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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年过去了,大锤一家和望乡村械斗的事,却迟迟没有下文。想来他们也报了官,可奇怪的是,官府却没有派人来抓人。而被大锤砸死的那人,也没来报仇。大锤后来才打听到,那些人本不是望乡村的人,而是进学家为了壮声势请来的地痞,而地痞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交,自然没人前来寻仇。
小六仍然不见好转。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乱跑,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不是出嘿嘿的笑声,大锤他们虽然心疼,但也轻松了不少。至于木匠那里,虽然觉得小六傻了有些可惜,也仍然同意开春把木棉嫁过来,却没提把小七结果去学手艺,而是找了村西黑辫寡妇的儿子,想来也因为和望乡村冲突的事。大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气叹得更勤了。
小七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柴,避免和望乡村的孩子碰面。下午就躲在厨房里帮嫂嫂们干活,来减少与大锤见面的分次数。自从小六出事后,再加上和望乡村的冲突,大锤似乎衰老了很多。最近虽然对小七和蔼了不少,可是小七还是不愿意和大锤亲近。
这天,小七和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拿起柴刀打开门,不禁愣了一下,好大的一场雪啊。水缸盖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挂在房檐上的玉米也穿上了白衣。小七跑到院里,孩子的天性很快占了上风,他欢快的跑上山,用最快的度砍好柴,随便一捆就扔在一边橡树林跑去。小七一边跑一边团着雪球,路过一些较细的小树,就用力摇一摇,雪屑纷纷落下,有的更是落进小七衣服里,小七缩了缩脖子,咯咯一笑,又跑去摇另一棵树。
不知不觉的,小七跑到了树林的深处,却仍是乐此不疲的玩着闹着。转过一个弯,现透过一棵棵树,隐约可见有一间草屋,小七慎重的停住了脚步,听大嫂给儿子讲,树林里住着绿脸蓝唇的妖怪,专吃小孩子。小七哆嗦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不甘心的返回来。“那都是骗小孩子的,小七不怕,去看看,这么大的雪,里面有人一定冻坏了。”小七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小心翼翼的绕到草屋后面,向草屋走去。
走了大约一百步,草屋已经清晰可见,忽然,一颗石头从侧面飞来,重重的打在小七肩上,小七被打的坐在了地上,却没有哭,而是用手住了一把雪,警惕的看着四周。
过了一会,四周却没有动静,小七不由放松了警惕,抓着雪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又过了一会,小七见仍没有动静,便站了起来,又向前走了几步,没想到有一块石头飞了过来,打在了他的膝盖上。
一个只穿单衣,头戴斗笠的老者尾随而来。“什么人!来此地作甚?”小七轻轻地揉着膝盖:“我看到这里有间房子,怕屋里的人下雪冷,就过来看看……”
那老者听了,愣了一下,摘下了斗笠,出声问道:“小七?你是守陵村的小七吧?”
小七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不顾膝盖疼痛,趔趄的跳起来扑向老者:“你是恩人爷爷!”
老者呵呵一笑,爱怜地抱起小七,捋了捋他因为疯跑而有些乱的头,笑着说:“外面冷,到爷爷家坐坐吧!”
“嗯!”小七用力点点头,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老者又是爽朗的一笑,抱着小七几个窜跃,就已落在了草屋前。
小七坐在火炉前,双手握着一杯热茶,看着老者甜甜的笑着:“恩人爷爷,您怎么住在这里啊?”老者笑道:“人老了,喜欢清静,没事就在树林里走走,挺好。你哥哥怎么样了?”
小七听了,忽然把手中的水杯放在,小脸上一片凝重。
老者一愣,小七忽然跪在了老者脚下:“恩人爷爷,我哥哥没多久就醒过来了,就是脑子还不清楚。您救了我哥哥,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谢您您就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恩人爷爷,请受小七一拜。”
说着就要拜下去。老者等他拜完了,才扶他起来,笑道:“我也是恰巧碰到,举手之劳而已。”
小七道:“大哥说过,别人对你好,是一定要报答的。恩人爷爷救了我哥哥,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老者也没有辩解,让小七坐了回去,杯递回他手里,转身从屋里拿出一块完整的狐狸皮,对小七说:“来,爷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小七把狐狸皮拿到手里,仔细看着。这是一块完整的白狐皮,除了颈上的开口外,没有任何破损,入手软滑,犹如绸缎。小七扒皮贴到脸上。眯着眼睛轻轻地蹭着。老者看着小七,笑道:“喜欢吗?喜欢就拿回家去吧。”
小七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狐狸皮,正色道:“小七不能要爷爷的东西。”老者指着屋角说:“爷爷还有很多呢。”小七走过去一看,屋角堆放着许多死去的动物,有野鸡,野兔,獾,还有狐狸,每只动物身上都不见伤痕,拿起来一看,头软软的向下垂着,原来都是被打断了脖子。
小七抬起头,向老者问道:“恩人爷爷,这些动物都是用石头打的吗?”老者一愣,点了点头:“爷爷没有别的本事,打几只畜生还是行的。”
小七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野鸡,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野鸡,神色凝重的敛了敛衣服,重新跪倒老者面前,磕了一个头,道:“恩人爷爷,求您叫我怎么扔石头吧!”
老人原来笑着的脸马上严肃起来,屋里的温度似乎也低了几分,过了一会,老者才开口道:“你学这个干什么?”
小七又磕了一个头,回答说:“打猎,每天打柴的时候顺便带野味回去,爹就会开心了。自从六哥病了以后,爹就再也没有笑过。”
老者听了,想了一会回答道:“我再想想吧,你明天再过来。”
小七点点头:“嗯,已经中午了,我也该回家了”
时间已过正午,小七急忙背起柴火向山下跑去,回到家门口,看到自己的大哥和二哥都守在门口。院中放了一辆马车,车门帘上画了一只红色的大鸟,下面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见到小七,老大道:“小七,家里来人了,爹让我们守着,谁也不能进去。”
小七听话的点点头,放下柴,牵着老大的衣角站在一边。
屋中,大锤和一个白衣男子相对而坐。白衣男子容貌清俊,气质儒雅,根本不像乡野之人。
白衣男子叹道:“十年了,我从未来过,你也从未联系过我。”
大锤苦笑道:“自从先祖被逐出家门后,我这一支,已经不算家族的人了。你这次明目张胆的过来,也太冒险了。”
白衣男子道:“五个月前,叛军军队攻陷上京,立国号为齐。大景皇帝早已秘密渡江,现在在江南建立南景,与大齐对立。”
大锤点点头,道:“难怪你会来……总会有这一天的,先祖泉下有知,也会含笑的。”
白衣男子笑道:“当年家族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小七是你家的孩子吧?他打了望乡村的人,人家都闹到金城来了,不过你放心,金城令早已不知去向,我派人给压下来了,不会有事了。”
大锤冷淡的点点头,道:“多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白衣男子一愣,随即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大催与白衣男子一起来到院中,白衣男子拍了拍大锤的肩膀,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儿的话托人捎信儿给我们。”
大锤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白衣人拱拱手,正要上车,忽然看到小七。愣了一下,回头对大锤道:“你家终于有一个女孩儿了,长得和嫂子一模一样。”
大锤扫了小七一眼,冷冷道:“他就是小七。”
白衣人一愣,几步走上前,拉起小七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然后转过身,道:“大锤啊,你也知道,咱家到我这一代一直人丁单薄,我们兄弟五个,三个早夭,我膝下无子,三弟虽有两子,但老大自小体弱多病,老二又是个不省心的,我想,你家有七个儿子,小七又是最小的,不如你把你家小七给我吧。”
大锤愣了一下,对小七道:“小七,这位叔叔家是金城的大户,你到了他们家,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还有人伺候你,你愿意吗?”
小七泪眼朦胧的看向大锤,哽咽道:“爹不要我了是吗?”
大锤一愣,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你和这位叔叔走了,可以读书识字,就不用当奴隶了。”
小七含泪摇摇头,道:“爹,我不走,以后我多打柴,少吃饭,就是做奴隶也不离开家。”
白衣人笑着蹲下,扶住小七的肩膀,道:“小七,你爹没说不要你,就是让你到叔叔家玩儿几天,玩儿够了,叔叔就送你回来。”
小七摇摇头,道:“我不,我要在家里打柴。”
大锤道:“你想去就去吧,家里有哥哥们呢。”
白衣人道:“是啊,小七,你爹都同意了,和叔叔走吧。”说着,就要抱起小七。小七拧身躲过,跑到大锤身边,抱住大锤的腿,吼道:“我不走!”
大锤看了看小七,道:“你不去吗?”
小七拼命摇头,道:“不。我要和爹和哥哥们在一起。”
大锤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到了,孩子自己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子嗣的事情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白衣人无奈的点点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对小七道:“那叔叔走了,你什么时候想过来,叔叔派人来接你。”
说完,翻身上马,向大锤道:“那我走了。”说着,调转马头,离开了村子。
晚上吃完饭,大锤道:“爷们儿们留下,我有话说。”小七点点头,准备像往常一样和嫂嫂们一起离开,大锤道:“小七,你留下。红豆,带小六下去。”
红豆点点头,拉着神情呆滞的小六出去了。小七怯怯的坐在最外边,看着大锤。大锤打量着自己的六个儿子,道:“大景完了。”
听了大锤的话,老大失声道:“爹……那我们……”
大锤道:“现在的朝廷。立国号为齐,但至于他们怎么对待我们,还不好说。我们守陵村,永远是帝王心里的一根刺啊!不过,小七那件事,估计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老大点点头,道:“是啊,咱们家没事就好。”
大锤道:“老大啊,你和我到后屋去,其他人回去吧。”
第二天,小七还是早早的起来,到山上打好柴,就小心翼翼的向老者的草屋走去。这次,没有突如其来的石块打中他,他顺利地来到了老者的茅屋前。
小七轻轻的敲了敲门:“恩人爷爷,是我,小七。”门内没有回应,小七又敲了两下:“恩人爷爷,您在吗?小七来了。”
门里还是没有回应。小七轻轻推了推门,门似乎从里面插住了。“大概爷爷在休息吧……”小七想了想。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头,挑了大小相近的七个,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才放心的走了。
小七没有现,在身后的松树上,有一双带笑的眼睛在凝望着他。
从草屋回来,小七一直在守着那捆柴呆,直到接近中午,才慢慢的背着柴准备回家。
每次回家,小七都会有意的绕过村口,从村西进村,因为怕遇到在村口玩耍的孩子,怕他们骂自己是扫帚星。
虽然绕了远,但也清净。今天也不例外,小七背着柴慢慢的爬上一个很陡的斜坡,就看到村中炊烟袅袅,不由咽了几口口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刚刚要绕过倾斜的栅栏,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
小七警觉的回过头,只见一个人靠在一棵大树上,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军人的盔甲,可是已经被鲜血染透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小七走过去,放下柴,蹲在他身边,轻轻摇了摇他,那人勉强开眼,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血沫一点一点从口中涌出,他抬起一只胳膊,指了指村子的方向,又无力的垂下来。
小七会意的点点头:“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救你!”转身连柴也顾不得背,就跑回了村。