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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三道宫门口,依例要下车步行,林阙行见已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钟大夫带她走近那辆超豪华马车,向车旁站着的侍卫装扮的男人抱了抱拳:“史大人。”
林阙行趁钟大夫跟他说话的当口,偷看了一眼那人:哎呦,长得不错嘛,轮廓清晰,两道浓眉浑如刷漆,双目锐光似崩裂,身躯凛凛,威风赫赫。
被称为史大人的帅哥也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说道:“钟老头,我觉得这人来的蹊跷,现在宫门的侍卫正好轮值,你们等人来了搜过身再进去吧。”
钟大夫皱着一张脸:“史大人,这是老夫亲自在和宣侯府接出来的人,是侯府千金无疑,还是给殿下瞧病要紧。”
“可是本官听闻侯府小姐因被叶家拒婚不堪折辱已经自缢,都说人救下来时已经凉透了……”
擦,这姓史的到底会不会说话?
“谣传,小姐被救下时虽然气若游丝,但好生调息还是有可能转醒的。”
姓史的原地徘徊了一圈,勉为其难地对林阙行说:“一介女流,本官也不方便搜你的身,那你原地站着,把胳膊伸开,按我说的做。”
林阙行明白,这是肉眼搜身呢。
“把胳膊举起来,举高。”
“使劲跳两下。”
“举着胳膊,往后转身。”
林阙行一一照做,等她胳膊都举累的时候,姓史的终于发话:“好,转回来吧。”
林阙行刚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却被惊出一身冷汗,一把霜刃冰凉的剑正不偏不倚抵在她颈间。
但凡她刚才转身的力道角度猛了点,这会儿喉咙早就扎成窟窿了。
而剑的帅哥主人正一脸狠戾地问道:“说,为什么男扮女装?”
林阙行:……
林阙行:士可杀不可辱!
林阙行:超模都是飞机场,你懂个屁啊!
林阙行大骂:“死变态!你眼珠子是不是被人挖下来当泡儿踩了?”
钟大夫瞬间露出一脸吓尿的表情。
“刷”一声响过,等林阙行缓过神来剑已入鞘。
“行了,进去吧。”
林阙行心里得意:有的人就是不能惯着,姓史的一定是被我刚才大义凛然的气势吓住了!
随后听到身后那姓史的说:“嗯,动静是个女的。”
林阙行:……
再一看,不对啊,怎么钟大夫没跟进宫,倒是这人一直在身后坠着呢?
“别看了,我让钟老头回去了。”
虽然搞不清其中缘由,但是林阙行也没有多问,这交浅言深的。
还未进到皇后娘娘的寝宫,就听到婴孩撕心裂肺般地哭声。
她自进了殿门便只低头走路,不敢随意张望。
姓史的跪下行礼,她便跟着跪下。
她扫到正中央一身黄袍的身影,想必就是皇上了。
“陛下容禀,此女跟微臣信誓旦旦地保证,她可以治好小皇子的病,所以微臣特意带她来面圣。”
然后那个身影挪到林阙行跟前:“女子治病?”
不等林阙行回话,皇帝挥挥手:“罢了,你上前来。”
林阙行这才起身,跟在皇帝陛下身后,寝宫里还有五六位御医在,这一遭走下来,恐怕身上又被盯出窟窿了。
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容貌舒展雅致,嘴唇略阔而不丰,眉眼温润气韵不凡,只不过现在因为忧虑而紧蹙着。
林阙行看了一眼皇后娘娘怀里的小皇子,跟她之前猜测的有些出入,粟粒丘疹并不多见,主要是片状皮损,疮面已经通红溃烂,有少许组织液渗出。
好好一张粉白小脸,现在快要不能看,小皇子啼哭挣扎,不停地挥舞小手要去抓,皇后和侍女只能来回摁住,她知道这病有多痒,不禁心疼起小皇子。
林阙行皱眉问道:“请问娘娘,殿下这样已有多久?”
皇后忍着泪说:“已是第三天了,上两次发病,张院使开的方子擦上两刻便见效。这次来得又急又重,擦了多次也没转好。”
皇后娘娘话刚落地,一位身着官袍的御医跪地:“臣有罪,万望陛下和娘娘……”
“行了,起来吧。”没等他说完,皇帝陛下不耐烦地打断了,转而问林阙行:“这位女医呢?可有法子?”
林阙行想了想,也赶忙跪下回禀:“回陛下,依臣女愚见,小皇子所患该是急性或者亚急性湿疹。”
身后顿时议论纷纷:“这是何病?从没听过啊。”
“是啊,老夫从医三十余载,闻所未闻。”
方才那位张院使上前说道:“敢问女医,何为急性或者亚急性湿疹?”
林阙行故意没说什么湿毒或者湿邪入侵这类他们能听得懂的名字,免得跟他们诊的病症一致,到后边用药不一致时多费解释。
林阙行欠身冲张院使施了一礼:“也就是一种由过敏导致的皮肤炎症。”
嘿嘿,是不是我解释了之后,更听不懂啦?
张院使显然没想到又多了一个新名词,他皱眉半晌说了句:“这位姑娘,可不要故弄玄虚啊。”
哎呀!被拆穿了呢!
林阙行依然谦逊有礼:“请张院使之前的药方过目。”
张院使在一叠纸中扒拉两个来回,抽出一张递给她:“这是本官的止痒外用药方。”
其实林阙行看不懂中药药方,不过她之前出于兴趣倒是记过一两个经现代中医验证过有效的古方,现在要来看一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艰难辨认着一堆繁体字:苍耳草、艾叶各十六钱,蜂房、白鲜皮、苦参、地肤子、川槿皮各十钱,川椒、白矾各六钱,水煎滤渣,趁热擦于患处至一刻。
林阙行看完不由心惊:这院使果然厉害,她在文献里看到的古方跟这个大差不差啊。
“姑娘,这药方可有问题吗?”
林阙行赶紧晃过神来,张院使正一脸嘚瑟地看着她:小丫头片子,我这方子你能挑出毛病来才怪。
她颔首回道:“多谢张院使,方子对症慢性湿疹来说,本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急性湿疹的治疗,还是有些保守了。”
张院使几不可闻地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那姑娘有何高见?”
林阙行道:“不敢,炉甘石三十钱碾碎,于坩埚内煅烧至微红,取出浸淬搅拌,重复三到四次,取悬液澄清,水飞法细研取粉末湿敷。”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张院使率先出来发难:“荒谬!古方载炉甘石愈目暴赤肿流泪烂弦,或用来冶铜,何以入药愈湿毒?”
林阙行不置可否:这张院使无机化学学得不错,还知道炉甘石可以冶铜。
遂有几人向皇帝陈情:“陛下三思,臣行医几十年,从未听说炉甘石可以治湿毒,此女用药信口开河毫无章法,望陛下以皇子贵体为重啊。”
林阙行不得不承认这些御医们饱读医典学识广博,古代文献中确实有记载炉甘石水飞法可以治眼疾,《本草纲目》中也引过药方,甚至还需童尿辅药。
不过对于炉甘石可以止痒的记载,大多出现在现代实用中医文献中,他们不了解实属正常,毕竟跟他们说氧化锌也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