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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的家主董重面白长须,正穿着狩猎用的皮甲,和高昌城中另外几个贵族家主骑着马并排行在柳林中。
家丁们手持竹竿,正在四处寻找猎物的踪影。
等到发现猎物之后,这些家丁就会用竹竿将猎物驱赶到一起,招呼主人过来射箭。
董重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长期养尊处优,让他看起来有些文弱,但是高昌城的人看到这位董侯,普通百姓都是要抖三抖的。
曾今的高昌国是汉人国家,国主鞠家从南北朝时期就迁居陇右,逐渐掌握了高昌的权力,最后建国称王。
而董家也和鞠家一样,是从关内外迁来的汉族门阀。
董家在高昌城绵延二百年,家族日渐的兴盛,虽然高昌国灭后,董家夹着尾巴了几年,但是很快董家又融入了大唐的体系中,反而权势更盛。
这一次的狩猎大会,不仅仅是董家每年都要举办的例行活动,董重也有借着狩猎大会串联各家家主的心思。
如今西州太守李琇璋开城投了建宁王,整个西州的事务都被建宁王的霸府掌握,霸府司马崔涛如今就是高昌真正的统治者。
董家也从沙州瓜州打听了这位建宁王的作风,建宁王在沙州瓜州抑制豪强,打压权贵的事情董重都已经知道了。
来者不善啊。
董重心里清楚,如果建宁王要继续在西州打压权贵,那么自己为首的高昌旧贵族肯定是首要目标。
和董重并肩而行的是高昌城另外一个大族的族长,姜氏一族的族长姜岳。
董重和姜岳是儿女亲家,两家也是同气连枝的大家族,都是高昌旧贵族的领头羊。
姜岳拉开弓弦,还没射出箭,丛林里的那头鹿却被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丁惊扰到了,姜岳只能放下弓弦,继续和董重说话。
姜府的管家立刻将那个粗手脚的家丁拖下去,坏了老爷的兴致,肯定要抽鞭子了。
不过姜家这样的大家族家规森严,即使被拖下去抽鞭子,那个家丁也没有哭喊求饶,要是恼了家主,那就不是抽鞭子那么简单了。
董重说道:“姜兄,前几日崔司马提出要官府赎买奴隶,你们是怎么想的?”
姜岳笑着说道:“赎买奴隶自然没有问题,但是这些都是我们家族蓄养调教多年的,和市面上那些粗使奴隶可不一样。刺史府想要这点钱就买走,这也太看不起我们姜家了。”
前几日崔涛提出刺史府出钱,向各个家族赎买一批奴隶。
刺史府的价格,是高昌城人牙子店的正常奴隶价格,显然这些大家族还想要待价而沽,用更高的价格把奴隶卖给刺史府。
董重笑着说道:“是啊,这些家奴都是我们家族重要资产,本来刺史府想要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卖低了,我也没办法向族里交代啊。”
这下子,两家算是谈成了攻守同盟,必须要以比市场价更高的价格,才会同意刺史府回收奴隶。
接着董重又说到另外一件事:“刺史府的政令姜兄也接到了吧?要关闭高昌城内所有的人牙子店,我记得姜家就有两家大的店吧?”
人牙子,就是人贩子,在高昌城里,买卖人口的店铺就叫做人牙子店。
在高昌城内买卖人口是合法的,这些人牙子店里的奴隶,一部分是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典当的妻子和儿女,另外一部分则是从陇右的西部贩卖过来的异族奴隶。
只不过西域的奴隶价格更高,属于精品的商品,大部分人牙子店卖的还是本地的奴隶。
这些年光景不好,典妻卖子的人更多了,姜家的门牙子店赚了不少钱。
姜岳气呼呼的说道:“这人牙子生意我们姜家做了几代了,也没有哪个太守说不许做的,这刺史府管的也太宽了!这人牙子生意也不是我一家在做,等他先关了其他家的,再来和我们姜家谈吧!”
董重却说道:“姜兄,沙州瓜州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我们不能拧成一股绳子,早晚也要被建宁王收拾掉,我们高昌的大族一定要守望相连啊!”
姜岳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不过我西州可不比沙州瓜州,我们高昌旧族也不是任由建宁王鱼肉的普通家族!我们可是有不少族人出仕为官的!”
董重点点头,姜岳的一名族叔就在河西节度使府中担任判官,而董重更是有一名族弟在凤翔府行在中任职,前几日还来信说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中,已经被提拔为东宫署吏。
高昌的旧族本就是有学术的世族,等到高昌被征服后,高昌旧族也融入大唐,族中子弟多有出仕为官的。
董重也认为,之所以建宁王没有和沙州瓜州那样直接动手,就是因为忌惮高昌城中旧贵族的实力。
就在这时候,董重的一名贴身管家凑上来说道:“家主,活猎物被抢走了!董管事的被人打晕塞进了笼子里!”
董重怒气冲冲的说道:“什么?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抢劫我们董家的奴隶?把董员给吾拖上来!”
董员被拖到了董重面前,一碰冷水从头浇到脚,董员打了一个喷嚏终于醒了过来。
看到家主后,董员立刻爬过去说道:“家主!我们董家的活猎物被人抢走了啊!”
董重寒着脸说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抢我们董家的奴隶?”
董员立刻说道:“肯定是柳林里的那些贱民!先前有一批活猎物跑到了柳林里,被那个里长救了下来。”
“为何不报!”董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董员连忙跪下来说道:“家主息怒!家主息怒!小的是觉得这等小事,小的自己喊上几个家丁就能处理,没想到这柳林里的里长竟然还敢先动手,抢走了剩下的活猎物!”
董重看了一眼董员,对身后的家丁说道:“带上家伙,我们去柳林里看看,到底这个里长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我们董家的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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