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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味同嚼蜡,即便对面男子安静的犹如石像,阿鸢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情绪。
那份悲伤铭心刻骨……
“阿鸢姑娘,后会有期。”黄清微笑着说。
“阿清姑娘和晏公子要去哪里?”阿鸢忍不住开口询问,不知为何,她十分在意他们的去向。
黄清推着轮椅,也大大方方答道:“我们要去码头,坐船去陈仓城,再从陈仓城转陆路回东明。回到宗门,请师父为师兄医治”
“晏公子是伤到了哪里?”
“神魂。”黄清淡淡的说道。
阿鸢从储物锦囊内取出一个手心大的瓷瓶。
“主人!不可!”小刀见到阿鸢取出来的东西后,急切的出声阻拦。
“退下!”阿鸢头一次对小刀这么疾言厉色,小刀心里发怵,知道纵使他再阻拦,县主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将瓷瓶双手递到黄清面前,阿鸢赤诚的说道:“黄清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这里正巧有一瓶可以医治神魂的秘药,黄清姑娘若是信得过,不防拿去给晏公子一试。”
“这如何使得,这想必十分珍贵!”黄清面上掩饰不住的欣喜,嘴里却推迟着。
阿鸢既然拿出来了,就是真心想给的。扯过黄清的手,将瓷瓶塞到了黄清纤瘦的手掌中:“拿着。一天一滴,不可贪多,慢慢会恢复的,切记不要心急,不要中途放弃。”
黄清握着瓷瓶,一脸的感动:“姑娘大恩,黄清无以为报,若姑娘以后去东明,一定要去宗门,好让黄清尽一尽地主之谊!”
黄清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交到阿鸢手中:“这是我宗门信物,姑娘请收下。”
阿鸢也不推迟,恭敬的收了起来。目光再次投向轮椅中的男子,这么好的儿郎,断断不应该一辈子窝在轮椅里……
与黄清二人分别,阿鸢注视着轮椅上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怅怅然的呼了口气,好像是放下了什么。
“是她,对吗?还真是巧。”黄清推着轮椅渐渐走远,低低的说道。
她自然等不到轮椅上男子的回答。
“刚刚你看着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一定是她。我猜你肯定很想她,所以自作主张邀她同坐。可是,为什么她却好像根本不认识你了?莫不是这武神之躯与你原本的样貌不一致?这不应该啊!”黄清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推着轮椅朝着码头方向,不急不缓的走去。
“县主,那瓶灵泉可是陛下赏赐,专门为县主冲击结丹期用的。若没了灵泉,县主要多走多少弯路。县主怎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赠与不相干的人!即便是陛下,想取灵泉也是做不到的,这都是王爷增与陛下的啊!一共就那么一点点!”
小刀心里愤愤不平,一路上唠叨抱怨个不停。
“好了,小刀。我只是,看着那位晏公子心生不忍,我……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唠叨了,我给也给了。修不修为的我又不甚在意,但那位晏公子有了那瓶灵泉却可以康复啊。”
想到那连面具都遮不住的英武容颜,那本应该是个如骄阳一样的热血男儿啊……
“县主回去要如何同陛下交代!”小刀苦着一张脸,这一趟差,算是让他办砸了。不只没有把县主送给闵斓王,还没看住县主,让她把那么珍贵的灵泉随意转赠。
“实话实说好了。”阿鸢有些不以为意。
“好了小刀,我不想留在星烨城了,咱们启程回宫吧。”阿鸢心知理亏,也不再胡闹,主动要求踏上归途。
却说阿鸢近来再没有闻到过那抹熟悉的异香,可心中还是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又跑了的混蛋。
阿鸢想,他极有可能是王府的暗卫,因为身手了得,又神出鬼没,还对王府熟悉,又知道她去了王府……
越想越觉得那混蛋极有可能是闵斓王府的人。心中打定主意,待她过了年,行过及笄礼以后去了封地,一定再去闵斓王府一探究竟!
一连几个月,阿鸢都没再闹什么幺蛾子,铭帝也没什么好跟闵斓王汇报的。
闵斓王这厢,一直暗中关注流云城动向。却说那张符纸在贴到城门上的第二天,竟然自行燃烧殆尽了。
符纸乃是金雁翎所绘,符纸失效自燃,一时间流言四起。
金雁翎,一直被视为永相国的脊梁。百年间,永相皇室一直压着金雁翎应劫身故的消息秘而不宣,对外只宣称金将军在闭关。为得就是震慑外敌,内安民心。
如今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永相国人心惶惶。
闵斓王的想法却与永相国百姓的想法大相径庭!金雁翎是他眼见着灰飞烟灭的,绝无生还可能。
可为何他绘制的符纸在他身故一百多年后才失去效力?这一点令闵斓王十分不解。难不成他的灵魂一直尚在,只是最近才陨灭?在那具被装在灵石棺材的尸体被盗后才陨灭?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脑海里的记忆一点点串联了起来,阿鸢背弃他,转投颜西的怀抱也终于合情合理了。
永相国国宝——聚灵草,生死人肉白骨!她一定是收集到了金雁翎散落世间的残魂,她要修复他的残魂没有聚灵草如何能做到?
是了!是了!
“呵!”
闵斓王苦笑出声。从始至终,只有他一厢情愿,阿鸢心里装着的始终都是那个金雁翎!
一切都说得通了,金雁翎当年可是全大陆人类修士之中的最强者,若不动用妖族之力,连他也不是金雁翎的对手。是谁能在不触动金雁翎所绘的符纸封印情况下,顺利盗走棺材内的东西?除了金雁翎本人还能有谁?
口中阵阵苦涩,心中的酸楚像是炸出了万万千千条丝线,叫嚣着纠缠着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回来了……她将他盼回来了……
颓然的趴伏在书案之上,若是一百年前,他就算翻遍全大陆,也一定会将金雁翎揪出来亲手诛杀。现在嘛……他不会了。
这场芳心争夺战中,他早就输了。哪怕他再将金雁翎杀上百次千次,阿鸢也不会爱他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自幼,在他还是条小蛇的时候,母亲就跟他讲过父亲的事情。他的父亲是那个时代陈汉国的国君,战死沙场,却无有后嗣。心念百姓社稷,以残魂固守陈汉国百年。许是上天眷顾,陈仓城内涌现一处灵泉,魂力生生不息,取之不尽。
父亲的魂力得到补养,于乌拉善邂逅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最后一条幽冥蓝蛇。魂力相融诞下他与兄长。
兄长生而为人,被父亲抱回紫宸宫养做储君。而他做了几百年的蛇,终于因缘际会得以化身人形。
他来到紫宸宫时候正赶上兄长寿数尽了,将铭儿托孤与他。
……
思绪越飘越远,他之所以会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是因为他记起来了一些旧事,他的本命神力是时空之力,传承自父亲的强大魂魄之力,以及幽冥蓝蛇穿行幽冥界的特殊能力。
他不止能够转换空间,更能穿越时空。可是父亲母亲临终前,也曾郑重的警告过他,不能随意回到过去,更不能去改变历史,时空之术是禁忌!
而他犯了大忌!那一年,阿鸢神智不清,缠着他亲热温存,口中却喊他作金雁翎。他气昏了头,一怒之下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阿鸢与金雁翎相处的每一个重要节点,不惜释放自己的魂力去压制金雁翎的欲望。
这些魂力尽数被金雁翎所得……想来金雁翎正是靠着那些多出来的魂力侥幸从雷劫中留得一丝残魂吧。那些原本不属于金雁翎的魂力钻了天劫的空子。
闵斓王趴伏在案上久久不曾动弹一下,是他自作自受。是他自己将重生的机会赋予金雁翎,也是他亲手复活了阿鸢。
他们要重新开始了,原本她就是金雁翎的……兜兜转转一大圈,挑起战火,血洗两宫,强取豪夺,他占了她的身子却始终没走进她心里。他像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手里捏着铭儿给他的信笺,指节泛白,周身痛苦地不受控制的颤抖。
信上说,阿鸢将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带出来的灵泉,转手就赠予了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只因怜惜他行动不便!
闵斓王不用去验证,也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金雁翎!金雁翎!即便阿鸢她将前尘往事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再见他时,她还是会为他倾心,为他付出所有。
一口鲜血冲上喉咙,喷向了案上的美人图,满纸相思,满纸情意,终不敌……终不敌……
银蓝色的袖袍胡乱地去擦拭画上的血迹,越擦越花,渐渐地模糊的不成样子。
颤抖的手轻轻覆在画中人的面颊上,闵斓王低喃:“阿鸢,我要失去你了。与君长相知,与君长相守……阿鸢,你要相知相守的人回来了。可仅仅一瓷瓶的灵泉哪里够金雁翎恢复如初……罢了!罢了!”
闵斓王苦笑着……
一个闪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