特山东麓,千折百回,蜿蜒向东的克鲁伦河,在行进了2258华里之后,安静地流进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怀抱里的呼伦湖。

    通过呼伦湖,又与黑龙江上游的额尔古纳河相通,于是,就与伟大祖国的山山水水,融合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秦汉时此河名曰卢朐河;隋唐五代直至辽宋,此河名曰胪朐河;金时此河又称龙驹河;元时此河名曰怯绿连河;明时此河又称胪朐河;从满清直到今天,此河一直被称为克鲁伦河。美丽的克鲁伦河,是成吉思汗的发祥地,一向被蒙古人称为母亲河……所以,阿金的一首小诗,还真感动了不少当地人。

    萨日盖一听阿金说国内发生了大地震,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知道,阴山斋在成都有一家不小的公司,因为阿金人缘的关系,成都公司每年的业务量非常之大,收入也十分可观。如果发生这样大的地震,公司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会儿,萨日盖一边听阿金说,一边迅速作着记录——

    第一、迅速查明成都公司手里还有几个旅游团、一共多少人滞留在成都;

    第二、总部立即包租专机,不惜一切代价,将旅游团全部安全转移出来;

    第三、总部立即派人支援成都公司抗震救灾。重点是灾区的文物古迹单位和各地旅游团队;

    第四、总部马上集中所有可动资金,不得低于五千万人民币,以备应急;

    第五、集团外事部注意内外动向,如果有求助我们的外国公司,想方设法提供帮助;

    ……

    萨日盖以她惯常的作风,一句话也不多问,只是在对方说完话后,稍稍停留一会儿,以便给对方留一点完善思考的时间。当对方没有什么补充、更改意见后,她便迅速去执行。如果她认为还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她会马上提出自己的意见。

    萨日盖的这种工作作风,阿金特别欣赏。所以,两个人几年来配合得非常默契,可以说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

    萨日盖见阿金没有提到值班的事,就补充道:“是不是指示家里,从现在开始,总部和各地公司,24小时轮流值班。”

    “好,”阿金投给萨日盖一个感激的目光。这是他每次的习惯动作,只要是萨日盖给他弥补了漏洞,他都用这种赞许的眼神看着她,“从现在开始,各地各部门,一律执行公司紧急工作程序法,不得延误……”

    阿金这次出国,是为了考察私人博物馆的建设与经营。阿金从来不亲自谈生意,用他的话说:自己是文化商人。文化是事业,事业是理想追求,所以排在第一位;商人是职业,职业是生存保障,所以排在第二位。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当阿金的大多数同学,背着行李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时候,阿金却打起背包,进了解放军大学校。

    七十年代初,当阿金的大多数同学,把知青返城看作“唯此为大”的时候,阿金却成了北大历史系第一批工农兵学员。

    八十年代初,当阿金的大多数同学,开始从遥远的老少边穷地区向大城市集中的时候,早已成了“司局级”的阿金,却弃政从商,办起了自己的文化公司。

    阿金办公司,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猛个劲儿地赚钱:倒物资、倒设备、倒批文、倒进出口……什么赚钱倒卖什么。那正是有人倒卖俄罗斯航母和飞机、甚至想倒卖前门楼子的疯狂时期……但阿金却干着谁都不屑一顾的文化事业。

    后来,中国人突然觉得光吃喝不行,还得玩乐,于是,文化艺术火啦!阿金开始游刃于“文化搭台,经贸唱戏”,开始行走于国际文化交流舞台……投资文化、投资艺术、投资影视、投资媒体……阿金真的成了现如今中国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天之骄子”了。

    不过十分钟的工夫,萨日盖将阿金的指示,落实得妥妥当当。

    “老总,”重新来到阿金房间的萨日盖,看了看时间,“离出发还有三四个小时呢,再休息一会儿吧。到时候我来叫醒您……”

    “不,”沉思中的阿金,似乎作出了某种决定,“你能不能把玛丽娅请来……”

    “现在吗?”萨日盖有些奇怪,现在才是凌晨一点三十分,“早晨她要来为我们送行的……”

    “知道。”阿金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执意要这样做,“我现在就是要见她。”

    “好吧,我去安排。”萨日盖不再多问了,她知道阿金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玛丽娅商讨。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萨日盖果然把玛丽娅请到了阿金房间的会客室。

    “早安,玛丽娅博士。”阿金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拱手礼,“真不好意思,现在将您请来……不过,实在是十万火急,如果不现在打扰您,我就没有时间啦!”

    “没关系,我们是老朋友。”玛丽娅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是这样,”阿金不再客气,而是指着电视说:“中国发生大地震,你们的电视也在报道。我们的总理正在地震灾区指挥作战,我们无数的同胞正在苦难中抗争;中国政府已向国际社会发出呼吁,美国政府和人民也在行动。博士在美国上层社会有很高的声誉,不想为我的祖国、我的同胞,做一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玛丽娅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听着阿金激昂的讲话。当萨日盖把阿金的话翻译完后,玛丽娅也从电视上知道了中国发生的地震情况,以及美国政府的反应。直到这时,她才明白,阿金为什么急匆匆把自己召唤到这儿来。

    “说吧,”被惨烈的电视画面震惊的、抑或是被阿金激昂的情绪所感染的玛丽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能帮您做点儿什么?不,为中国人民做点儿什么……”

    “我希望博士能够带一次头,为支援我的同胞抗震救灾献出一份爱心。”阿金尽量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保持情绪的稳定,使语言表达得平和些,“同时也呼吁美国人民,特别是那些慈善机构,为我的同胞做一些实质性的援助,比如物资、资金等等……”

    “噢,您是要我出面搞募捐吗?”

    “这也许使您为难……不过,您可以在同行之间做一些工作。您和您的同行朋友,都到过成都,那里的文物古迹,给您和美国朋友留下深刻印象和美好记忆。如今这些世界文化遗产遭到地震的破坏,相信您和许多美国朋友都很痛心。所以,抢救这些世界文化遗产,应该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和义务……”

    “是的,这是全人类共同的责任和义务,我一定会尽一份力量的。”玛丽娅显然是被阿金的赤诚感动了。她知道,阿金是个疯狂热爱文物古迹的人。多年来,他一直穿梭于世界各地,为保护世界文化遗产,不遗余力,多次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委员会的褒奖。于是就表态说:“我可以联合一些人,发起一次为抢救地震灾区世界文化遗产的募捐活动……”

    “谢谢您的善举!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在危难时伸出援助之手的朋友……”

    “金,您不要着急。你知道,美国不像中国,能够一呼百应。美国人办事需要程序,需要时间……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是的,抢救文物古迹固然很急,但是恢复重建,还需要一段时间……希望您和您的朋友,能在我们恢复重建文物古迹时,给予资金的、物资的、技术的援助……”

    “请你放心!这没有问题,我们至少能够募集到三五百万美元……”

    “出家人不贪财,多多益善。如果博士能够借此发起一次中国文物返还活动,那可就更是功德无量啦……”

    “这个……”玛丽娅脸上立刻显露出非常为难的样子,“这事儿有些麻烦。你知道,这要涉及许多法律问题,一时不会有什么乐观的结果……”

    “这事儿现在不急,募集震区世界文化遗产恢复重建的资金募捐活动,希望能够尽快见到成效。”

    “没问题,我明天,不,今天,今天就开始。你就静候佳音吧!”

    “希望我们共同的美梦成真……”

    送走了玛丽娅,萨日盖对阿金说:“我看玛丽娅完全被您感动啦!”

    “不是被我感动,”阿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被人民感动啦!”

    “您这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呢,还是‘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呢……”

    “咳,我这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阿金很少在部下面前表露内心世界,只有萨日盖是个例外,“其实人哪,不必有多高的境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被后人推崇为高山仰止的大境界,其实未必是老范的本意。老范自幼家贫,先知稼穑艰难之苦,后有泛爱乐善之名。他比别人更知道‘前人栽树,有人乘凉’的自然之理,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知天命者,尽力而为也。”

    “那不是太难为自己了吗?”萨日盖对阿金的一番心语独白很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