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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阙行知道自己嘴秃噜了,便不再多说。
屋里几人大眼瞪小眼地盯得她浑身难受,捱了大概半个小时,下人引着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进来,回禀说:“二夫人,钟大夫到了。”
二夫人见钟大夫额头沁汗面色沉郁,赶忙叫人先奉了茶。
“小姐其实已经转醒,钟大夫不必着急的。”
钟大夫摇摇头:“哪里,老夫是刚从皇后娘娘那问诊回来,心有余悸啊。”
二夫人纳闷问道:“小皇子的病还没好么?”
钟大夫叹口气:“几月前是好过的,近日又反复了,小皇子日日抓挠,夜夜啼哭,皇上和皇后娘娘心急如焚,御医大多束手无策,不然皇上怎会遍寻京城郎中?老夫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敢想哪天能去皇宫问诊。”
二夫人听罢,便忙说些神灵佑护、皇子退疾之类的吉祥话。
钟大夫看向林阙行:“这位可是病患?”
二夫人将钟大夫悄悄引到门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林阙行发现钟大夫再看她的眼神时,内容就有点不一样了。
老中医的惯例,一套望闻问切流程走下来之后,钟大夫对二夫人说:“小姐无恙。”
“可是,她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啊。”
林阙行心想:我就是大意了,那些你肯定听不懂啊。
不过眼下她还是对小皇子的病更感兴趣,于是壮壮胆子开口道:“敢问钟大夫,小皇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有哪些症状?”
钟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摆手:“罢了罢了,是老夫多嘴,深宫内廷之事,不谈也罢。”
林阙行仍不死心,她自塌上坐起:“方才听钟大夫说,小皇子日日抓挠,夜夜啼哭,可是有疾在颌面部?”
钟大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起身就跟二夫人告辞。
“小皇子面部有粟粒大小丘疹,且面红皲裂、疱液外渗,皇子瘙痒难耐故而啼哭。”
钟大夫当时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听了林阙行这番话,他略停了停,问道:“小姐也懂岐黄之术?那可知是何病症?”
林阙行暗自思忖:本来并不确定小皇子是什么症状,只是根据他的描述做了个大胆的猜测,没想到还给蒙对了。既然这个症状没错,那不就是现代常见的儿童湿疹吗?只不过古人应该不叫湿疹吧,说出来他也未必听得懂。
她试探地回了一句:“便是湿毒而已。”
钟大夫迅速把那只脚撤回来,转身将药箱搁在桌上:“为何复发?”
“这种病本来就是很容易反复的,远离过敏源就是了。”
“何为过敏源?”
“额,就是让小皇子发病的源头。”
“那如何用药?”
这一下把林阙行问住了,在现代得了湿疹擦点药膏就行,就算再顽固的,整点弱效糖激也就解决了。
可是这古代既没有丁酸氢化可的松,也没有地奈德啊。
她开始迅速检索自己前世每天熬夜看的那些文献,终于在钟大夫略带不屑的笑容消失之前,“叮”一声突围了出来。
“如何用药本小姐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至少要亲眼看看小皇子的症状才可决断。”
钟大夫仍然半信半疑:“那小姐可向宫内送个口信,使陛下允你入宫给皇子问诊。”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皇后娘娘只是想给自己张罗一门亲事,男方却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直接谢绝,可见无人在意。
且她自缢已经两天,皇宫里也没有一人前来慰问,也足见他们和宣侯府在皇上那里是没有脸面的,进宫谈何容易?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跟这些大BOSS搞好关系,给小皇子治病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不然一个因为被拒婚而投缳的落魄千金,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
林阙行笑笑:“那就劳烦钟大夫引荐一下。”
二夫人在旁急得什么似的:“行儿,不能胡闹,你哪懂得治病医人?便不要说皇子千尊万贵,就是寻常百姓,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的。”
林阙行笑着看向二夫人,话却是说给钟大夫听:“二夫人放心,我既然敢说,就保证能把小皇子治好。”
钟大夫捋捋胡子:“那你若是治不好,老夫岂不是被你连累了。”
林阙行不紧不慢地说道:“今日这屋内懂皇子病症的,只有你我二人,而我又曾向你自荐进宫为皇子治病被拒,若皇子久治不愈,你仍然逃不过知情不报贻误病情的罪名。”
钟大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
“忘记告诉钟大夫了,再过十几日,便是我进宫受封的日子,之所以现在请你引荐,只是不欲耽误皇子病情。”
言下之意,你就不怕我日后进宫时告你一状吗?
可怜钟大夫被她摆了这么一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罢,你直接随老夫进宫即可。”
这可把二夫人急坏了,她扯不住林阙行,只好去扯钟大夫,钟大夫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哭笑不得地对二夫人说:“小姐这里,没毛病。”
林阙行临走前又好生抚慰了二夫人一番,并承诺宵禁前必定赶回来。
橘红将她送出门外,一脸戚戚地说:“小姐,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投缳不成,也不必换这种死法啊。”
林阙行在马车里朝她挥挥手:“我才没有想不开!”
反正原主已经死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而已,那她没准还能再穿回现代。
她正胡思乱想着,钟大夫在旁问道:“小姐乃千金之躯,何必行医呢?”
林阙行不以为然:“我不懂医,也没行过医,恰好懂得这个病症罢了。”
钟大夫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林阙行也懒得关照。
宫墙肃穆,宫道狭长,霜白的琉璃瓦在余晖中投下神秘的光晕,斗角飞檐处点缀零散黑漆纹,让人看了心生敬畏。
“怎么?怕了?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
林阙行理理裙摆,把背又直了直:“钟大夫,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钟大夫没接她的话,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句:“命数抵不过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